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在騎兵與村民的逼迫下,其他人也不得不尾隨離開的文生,一起逃走。
這群可憐的逃亡者們,不得不在生機出現前,卻被迫選擇退去。
當天晚上。
一處荒涼的山腳。
這里稍微有點水。
眾人就居住在這里。
現在文生手中只剩下三十來人。
個個都是絕望者。
他們現在只能指望文生和其他三人了,現在他們腦子里沒有別的依靠對象了。
而這恰恰是白手起家最重要的東西。
核心成員哪兒來?
有那么十多個足夠忠心的人,就能呈現指數性增長。
十個拉十人就是百人,百人再拉十人就是千人……
所以能夠看到亂世,有能力者,短短兩三年間,就能扯起來數萬人的隊伍。
一號掃向眾人道:
“現在看來,我們必須要打劫了。”
“什么,打劫?”有人驚訝道。
但更多的人沉默。
剛剛的被驅逐,被殘殺,被殺食,讓他們知道,不打劫的話,他們是活不下去的。
他們也想老老實實求生,可是騎兵們,本地的村民們,不想讓他們這些流民過去。
對方為什么要這樣做?
他們自然不清楚。
但文生完全清楚。
這自然是因為流民會破壞脆弱的社會平衡。
干旱之地的邊緣,正是最脆弱的地方。
本來就受到波及,糧食儲備,社會形態,都在一個崩潰的邊緣。
流民一來,一沖擊,立刻就將平衡打破。
所以歷史上的大災,都是從一地糜爛開始,就像潰瘍一樣,逐漸泛濫。
“可是打劫,該怎么打劫,我們沒有長槍,沒有盔甲,他們還有馬有刀。”有人小聲道。
“現在主要的要道都已經被封鎖了,除非我們翻山越嶺,才有過去。”
“可是山上沒水,路途又長,即便攜帶水,也不夠路上喝的,以現在我們這些人的身體,翻山越嶺不是累死,就是摔死,渴死。”文生搖頭道。
“我們大家只有一條路,那就是想辦法突破他們的防線,打敗他們。”一號給眾人鼓勁道。
“沒錯,不就是五個騎兵嗎?抓住他們,將其中一個給搞定,接著搞定其他人。”二號跟著道。
三號鼓動道:“沒錯,我們也都會騎馬,有了馬匹就能快速去打劫來糧草。”
這才是馬匪的可怕。
機動性強,官府無可奈何。
眾人很快做出決定。
先對付那五個騎兵。
一號二號三號,很明白群策群力。
他們設下重賞,誰能想到法子,就做第五把交椅!
一下子積極性就上來了。
別看現在只是一個三四十人的小團體。
可是很多人仍然想當頭領,即便只能領著一兩個人干事,那也是頭。
“我們還有幾個女人,用女人去引誘他們,然后將他們抓住。”
“嗯這是個辦法。”
簡單有效。
別覺得這法子傻,以為對方一眼就能看出來。
男人一上頭,就跟沒腦子一樣。
文生和三人太了解這一點了。
就算是現代人,一樣被網絡上的摳腳丫大漢,靠幾張圖片和聊天,坑得要死要活的,何況是古人?
于是他們從青壯中找了幾個姿色尚可的女人,略微清洗整理一番。
文生明顯能感覺到有些青壯的氣息都粗了些。
如果不是因為實在饑餓沒有體力,加上他們又個個體質超出常人一倍,或者兩倍,還真管不住這么多青壯。
很快,他們在傍晚時分,開始行動。
通向青山縣的路上,土圍子壘成的關卡后,有著五個騎兵。
此時他們將馬好好養著,喂了一些豆子,省得掉膘嚴重。
上面給發的,克扣了一半,他們自己又克扣了一半,最后四分之一才進了馬肚皮。
這就不錯了。
如果不是因為馬匹是他們自己買的,他們還舍不得這樣做。
只有出現流民時,才會騎出去嚇一嚇,平時哪舍得嚇人?
而在這時。
五個人中的老五突然喊道:
“快看,有女人!”
“哪里?”其他四個人趕緊問道。
老五接著站在土圍子上,指著旱區方向的大路,說著。
兩個女人背著包袱,小個子和壯實一些的婦人,一路沿著大路,向著土圍子小心翼翼地走去。
“顏姐,你說咱們真聽他們的嗎?”小個子婦人小聲道。
“聽啥,你聽姐的,一會那些人出來后要咱,要是看著是個可靠的人,就跟他們去,不跟那伙人廝混了。”壯實婦人用手戳了同伴一下。
“可是他們好歹救了我們一路,把我們帶出來了。”小個子婦人有點猶豫道。
“什么啊,他們那是將咱們當成干糧帶著。”
“可是路上他們沒糟蹋咱們啊。”
“那是他們餓得不行,這些混蛋,讓老娘出來當誘餌,引男人,他們是想害死咱們!”
“可是咱們兄弟還在他們那里。”小個子女人說著。
“這年頭,顧好自己就行了,哪還管得上兄弟?”壯實女人不耐煩道。
隨著兩個女人的談話,逐漸接近了那關口。
五個騎兵迅速出了土圍子,趕過來了。
竟然沒有騎馬。
大概是覺得對付兩個女人,沒必要浪費寶貴的馬力。
兩個女人睜大眼睛看著她們。
一時之間,竟然忘記跑了。
而小個子女人反而是先反應過來,一咬牙就往回跑。
文生和十個人藏在兩女人兩百米外。
這是普通人能快速跑的最大極限了。
能快速跑一百米就很厲害了,別說是兩百米。
何況她們還餓了一路。
一號二號三號,作為中堅,穿著木片甲胄,手持長矛。
其他七人同樣是拿著長矛。
一路上,就訓練了一下眾人刺長矛的方法。
喊一聲,就一起出槍,就這樣一個動作,多余的不練。
指望一群饑民,練習各種戰術動作,那是開玩笑。
“該死的,怎么那壯實女人不知道跑?她是被嚇傻了嗎?”一號皺眉道。
“不好,她要出賣我們!”二號憤怒道。
一號大吃一驚:“她還有弟弟在我們這里了!”
“哼,被人推出來當誘餌,她又不是有著信念的人,肯定心懷怨恨。”二號冷冷道。
“沒事,我早將這種情況計算在內了。”文生淡淡道。
果然這時,當五個騎兵徒步跑到壯實女人身旁時,就見她大聲喊道:
“是那些人想要坑你們,他們有埋伏。”
“哈哈哈,有埋伏,好啊,過來吧你!”老五一個彎腰,將壯實女人抗在身上,直接就往回走。
而其他四人,直接去追小個子女人。
他們覺得小個子女人更好看——這年頭不喜歡高頭大馬的女人。
至于什么埋伏,他們腦子里壓根沒有在意。
一群餓得走不動路的流民,就是有埋伏,又能咋地?
當他們手中的刀是看著玩的嗎?
很快小個子女人跑到了埋伏地點。
四個騎兵也跟著徒步沖了過來。
“刺!”一號大聲一喊。
眾人下意識一起出槍!
四人被嚇了一跳。
手中長刀本能揮舞……
如果長刀能對付長槍,也就不用有弓箭的存在了。
一二三號的長槍,準確地刺入了三個人的下腹部,那是甲胄薄弱的地方,因為要行動。
他們五人穿的也是破爛棉甲。
鮮血流了出來。
其他人的長槍卻是亂了不少,有人甚至閉著眼睛出槍。
有人則是下意識刺向腿和胳膊,這些不要命的地方。
他們還是害怕官軍。
別看他們一路上沒少打死其他流民,可是腦子里還是怕官。
這是怕了一輩子。
所以流民暴動,往往要篩選上幾輪,篩選出來一批徹底忘記官吏威風的,才能成氣候,成規模。
只有一個騎兵僥幸逃脫。
“媽呀!”他轉身就跑,壓根沒有沖上去解救兄弟的想法。
而文生早就拿好石頭,一石頭就精準砸在對方的后腦上。
這一手,他走一路練一路。
投擲石子,可是一種有效的遠程攻擊手段,一直用到21世紀。
撲通,那人栽倒在地,不動彈了。
五個騎兵掛了四個……
這就是有心算無心,腦子被支配的結果。
“快,快沖過去,搶馬,搶關!”一號立刻催促起來。
他們不管那小個子女人的尖叫。
一行人,迅速跑過200米路。
而在這時,老五剛剛發現不對勁。
而那壯實女人也覺得不對了。
她沒想到那些人真的這樣下手狠。
她還以為那些人面對長刀官兵,只會一哄而散。
老五趕緊向著土圍子而去。
正常情況下,如果那些人都是流民,肯定追不上他。
問題是這老五,死到臨頭,還下意識地扛著女人。
跑到一半時,才想到扔下女人……
而這時,已經晚了。
他只跑出了五十米。
三個堪比博爾特速度的男人,沖了過來,三矛將他狠狠刺在地上。
半小時后,十多人占領了這處土圍子。
他們從中找到了一些干糧,直接吃了。
接著又派人將剩下的三十多人帶過來,將壯實女人抓起來。
那女人還在掙扎:“你們要干嘛?”
“你們對你們媽也這樣?”
“把她嘴巴堵上。”文生淡淡道。
一號立刻用破布堵住對方嘴巴。
“咱們這是造反了嗎?”一個青壯還有點害怕。
“不,攻打縣城才是造反,只是殺幾個團丁,只是吃大戶罷了。”一號還要安撫這些傻瓜蛋。
腦子不開明就是不行啊。
現代人雖然各種弱,但至少有一部分人能聽懂道理。
“哦,原來不是造反。”眾人放心下了。
“當然不是造反,但國有國法,家有家規,這個女人吃我們一路,喝我們一路,被我們保護一路,卻在最后背信棄義,甚至還要出賣我們?”
“該怎么辦?”一號指著那壯實女人道。
“殺了!”
“拖出去燒了,用文火。”文生擺擺手,“文老爺心善,看不得流血。”
一號,二號,三號無話可說。
接著柴火堆積起來。
煙火燒起來。
隨后眾人借著火光,打著火把,牽著五匹馬,成群結隊離開了這處土圍子。
這會子的功夫,已經有村民趕來了。
“死人了!”
眾人連夜走出了十里多路后,在一處山坳中停下。
這里已經能看到許多綠意了。
只是山仍舊是光禿禿的,早被人砍光當木材了。
只有少數大戶控制的山,還是綠的。
“我們不知道附近的地形,除去向東,還能向哪兒走,而且我們雖然有戶籍身份,卻沒有路引,一旦住店和進城,都有問題。”一號搖頭道。
“那就在附近找個山,先落草吧。”二號想了想道。
于是眾人就在附近上山,準備落草。
經過了燒死人的事情,其他青壯們明顯畏懼了許多,讓干啥就干啥,不敢多話。
讓他們造反還是很害怕,但當土匪,劫富濟貧,他們又覺得能接受……
畢竟家鄉附近土匪那么多,也沒見官府剿幾次。
而且還能看到和大戶勾結。
以前他們是不敢做這種事,被宗族和村里的氣氛壓制著,怕丟祖宗的臉,丟父母的面子。
但現在,他們不在乎了。
放棄一切,就感覺舒坦了許多。
于是這些人就上山落草。
次日一早,就查看山頭。
只見這處山頭,很是連綿,至少有數百公里長。
大部分地方都是禿山,只有石頭,偶爾能看到些草。
“這山里肯定有老土匪。”一號肯定道。
“我們也找個山頭,立下寨子吧。”二號道。
隨后數十人立下寨子。
說是立下寨子,壓根沒有木頭。
只能用石頭簡單壘出一點痕跡,再用攜帶的麻布繩索,搭建幾個厚帳篷,再用石頭壓住,用石頭撐起來。
勉強建造了三間石頭帳篷。
隨后文生開始鼓動眾人。
“今天,我們青云寨就成立了!”
“先設立四把交椅。”
“我們四人就是大頭領,二頭領,三頭領,四頭領……”
“再設立四個副頭領,剛剛跟著我們殺人的,出來當副頭領!”
沒有掛,只能這樣。
上來搞什么亂七八糟的想法宣傳,那是扯淡。
這里的人壓根不理解。
他們能理解的反抗,也就是當土匪,當流賊,再不就是秘密燒香。
后者文生肯定不能干,太危險了。
容易被游戲判定為違背規則。
歷史上從土匪成事的大勢力,很少很少。
因為土匪不搞生產,不搞運營,這是最重大的缺陷。
但他們明白這些,可以進行轉型成私鹽販子。
從私鹽販子起家的就有很多大勢力了。
最后失敗只是運氣和決定問題,不再是出身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