“噗!砰!”
先是凳子砸在被衣服蒙住的玻璃上發出一聲悶響,隨后又掉落在地上。
洛夫·德庫拉這才聽到動靜,回過頭便看到用困惑的目光看著他的王宇飛,以及跟在王宇飛身后,正站在門口愣在那里的約翰·馬丁尼斯,然后他也愣了。
這一刻,洛夫·德庫拉也感覺腦子有些不夠用了。
什么情況?
站在門口那個好像的確是老約翰。
沒錯,那招牌般的蓬松頭發和滿面的胡須跟不久前專訪中的照片一模一樣,絕對不可能認錯。
所以剛才王宇飛離開真的是去找老約翰了?
這就真的很尷尬了。
而且看上去老約翰似乎沒有被虐待過,依然是那副不修邊幅的樣子。
有了這個認知,洛夫·庫德拉看了看跌在地上的實木凳子,又看了看被蹂躪得不太像樣的衣服,再次回頭看了看正凝視他的王宇飛,跟站在門口的老約翰,突然有種想要裝暈的沖動。
作為一個生性嚴謹的人,他這輩都沒如此丟人過。
“難道是這塊玻璃選的不太和您心意?”
王宇飛隨口一句話打破了沉默。
洛夫·德庫拉漲紅的臉上寫滿了尷尬兩個字,總得給人一個臺階下。
“嗯?嗯!約翰教授,我找的你好辛苦。”
沖著王宇飛點了點頭,洛夫·德庫拉終于找準了方向,沖著還在門口發呆的約翰·馬丁尼斯說道。
“找我?”
本就在困惑中的約翰·馬丁尼斯聽到這句話明顯更困惑了,反問道:“我們很熟嗎?你找我干什么?”
聽到這兩個問題,洛夫·德庫拉是真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
感情他這些天的焦慮,今天來之前那種勇闖虎穴的自我感動,都是腦補的?
他極為看不上眼的大使館那些家伙竟然判斷的沒錯,根本沒人挾持這位大物理學家?
心情有些不太美麗了,更有種無情的荒謬感。
這次連王宇飛都不知道說什么好了,仔細想了想了,才開說道:“約翰教授,反正來都來了,我們還是跟這位德庫拉先生聊聊吧。”
“我……”
“還是先坐下來聊聊吧。不過德庫拉先生,您應該先把凳子搬起來,然后把衣服穿上。不管您對那塊玻璃有多大意見,都改變不了它其實很結實的事實。這樣砸,砸不破的……”
玻璃砸不破便也只能坐下來談了。
王宇飛拉著不情不情愿的約翰·馬丁尼斯坐在了沙發上,三人談話正式開始。
“好吧,德庫拉先生,你找我有什么事嗎?”
等到洛夫·德庫拉剛剛期期艾艾的將屁股放到凳子上,約翰·馬丁尼斯便迫不及待的開口問道。
就是因為這個莫名其妙的秘書長,讓他現在不能在實驗室蹲著。
要知道量子計算機的底座非常重要,通電、散熱、降噪處理等等許多非計算工作都需要這里的設備參與,作為一個硬件設計師,這種重要的時候自己不在那里盯著,總覺的錯過了很多一樣。
他這些天可是幾乎不眠不休的在參考之前小智的各項參數,好不容易才確定要動手了,一切干擾都必須盡快排除。
“約翰教授,事情是這樣的。我是新當選的世界量子技術聯盟秘書長洛夫·德庫拉。這次來尋找你是因為你的手機一直是失聯狀態,而鑒于您之前對這個行業所作出的卓越貢獻,我們世界量子技術聯盟很多人都對您的個人安全非常上心,所以委托我前來尋找你。”
思維靈活。
幾乎是約翰剛問出這個問題,洛夫·德庫拉便想好了說辭。
既然對約翰·馬丁尼斯之前的工作表達了肯定,又給自己找到了最佳理由,終于可以不那么尷尬了。
“找我?”
約翰愣住了,莫名其妙的答道:“找我干什么?我的行程不是公開的嗎?還有手機失聯是因為我離開的時候忘記開通國際漫游功能,來了這里之后公司又給我安排了一個號碼,所以之前的號碼用不了了。如果以后要找我,可以聯系我華夏的新號碼,不過我現在沒記住,回頭我會發一封郵件的。還有事情嗎?”
“公司?你加入了這家公司?他的公司?”
洛夫·德庫拉很敏銳的發現了老約翰這番話中的重點,驚詫的指著王宇飛問道。
“是啊?有什么問題嗎?”約翰反問道。
洛夫·德庫拉整個人徹底愣住了。
所以現在的情況是,老約翰千里迢迢從美國跑到華夏,加入了華夏人的團隊,繼續研究量子計算機?
劇本不該是這么寫的。
洛夫·德庫拉的表情瞬間嚴肅了起來,擲地有聲的問道:“約翰教授,接下來我需要你鄭重的回答一個問題,他們有沒有采取包括但不限于威脅、欺騙、誘導等手段逼迫你放棄在本國優渥的生活,加入這家公司?你放心好了,不管你遭受任何不公正待遇,我們都有能力保護你不受任何傷害。”
雖然王宇飛還在旁邊,但此刻的洛夫·德庫拉是真的顧不上那么多了。
老約翰給出的答案太過匪夷所思,甚至讓他覺得自己費盡心機組建的世界量子技術聯盟成了個不大不小的笑話。
可不是嘛!
這邊聯盟才剛成立,曾經的首席科學家就跑到敵對陣營去了。
這可是對士氣的嚴重打擊,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他甚至開始懷疑組建這個聯盟到底有沒有意義。
好吧,他是真的希望老約翰是被迫加入宇馨科技的。
這樣一切還有轉圜的余地,他還能說服自己繼續保持希望。
針對洛夫·德庫拉這個問題,王宇飛沒有吭聲。
真要說起來,把老約翰安排到華夏的過程中的確是用了些手段的。
比如用小智來誘惑這位學術界的大拿。
老約翰沒有掉鏈子。
他正在用看智障的眼神瞅著洛夫·德庫拉,悶聲道:“你在說什么?脅迫我?怎么可能?我有什么好脅迫的?我是自愿加入的,雇傭合同都簽了好了。”
“嗯?自愿的?”洛夫·德庫拉感覺自己真的快要抑郁了。
“是的,自愿的!”老約翰很肯定的說道。
“為什么?難道我們給不出更好的待遇?”洛夫·德庫拉怒了。
本以為只是脅迫,沒想到他此時竟然面對一個叛徒。
“待遇?谷歌的量子計算機能夠持續運行一周,并進行大整數的質因數計算嗎?”上頭的約翰·馬丁尼斯反過來質問道。
只是話剛出口他便后悔了,忐忑的看向身邊的王宇飛。
畢竟小智已經能長時間進行大整數質因數計算的消息并沒有公布,約翰·馬丁尼斯還真不確定這是否屬于公司機密。雖然這消息并不涉及到具體技術指標層面,但很多時候對于公司而言,消息本來就是秘密。
好在王宇飛微笑著搖了搖頭,示意并不要緊。
本來就不是什么要保密的事情。
宇馨科技真的要對量子計算機的研發進度保密,他就不會把梅森素數的結果在暢享科技的官網公布出來。
事實上,約翰·馬丁尼斯這屬于神助攻。
如果對方真的對他們的技術產生興趣,并愿意技術引[八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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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其他公司生產一臺量子計算機,就要為宇馨科技生產一臺量子計算機的策略能讓研究院擁有的量子算力在短期內倍增。
而且華科院這邊的算力他不好意思借用,但其他公司的算力他借用起來絕對沒有任何心理負擔。
反正拋開單薄的合作關系,其實大家都是競爭對手。
“什么?大整數的質因數計算?持續運行一整周?約翰,別開玩笑。這樣的量子計算機應該還不存在于這個世界上。”洛夫·德庫拉臉色變得有些蒼白。
他不太愿意相信這句話。
如果是真的,他覺得自己倡導下成立的世界量子技術聯盟,因為沒有宇馨科技的加入,又成了一個笑話。
偏偏聯盟在成立之初就是為了對付宇馨科技的,自然要把這家公司排除在外。
老約翰用看鄉下人的目光瞥了洛夫·德庫拉一眼。
意思很明顯,他并不想跟這位再爭辯什么。
雖然這年頭有些事情眼見都不一定為實,但他不但親眼見過了,還看到了整個結構導圖,甚至親手操作過這樣一臺量子計算機,當然知道一切都是真的。
只是他剛才說漏嘴便也罷了,如果在詳細跟洛夫·德庫拉說下去,萬一泄密了怎么辦?
現在他可是新量子計算機制造的一把手,萬一讓坐旁邊那位不爽了,把他給換了怎么辦?
想到這里,他便覺得眼前這個洛夫·德庫拉的模樣分外可憎起來。
“好了,你不相信就算了,實驗室里還有很多事要忙。沒其他事我就去實驗室了。真的,我很忙。另外,我在這里很好的。不好擔心。”
說完,約翰·馬丁尼斯就站起身,打算回實驗室,然而洛夫·德庫拉一臉嚴肅的制止了他的任性。
“等等,約翰教授,你確定要加入一家華夏公司,用畢生所學為這家公司服務?”
說完,洛夫·德庫拉狠狠的盯著老約翰,似乎希望能從他臉上看到慚愧的情緒。
然而……
“洛夫,你怎么還不明白?不是我用畢生所學為這家公司服務,而是我在這里學習他們的技術。他們的量子計算機已經遠遠領先谷歌,遠遠領先任何一家公司!這么說吧,我在谷歌設計的sycamore跟這里的小智之間的差距,甚至要大于一個還沒上幼兒園的小孩子跟成年的愛因斯坦在智商上的差距。懂了嗎?你搞錯了情況吧?所以現在我要去做我該做的事了!如果你還要阻攔我,我、我、我就報警了!”
說完老約翰很不給面子的站了起來,徑直走出了會客間,好好的見面不歡而散。
這番表現結合之前掛出的那些梅森素數,讓洛夫·德庫拉大概確定了老約翰并沒有說謊,甚至并沒有夸大其詞,這家公司在量子計算的研究方面遠遠把他們拋在了后面。
這個判斷讓洛夫·德庫拉片刻失神,直到老約翰重重的將會客間的門給關上他才反應過來。
當會客間內只剩他跟王宇飛時,氣氛似乎更尷尬了。
“咳咳,德庫拉先生,真不好意思,看來約翰教授不想跟您繼續聊下去了,不如今天就到這吧。”王宇飛斟酌著開口說道。
雖然經常跟大人物打交道,但今天這種情況他還真沒碰到過。只是單純覺得眼前這位大人物八成會很尷尬,大概率不想繼續留下來了,想來這個建議非常貼心。
“等等,不知道我能否以世界量子技術聯盟秘書長的身份跟王總您聊聊你們的量子計算技術?或者我們之間說不定能合作呢?”洛夫·德庫拉不按套路的說道。
“哦?”王宇飛想了想,點了點頭道:“那行吧,您想知道些什么?”
“比如剛才約翰教授說的那些,你們的量子計算機已經持續運行整整一周了?”
“沒錯,這是我們第三次試機,從一周前開始無錯誤運行到現在,目前看來計算機內部狀態還算穩定。不過具體這次試機能運行多久現在還沒有定論。如果這次試運行能持續一個月不出錯誤,那么我們就可以進行下一階段的研發了。”王宇飛很誠懇的解釋道。
洛夫·德庫拉追問道:“都已經能穩定運行一個月了,你們不考慮發布,而是繼續研發?下一階段的任務又是什么?”
“有一些新的輸入輸出設備準備比較適合接入到我們的小智上。比如腦機芯片接入之后,我們可以用比較獨特的方式控制小智。除此之外,還可以加入專門的智能模塊,就是一個小型的深度學習神經網絡,來激發小智的智能。畢竟我們的目標并不是制造一臺簡簡單單的量子計算機。我們希望未來的量子計算機能具備更多的主觀能動性,來配合我們把現代文明往前推進。這么說您能明白了嗎?”
洛夫·德庫拉不想說話了。
這個時候說啥似乎都是多余的。
他能聽明白這句話,但就是不想明白怎么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