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鬧的大街上,一個狼狽的男人扼著一個小女孩的脖子,右手的手槍砰砰砰打向警車圍成的方陣。
“你們看不到嗎?老子有人質!給老子滾遠點!立刻!”
一名警官被流彈打斷了胳膊,呻吟著倒在花菜身邊,身下滿是鮮血。
花菜用手捂住同事流血的傷口,對講機里傳來一個渾厚的男人聲音:
“花警官!射擊!”
“長官!他的手里有人質,以我的槍法...”
“相信你自己,你的槍法可是三省第一!你一定可以的!”
“長官,我...”
“你知道你面對的是什么人嗎?他殺了局長的兒子!射擊!這是命令!”
“我沒把握!難道那個女孩的命就不是命嗎?”
“花菜!你可知道放他走會死多少人?那個歹徒手里的人命有多少你不清楚嗎?還是說你的正義只有這點器量嗎?!射擊!”
花菜死死咬緊嘴唇,看著那個將女孩嚴嚴實實擋在身前縮在墻角的男人囂張地向著路人開槍,眼里噙滿淚水。
子彈穿過女孩的眉心,不過九歲的花樣年華就此消逝。
我的正義被我殺死了...
混亂的街頭,一身警官制服的花菜無力地跌坐在地,手里的槍啪嗒一聲掉在地上,怔怔地看著面前被鮮血染紅的地面和那個緊緊抓著洋娃娃死不瞑目的小女孩。
在女孩身后,那個失去人質的男人眼底滿是驚怒,他舉起手里的手槍還想做困獸之斗,下一刻,花菜身后的警員向著那個男人傾瀉子彈,很快就將那個男人打成了篩子。
我不配做警察,
我連那個孩子都救不了...
花菜,一個天生注定就要成為警察的女人。
她的祖父,父親,兄長,全都是倒在匡扶正義道路上的警察,一門三忠烈,這是國家給予花家最高的榮譽。
每當花菜跪在靈龕前參拜時心里都沒有什么感傷之情,而是充滿了濃濃的驕傲,因為她家風如此,自小她的父親便教育她:
為正義豁出性命才是警察最耀眼的歸宿,救人,就是警察的使命,需要用一生去貫穿信念!
退休的祖父是推開馬路上的孩子車禍而死,
父親是一次休假為了拯救落水兒童而溺死在江中,
兄長是執行緝毒任務之時為了保護戰友慷慨殉職。
為無辜者代言!
這才是超凡級警官,世上獨一無二的警察!
正義寫進了花菜的骨髓,是她的靈魂,是她的信仰,是她的驕傲,可是今天,她親手殺死了她的
為了替那些無辜的受害者復仇,
為了讓那名罪犯再無機會傷害到他人...
別鬧了,這些理由算什么?
保護無辜者的雙手,如今卻沾染了無辜者的鮮血,那個孩子...
才九歲啊!
重重的耳光落在臉上,女孩的父母好似瘋了一樣捶打著花菜,媒體的長槍短炮幾乎要戳進花菜的嘴里。
“作為警官,你怎么面對受害者的家屬?”
“到底是失手還是什么別的原因?”
“您可是平洲第一警...”
“沒有把握你就開槍嗎?”
咒罵聲,譴責聲,哭訴聲幽幽傳入花菜的耳朵,早上,中午,晚上,深夜,糾纏著她的靈魂。
那個英姿颯爽的警花,號稱平洲第一警的女人不在了,因為她的正義死了。
交出配槍,遞上辭呈,在社會輿論的巨大壓力下,29歲的花菜再無身為警察的資格,盡管她破獲多件大案,拯救過無數人的生命,這些功績永遠無法遮住她人生的污點。
跪在家族靈龕前,花菜仿佛看到了祖父,父親和兄長失望的面孔,
滿門忠烈,只有她沒有完成自己的使命。
如果...
再給我一次機會,再給我一次當警察的機會,讓我修正我的錯誤多好啊...
看著手機里密密麻麻的咒罵短信——卻不知什么時候她的私人手機號碼被媒體曝光了出去,每分鐘都會有短信發送到自己的手機。
一邊流著眼淚一邊點選刪除,花菜多么想在那數不到底的短信中找到警局發來的信息,告知她:
花警官,歸隊。
可是沒有,幾千條短信,任由她怎么刪除都刪不完...
那個渺小的希望也遙不可及。
全部刪除,voteyesorno?
清空手機,花菜拔下電話卡,狠狠丟進垃圾桶。
嗡嗡嗡...
手機震動。
灰頭土臉的花菜抬起頭來,看向那個本該收不到任何短信的手機。
“絕望的你,想重啟你失敗的人生嗎?你想再次成為警察,貫徹你的正義嗎?YES/NO。”
黑水,
兔子,
光球,
塔羅牌,
NO15.惡魔!
而花菜如愿以償,她獲得的身份卡正是警察!
在這個絕望的游戲中,她遇到了心地善良的張之揚,忠厚可靠的李魂,還有古靈精怪的安若若,這個調皮的孩子,多么像那個死在自己槍下的女孩啊。
獵殺腐尸,與適格者們斗智斗勇,一切只為活著回到原來的世界,重拾身為警察的使命!
可不知何時起,這個目標在花菜的心里漸漸淡化了,或許是因為殘酷的競爭,或許是因為生死的壓力,或許是因為滿手的血腥,亦或許是因為她與李魂結緣。
經歷種種,當花菜從司數星斗口中得知他們是惡魔,而絕望都市的那些腐尸才是無辜者時,掙扎于生存與愛情的她并沒有驚愕,而是表現出了麻木。
你無法叫醒一個裝睡的人,
也無法將真相傳達給一個騙自己的人,
除非,
她自己再無法欺騙自己。
當方信從天花板上一躍而下之時,花菜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祖父,父親,兄長,也看到了他們生命的落幕和信念的光芒。
那光芒刺痛了花菜的眼,讓她的淚水止不住流出,也讓她在這光輝下羞愧難當。
為正義豁出性命才是警察最耀眼的歸宿,救人,就是警察的使命,需要用一生去貫穿信念!
“命運之輪,月,你們是好人,至少請讓我最后只拯救你和月兩人,好嗎?讓我以回到一名警官作為結束...”
在花菜希冀的目光下,方信咬了咬牙,最終還是回過頭來,與詠妹一起攀上墻壁,只是他冰冷的心不知為何亂成一片。
因為他親眼從一個迷茫人的眼中看到她回轉清醒,拭去塵埃找回自己的本心,擁有超靈覺的方信也能預料到接下來將要發生的事情。
詠妹的小手悄悄塞進方信掌心,緊緊握住了他的手掌。
“這是她的希望,就像我對奇跡的執念一樣,她戰勝了自己的絕望,成全她吧...”
“...嗯。”
看著方信和詠妹爬上墻壁,淚流滿面的花菜看向李魂,深吸一大口氣:
“滾啊!我再也不想見到你!即便是到了地獄,你也別跟過來!!!”
時間,回復流動。
花菜閉上雙眼,淚水劃過雙頰:“我...不想再作為惡魔活下去了,我是...警察,如果不能對抗罪惡,還要警察干嘛,不是嗎?”
就在時間回復流動的一瞬間,花菜奪過一把手槍,對著自己的腦袋扣動了扳機。
子彈聲擊碎了那個在生命最后一刻掙脫瘋狂找回本心的女人,也擊碎了頭頂上那個懦弱男人的靈魂。
“花...花...”
嗓子干啞無比,李魂死死地攥著欄桿,一雙眼睛失去了全部焦距。
他何嘗不懂花菜的執著,花菜的痛苦,花菜的絕望?
從他愛上這個女人開始,他便竭盡全力想要替她承擔,可是他沒有能力,他只能夠引走花菜的注意力,讓她遺忘那些痛苦的背負,在他看來他只需要帶著花菜逃避就好,他只要花菜活著就好,他只要愛他的花菜就好...
“要是你的話,我愿意讓你走進我的生命。”
這是李魂曾經對花菜說過的情話,但是他從不曾真正走進過這個女人的生命,他只想讓這個女人生活在他的世界中。
這是他的貪婪,也是他的懦弱。
警官花菜,她殺死了惡魔,
卻也釋放出了最大的惡魔。
淡淡的黑霧從李魂渾身的毛孔緩緩鉆出,
“我不知道沒有你的世界會是什么樣,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個世界的話,干脆讓它...”
黑霧越來越濃郁,最終化作一滴滴黑水自欄桿滴落,此時的李魂已經看不清輪廓,好似化作了一個由黑色不明液體組成的絕望生命,
為了與花菜一同活下去而追尋罪欲覺醒的李魂,終于明白了他的罪孽。
“毀滅吧!絕望貪念!得不到的,就統統毀滅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由星之陸夜祈集合最珍惜的金屬,最高明的科技打造的欄桿迅速被侵蝕,黑色的液體人形直直墜落,直接掉進了擠在底部的人群。
茲拉...
就好像一幅畫滿人物的圖畫,中間滴下一片酸液立時被腐蝕大片,足足有十三名英雄被砸下的李魂不明不白地毀滅為虛無,只有一些凌亂的殘肢證明這些響當當的英雄們曾經存在過。
僥幸逃過一劫的幾人驚恐地看著身前扭曲的不明怪物,緊接著,撕心裂肺的嚎叫響徹整個囚室,人們紛紛擁擠著逃離李魂的身遭,就連月櫻釋都慘白了臉色,司數星斗緊皺著眉毛,臉上陰晴不定。
掛在墻壁上的方信瞪圓了眼睛,詠妹緊緊抱住方信的胳膊,驚恐地與方信對視在一起。
對于這個情景他們不要再熟悉,眼前種種仿佛將他們帶回了醫院那個絕望,痛苦的夜。
絕望癥候群,罪欲覺醒!
繼方信,白石,溫婉之后,第四個覺醒者,陷入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