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芍芍愣了愣，隨即伸手象征性地打了兩下他的胳膊。
“哎呀，你可別鬧了，這是B級地下城，第九局就算都瘋了也不會讓你參加的。”
說罷，她還很是開心地笑了笑，微微地下的腦袋偷偷瞄了林瀟兩眼，但只見他神情嚴肅，絲毫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陸芍芍趕忙看向了一旁的孔正哲。
這位第九局的代表也默不作聲，只是點了兩下頭。
陸芍芍的臉轉眼間就拉了下來，甚至掛了些寒霜。
“林瀟，你是不是瘋了？你的命要是這么的不值錢，那你給我好了！這可是B級地下城，里面隨便一只小怪都能輕松拍死你，我上次和你說那么多都是廢話么？”
她的好心情蕩然無存，言語中也帶了點急躁。
“是征召令，我沒法拒絕。”
林瀟毫不猶豫地把鍋甩給了第九局。
“什么？”陸芍芍的語調再次上提，她猛地轉過頭來，看向孔正哲的視線中滿是怒意，“什么時候第九局也開始這樣糟踐人命了嗎？他可是E級！”
孔正哲的臉上出現一絲微妙的尷尬，就這件事而言，他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從陸芍芍和林瀟兩人的對話中，不難判斷出，似乎這位治療師小姐不僅認識林瀟，而且關系還非同一般。
更重要的是，她似乎還并不清楚林瀟的真實水準，這種事林瀟沒自己親口說，孔正哲還真不敢擅作主張。
見孔正哲避開自己的目光，卻沒給出個合理的解釋，芍芍心頭的急火更甚。
“我們走，這種草菅人命的征召令，不從也罷。”
關心則亂，此刻的陸芍芍已經失去了往日應有的冷靜與判斷。
她說著還伸手拉住了林瀟，要帶著他向山下走去，可拽了一下，發現沒拽動。
陸芍芍驚疑不定地轉頭望向他。
“要不，你們先溝通一下？”
孔正哲訕訕地說道，見兩人都沒搭理他，于是自覺地走開。
夾在這快要令人窒息的氣氛中，他連呼吸都感到有些不順暢。
安靜地對視，又維持了一小會兒。
林瀟率先轉過身，向一旁安靜地樹林走去。
“你跟我來。”
陸芍芍一言不發的跟在后面，直到走進樹林有一段路程，林瀟這才停了下來。
他轉過身，剛一開口：“那個，其實……”
陸芍芍卻用更急切地語速打斷了他。
“我們去重櫻吧？距離不遠，將來等筱筱放假了，還能帶叔叔阿姨一塊兒過來玩。”
她一開口，甚至連逃亡的目的地都已經規劃好了。
“不用……”
林瀟撓了撓頭，有點費勁。
“你別擔心，錢我這里有不少，這幾年參加攻略組，我也攢下來了八百多萬，足夠我們過得很好了。”
“如果你是擔心路程，那也沒關系，我認識了不少人，應該能幫得上忙。我們可以先到東港，然后坐船過海，只要夠快，他們也沒理由咬著我們不放的。”
芍芍的這份認真反倒讓林瀟有些措手不及，好笑之余，又有些感動。
這丫頭和自己妹妹竟是同樣的反應。
“哪里會有那么容易，第九局高手如云，一整個機構要是運作起來，想把我們攔在國境線內其實很容易，而且，我們不一定非要如此……”
“不這么做還能怎么辦？難道你想去坐牢嗎？逃役罪可是很重的！”
東煌對于抗拒征召的判罰的確很重，至少也是十年起步。
“我不是這個意思，參加攻略不就好了么。”
林瀟摸了摸鼻子，輕描淡寫地說道。
“你放屁，就算想死，也給我換個體面的死法呀，死在地下城里算什么！我只是個治療師而已，我沒把握保護的了你。”
陸芍芍急的滿臉通紅，一拳錘在身旁的樹上，粗壯的樹干顫了顫，一片殷紅留在了上面。
就算是B級，作為治療師，她的身體依舊很脆弱。
“我……”
林瀟還想說點什么，卻被陸芍芍嬌喝著打斷。
“你閉嘴，聽我說。”
她閉著眼，似乎陷入到某些回憶中。
“林瀟，我不管你是為什么會來參加這種級別的地下城攻略，但我告訴你，你就算是真的想死，我陸芍芍也不允許！！”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你的臭脾氣我還不知道么？
“我知道你不待見我，所以我已經盡量地不在你面前晃了。”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這么高，可是長成這樣我能有什么辦法，我從初中開始就一直在睡一米六的床，兩邊都用木板頂住，這又不是我的錯。”
“我知道你向往覺醒者的世界，所以我每天都拼命想著讓自己快點覺醒吧，直到有一天，真的覺醒了，卻發現自己只是個治療師。”
“我知道你想進大公會，所以我拒絕了所有的邀請，我就想著，不管你去了哪里，我都跟著你，這樣我們又能在一起了，可是你沒有人要，那我也不進了。”
“我知道你不喜歡工作，所以我拼命的攢錢，我算著等哪一天攢夠了一千萬，我就給你開一家覺醒者的俱樂部，你每天管管錢，和那些覺醒者們聊聊天就行，你不是就喜歡和他們混在一起么，要是實在嫌麻煩，我來也都可以。”
“我知道你看不上我，就算做的再多也都不一定會有結果，可我已經很努力了，只要你還在，我還能有一份念想，那就夠了。”
“所以，如果要你去送死，就算是第九局，零號機關，或者整個東煌，我——”
“我也絕不同意！！！”
說到最后，陸芍芍已經有些歇斯底里。
小臉漲的通紅，拳頭緊緊握著，雙眸中也噙滿了淚花，可語氣卻是那樣的堅定。
似乎所有的一切她都可以不在乎，但唯一的要求是，林瀟必須要活著。
情真意切的話語，林瀟畢竟也不是鐵石心腸，言辭鑿鑿的告白，他的內心多少還是有些觸動。
空蕩的樹林里一時安靜下來，兩人無聲地對視了小會兒，直到林瀟承受不住那灼灼的目光，不自主地移開了視線。
“我這樣的人，不值得。”
他有些惋惜地說道。
“我知道，我都知道。”
“我知道你花心，不專情。我知道你不思進取，整天抱著不切實際地幻想，脾氣暴躁，對人很沒禮貌，大男子主義，從來不肯吃虧，也從來不會讓步。”
“我們每一次吵架，最后都是要我來找你和好。”
“沒什么本事，又賺不到什么錢，爸媽也并不看好你，勸過我無數次了，連相親都安排了好幾十場……”
“可就算這樣，我還是喜歡你，我就是喜歡你，你讓我怎么辦呢！”
“前段時間，我認識了一個和你很像的人。他比你強大，比你穩重，比你沉著，比你睿智，而且還救了我，就是賤賤的時候跟你一個樣。可是那又怎么樣，我的心里已經裝不下另一個身影了，我不允許自己腦海中還有其他人的存在，所以我拼命忘記他，再也不去想他，努力把關于他的一切都忘得干干凈凈，因為我的世界里，只要有你就夠了。”
“我就是這么喜歡你，你說，現在我該怎么辦？除了和你一起離開，我還能怎么辦？”
陸芍芍說著便捂著臉蹲了下去。
她瘦弱的肩膀抽搐著，似乎極力忍耐著什么，可淚水還是順著指縫間溢了出來。
女人都是水做的，筱筱是這樣，芍芍也是這樣。
最難消受的，莫過于此吧。
林瀟默默嘆了口氣，他走到陸芍芍身邊，同樣蹲下身子。
隨后伸出一只手，遮住半邊臉孔。
他拍了拍芍芍的肩膀，柔聲問道——
“你說的那個人，是不是這樣？”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