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瀟在一片樹蔭下落座。
兩瓶水同時遞到了他的面前。
一抬頭，秦夢璇和蕭晚婷一人一邊，俏生生地站在那兒。
蕭晚婷大方的笑了笑，把水收了回來，也不尷尬，坐到林瀟身邊，很自然地擰開瓶蓋自己喝了起來。
秦夢璇將水遞給林瀟，也坐了下來。
林瀟喝了兩口，看著沒精打采的人群，生存的壓迫感忽然落到本該無憂無慮的他們身上，多少會有些不適應。
而且自己是E級的消息傳開，對于前路就更多了一點憂慮。
E級，覺醒者中最底層的存在。
“如果只是一兩個的話，剛才那隊人說不定真的會帶上。”林瀟突然開口說道，隨后扭過頭看向蕭晚婷，“有沒有一絲后悔？”
蕭晚婷愣了一下，隨后笑著搖了搖頭。
“如果不帶上他們的話，我才會后悔吧。”她這么回答。
蕭晚婷調整了一下坐姿，兩腿曲起，雙手抱住膝蓋，緩緩說道：
“大一那年，我剛剛入學沒多長時間，老媽尿毒癥需要換腎，手術費前前后后40萬。”
“爸去的早，只留下弟弟、我還有媽媽，家里根本沒有多少存款，所以啊，當時我就想，不是有很多人能靠賣自己賺錢么，我的資質不錯，能救老媽的話，這點尊嚴又算什么呢。”
她語氣平和，情緒上也沒什么波瀾，似乎語言環境中的凄涼并不是親身經歷那樣。
“結果當然還是怪自己太傻。把我睡了的那個男人一分錢都沒留下，然后人間蒸發了，那是我的第一次。”
“當時是真的崩潰了，覺得自己的人生全都完了，家庭也完了，于是我想到了自殺。”
“后來是室友救了我，社團的同學還有學生會幫我從學校、社會上籌到了二十多萬。”
“那時候我就在想啊，我以后一定要變得強大起來，強大到能有足夠的能力償還這份恩情，就算犧牲一切也在所不惜。”
“地下城降臨之前，我把他們請到學生會來，本來是有份驚喜送給大家，可惜變成了現在這樣，很多事情還沒來及去做，就不得不考慮還有沒有機會去做了。”
蕭晚婷說完，很是灑脫的笑了笑。
“很老套的故事吧，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類似的。”
林瀟無所謂地搖了搖頭，無論在哪個世界，從來都不缺少可憐人。
“沒想到你這么不容易。”
秦夢璇在旁邊有些感慨，原本她還羨慕過熒幕上光鮮亮麗的蕭晚婷，可誰知道背后又會有這種故事呢。
“都過去了，更不容易的，不就是現在么。”
蕭晚婷一邊笑著說道，一邊將腿上牛仔褲的褶皺捋平，似乎對以前發生的事毫不在意。
“你這次不是也算償還了么。”林瀟說道。
畢竟會出現目前的局面，蕭晚婷幾乎使出了渾身解數……
她搖了搖頭：“這怎么算償還呢，我只是把我欠他們的，轉嫁到了你的身上而已。”
蕭晚婷坦率地回答。
“我們只是交易而已，你并不欠我什么。”
林瀟說著，目光停留在了宋天涵的身上，他察覺到一絲異樣。
蕭晚婷循著林瀟的視線望去，宋天涵正直勾勾地盯著自己，臉上還帶了點潮紅。
她嘆了口氣。
“我……我知道天涵對我的想法，明明是那么要強的一個人，在我這里卻從來不爭不搶，我說什么他都會聽，可是，我這樣的人，怎么配……”
她說著便低下了頭去，有些哽咽，原本還很平靜的她，似乎是受到這份危機環境的影響，竟然有些說不下去。
生離死別，的確更能觸動內心。
女孩子多是感性的。
蕭晚婷的故事喚起了秦夢璇的同情心，她趕忙跨過林瀟，坐到蕭晚婷身邊，撫著背幫她順氣，順便從包包里掏出兩片紙巾遞了上去，柔聲安慰著。
林瀟卻沒什么反應，只顧盯著宋天涵。
宋天涵臉上的潮紅越來越明顯，片刻的功夫，整張臉都印的血紅。
他的呼吸越來越粗重，簡直就像是氣不過要上來和林瀟干一架一樣。
林瀟清了清嗓，咳了兩聲。
“雖然這個時候打斷你的情緒有些不合適，但你要不要去看一下？宋天涵會長，好像……覺醒了。”
相較于現世的環境，魔力充沛的地下城中，的確更容易催生覺醒。
蕭晚婷愕然抬頭，修長的睫毛上還掛了些晶瑩。
她頓時發現了宋天涵的異樣，趕忙跑了過去，抱著他的胳膊說了些什么，宋天涵也只是搖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看到走上前的林瀟，蕭晚婷慌忙開口問道：
“他……他這樣沒事兒吧？”
林瀟蹲下身，迎著怒目和宋天涵對視了一會兒，對蕭晚婷說：
“打他。”
“啊？”蕭晚婷一瞬間甚至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讓你錘他，除了臉什么地方都可以。”
蕭晚婷疑惑地目光在林瀟和宋天涵之間徘徊了好幾下，才終于下定決心要動手。
她不是覺醒者，沒有相關經驗，在場的覺醒者也只有林瀟一個，她相信林瀟不會是為了無聊的理由才會提出這樣的意見。
蕭晚婷舉起手，然后貨真價實的在林瀟面前表演了一番“小拳拳捶你胸口。”
拳頭只是輕輕碰了一下，立馬又縮了回來。
“這樣么？”她畏畏縮縮地問道。
林瀟搖了搖頭，看不下去。
“算了，還是我來吧！”
緊接著，他一腳就把宋天涵踹出了五米開外。
宋天涵整個人就像一只蝦一樣，蜷縮著跪在原地，沒有痛呼，也起不了身——他根本動不了。
林瀟沒和他客氣，走上前對著就是一頓爆錘。
拳拳入肉，發出“咚咚咚”的沉悶聲響，直聽的蕭晚婷一個勁兒心顫。
這要是普通人，不得活活打死？
但她明智的沒有開口阻止。
覺醒，本就是一個細胞破而后立，重新再生的過程。
魔力方面林瀟還沒什么好辦法，但肉體強度這塊兒，修復的越狠，汲取的魔力就越多，強度自然也就越高。
百煉成鋼，大概就是這么個道理。
足足錘了近五分鐘，林瀟才停下了手，呼出口濁氣。
“行了，讓他自己沉靜一會兒吧，應該差不多了。”
說完，他便又走了回去，重新在樹蔭底坐下。
秦夢璇做賊一樣地偷偷湊了過來。
“林瀟，你是不是趁機報復人家呢？”她小聲嘀咕著。
林瀟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我報復他還用趁機？”
小丫頭就沖他做了個鬼臉，又笑嘻嘻地湊上來找他聊天。
又過了有一會兒，宋天涵終于發出了一陣劇烈的喘息，如同溺水之后剛被撈上來一樣。
他渾身的血色漸漸退去，恢復了原先的模樣。
似乎是覺醒給他帶來了巨大的自信，整個人的神采都完全不一樣了。
他先拍了拍蕭晚婷挽著他胳膊的手以示安慰，說了不到兩句話，然后猛地站起，沖著林瀟大吼了一句：
“林瀟——”
蕭晚婷一把拉住了他。
“你要干嘛啊？”
她的聲音也跟著急切了起來，生怕宋天涵做出點什么出格的事情。
林瀟轉過頭，上下打量了一下，隨后平靜地說：
“不用謝了。”
宋天涵給噎的夠嗆，臉上的血色剛退去，又給漲紅了。
謝你大爺！誰特么要謝你！當著晚婷的面，把我錘的跟狗一樣，我還要謝你？呸！
“林瀟，你……你出來。”
林瀟只是木然看著他，沒動也沒說話。
“宋天涵！”蕭晚婷一聲嬌斥，她實在被氣的夠嗆，“你到底想干嘛？”
宋天涵被她凌厲的聲音嚇了一跳，下意識想說兩句軟話，可又不想錯過這個機會。
“我……我……”他結巴了半天，終于理順了。
“我就是氣不過你圍著他轉那樣，這小子憑什么？現在我也是覺醒者，我有能力保護大家，沒必要這么費勁吧啦的倒貼人家！而且，他……他還打我！”
蕭晚婷的呼吸變得急促又粗重，高挺的胸脯不住起伏著，眼中再次泛起淚花。
她死死盯住宋天涵，冰冷的說道：
“你太讓我失望了。”
這話對宋天涵來說簡直是萬箭穿心……
他氣勢一下子就垮了下來。
“不、不是，晚婷你聽我解釋……”
只是，他接下來的話還沒來及說出口，林瀟緩緩站了起身，對著不遠處的宋天涵勾了勾手，淡淡地說道：
“你跟我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