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滿寵不敢相信地看著楚云,問道:“太子太傅,您不是說犯人也是人,要……”
楚云擺斷他的話,道:“狗屁!如果連這些家伙都配活在世上,那依我看,我們不如回你那大牢,把里面關押的所有囚房都放出去,大赦天下算了。”
史阿點頭叫好道:“太子太傅說得極是!殺人的罪犯固然可恨,但這些人,讓那些失去孩子的父母在整日不知孩子是生是死的折磨中度日,比殺人還要可恨百倍!千倍!”
“還是史阿先生明白事理啊,滿縣令你啊,有這等良師益友,三觀怎就不知長進?”
“太子太傅,何謂‘三觀’啊?”滿寵自問也報讀詩書,卻不曾聽過這等新詞匯。
“以后有機會,我再慢慢告訴你。”懲治了這些萬惡的罪徒,楚云心里總算暢快許多道。
隨后,在楚云、曹昂兩位大人物的帶領下,在盛極一時的欲仙樓,就這樣化為被人極力掩蓋的歷史。
查封欲仙樓后,楚云、滿寵、史阿三人,以及剩下的羽林將士們協力,押著那些跑堂伙計一路折返回許都大牢。
即使沿途刻意避開百姓們居住的區域,但如此聲勢浩大的隊伍,還是難免引起旁人的注目。
楚云并不怕消息泄露,只是考慮到曹氏宗族的尊嚴和臉面,才象征性地選擇避人耳目。
眾人折騰了一個多時辰,才將那些罪犯統統關進大牢。
“滿縣令,剩下的環節就交給你了。”仿佛大勢已定的楚云長出一口氣,擦著額頭上的汗珠,作勢意欲離開。
史阿倒是還沒反應過來,滿寵就趕緊哭喪著臉道:“太子太傅!您可不能走啊!您這一走,萬一曹洪將軍率兵來救人,我們哪兒敢阻攔啊?”
這事滿寵之所以最后敢干的這么徹底,就是認定楚云會與他堅定站在同一立場,替他撐腰,在這個節骨眼上楚云要是離開,滿寵的底氣就瞬間全無了。
“滿縣令,你能不能動動腦子好好想想,這事現在鬧得這么大,他就算有天大的膽子,還敢擅自調動兵馬來大牢搶觸發大漢律法的囚犯?他就算要找,也是去找我,與你何干”
曹洪現在就算聽說事情的原委,無論他是否與此事有更深的牽連,他都不會找滿寵這些小人物的麻煩。
要解決這件事,他只有親自與楚云面對面交談,楚云不肯放手此事,下面的人誰敢有異議?
還好滿寵并不像楚云說的那么笨,稍作斟酌,他便想通其中利害,笑道:“太子太傅說的是,是下官一時亂了方寸,還請太子太傅莫要見笑。”
“無妨。”楚云滿不在乎地回了一句,你拍到腦,道:“對了!史阿先生!”
“太子太傅有何賜教?”史阿趕緊應道。
“賜教倒是沒有,不過我插手此事的初衷,可是替我那仨弟弟追尋你的下落,你這老師當得好啊,消失幾天,學生們就對你惦念不已!”
“原來是這樣……既然如此,在下這就去大空府走一趟,也好讓三位小公子安心。”史阿說這話時的眼神滿是慈愛,可見他平日對曹丕三兄弟照顧有加,也難怪他們哥仨對失蹤的史阿這般關切。
玩笑話說得夠多了,離別之際,對楚云別有一番改觀的滿寵,向著在此事鼎力相助的楚云、史阿拱手道:“二位的助力,在下無以為報,以后若有用得著在下的地方,請太子太傅和史阿兄盡管吩咐!”
司空府,內府寢室——
“阿瞞,云兒這一次,可是把整個城西給攪和得天翻地覆。”坐在床榻之上的卞夫人一邊用玉指夾起晶瑩剔透的紫色葡萄,一邊喂給身旁的曹操笑道。
卞夫人話語的內容似乎在責備楚云,可語氣中透著任誰都聽得出的偏袒之意,與其說是在責備楚云的莽撞,倒不如說更像在炫耀楚云的壯舉。
“天翻地覆,那就天翻地覆吧。”曹操細品著葡萄中蘊含的甘甜汁液,陶醉地繼續道:“夫人你這哪兒是來說這小子的壞話?分明是關心他,想替他探一探我對這件事的看法,是吧?”
“阿瞞你心若明鏡,妾身自然瞞不過你。”哪怕被當面道出心事,卞夫人仍泰然自若地笑道。
“你放心吧,我知道你很中意這小子,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遠比你還喜歡他呢!我難為誰,也舍不得難為他呀!”曹操反手又親自替卞夫人剝開一枚葡萄粒的皮,送入其口中笑道。
“你對云兒如親叔叔一般,妾身當然清楚,只是此次,子廉與云兒之間怕是必有一爭,且無法避免,而子廉再怎么說也舍身救過你的命……”在卞夫人看來,一向注重大局的曹操,最終很可能還是會采取讓楚云受點兒委屈,借此來安慰曹洪的決策。
不曾想,曹操卻突然停下手,笑容逐漸消失,道:“那又如何?”
卞夫人知道曹操還未說話,便靜待其下文。
“夫人,子廉是我的好兄弟,他對我的救命之恩,我一刻也不曾忘記過。”
“但是!”曹操著重將“但是”二字道出口,繼續鏗鏘有力道:“我給他這份赤膽忠心的回報,難道還不夠多嗎?拜將封侯,賜金賞屋,哪一樣少了他的份?!不僅如此,每次分封賞賜,他得的都比別人多得多!這還不夠,他還縱容親信私下斂財,我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那么算了!”
“可是現如今,我對他的縱容,竟讓他走到了這一步!為了錢財,他竟不擇手段到草菅人命,那殺了人家的孩子當食材!這等喪心病狂的行徑,若是先被我撞上,我會比云兒出手更狠地好好教訓他一頓!”
曹操越說越氣,這種氣氛也夾雜著他的自責之感。
若非他對曹洪的越軌行徑有所縱容,也不至于鬧出今天這等丑聞。
曹操的消息一向是格外靈通,許都之內,大事小情,其實根本沒有能瞞得住曹操的。
在得知楚云、曹昂等人的所作所為后,曹操表面不動聲色,心里卻對楚云的處理方式極其滿意。
若非有楚云這般近乎滴水不漏的方式,將問題淡化并在表面上得到解決,恐怕要不了多久,整個許昌城的百姓,都會知道朝廷出了一位“吃人將軍”。
所謂“人云亦云眾口鑠金”,就是這個道理。
“可是,阿瞞,子廉未必真的參與此事,我倒是覺得,子廉雖然近年來有些過分,卻總不至于做出這等禽獸不如的事來……”
卞夫人倒不是有意替曹洪開脫,而是她覺得曹洪確實還沒這么喪盡天良。
這事曹操也知道,他冷哼一聲,不置可否地道:“哼,就算他沒參與,可若不是他這個壞榜樣整日做些不擇手段的斂財之舉,他的弟弟,他府上的下人,又豈會有這么大的膽子,做出這些骯臟之事!說到底,還不是因為他!”
這下卞夫人也無話可說,畢竟歸根結底,責任還是出在曹洪身上,沒有他這棵“大樹”做保護傘,他那些親信哪兒來的這等熊心豹子膽,有恃無恐地干起“拐賣人口”的行當。
“那阿瞞你是打算及時插手,還是繼續靜觀其變?”卞夫人還是有些不放心地問道。
曹操攬過卞夫人的嫩手,掌心搭在她的手背上,撫摸道:“且先讓云兒隨便折騰吧,你可別忘了,這孩子的本事大著呢,就算是我,也拿他沒法子,區區子廉那小子的微末本領,哪里是他的對手。”
說完,似乎是回憶起初見楚云時,以及宛城之戰時的情景,楚云那忠心倔強的形象,已在曹操心中根深蒂固,使得他每每想起,便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
“如此也好,子廉如此跋扈,也是該有人好好教訓教訓他了!而阿瞞你畢竟欠他一條性命,不如就借云兒之手,好生敲打他一番!”蘭心蕙質的卞夫人立刻心領神會地稱贊道。
“嗯!夫人果然聰慧!正是這個道理!”見自己的如意算盤被愛妾道破,曹操非但不惱,還很歡喜地夸贊起卞夫人的睿智。
回到自家府上的楚云,抱著愛妻在床榻上歇息,并將發生之事講于喬紫青,喬紫青聽得瞠目結舌,三觀險些崩塌。
“世上竟有這種人,當真該把他們都千刀萬剮才是!”喬紫青的經歷與楚云相比,簡直就是溫室中的花朵,哪里聽說過這等駭人聽聞的事。
“那你就有所不知了,隋朝有個叫麻叔謀的,吃孩子吃上癮,嚇得附近的人家都把孩子藏起來了。”楚云感慨道。
“啊?那他是什么下場?”喬紫青瞪著杏目,驚愕問道。
“皇帝得知此事,下令將他處死,并將他的尸體交給當地的百姓們處置,百姓們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把他的尸體剁碎了燉湯喝,以泄心頭之恨。”
“這皇帝還挺明白事理的。”
“哈哈哈……”楚云大笑幾聲,道:“你要是知道他是誰,就不會這么說了。”
“他是誰啊?”
“你聽過,隋煬帝,楊廣嗎?”
“就是那個,隋唐演義里的暴君?”喬紫青俏臉上頓時寫滿了難以置信之色。
“就是他。”楚云欣賞著喬紫青的顏藝,對她的表現相當滿意地點頭道。
“啊……這……”喬紫青徹底凌亂了。
“話說回來,你這次弄出這么大動靜,那曹洪還不來找你的麻煩?”喬紫青慵懶地在床榻上伸了個懶腰,側過身笑盈盈地看著楚云問道。
“我就在家等著他,不瞞你說,我還怕他不敢來呢!”楚云滿不在乎地道。
“你打算怎么應付他?”喬紫青好奇地眨了眨眼問道。
“這事影響極大,但我估計,他本人應該沒有參與其中,應該是他那些親信瞞著他干出來的,不過此事一出,他難辭其咎。
所以,他要么認了,任由我將此事一查到底,把所有相關之人,全部依法嚴辦,要么;要么他就是厚著臉皮來求我放他們一馬。”
“你就不怕他搬出叔父給他撐腰?”
“叔父?”楚云摸了摸喬紫青那烏黑柔順的秀發,道:“叔父才不會理這事,他也不敢把這事捅到叔父面前。”
“而且,我敢跟你打賭,叔父現在沒準兒已經聽說這件事,還暗地里感謝我,指望借我的手,好好整治一下曹洪的囂張跋扈呢!”
“真的?曹洪可是叔父的宗族兄弟啊,而且你不是說過,他是叔父的救命恩人么?”
“救命恩人又如何?這些年來叔父對他的恩典已經足夠多了,他卻毫不知收斂,我看叔父早就對他看不順眼,只是迫于情面沒有敲打他而已。”
“你們男人,勾心斗角真是太可怕了。”在楚云的點撥下,領悟背后玄機的喬紫青不由感嘆道。
“我也不想,可我沒得選,話說回來,我在外面為民請命,夫人你是不是該給為夫一點兒獎勵啊?”
話一說完,楚云便壞笑將佳人擁入懷中,二人雙唇重合的剎那,欲望之火便一觸即發地被徹底點燃,下一刻,喬紫青那旖旎多姿的嬌軀,便已被楚云壓在身下……
曹洪府上,平日熱鬧的豪華廳堂,此刻只有兩位年過三旬的壯年男子,在面對面直立。
只不過,其中一位眼神可謂兇神惡煞,恨不得將對面的男子生吞活剝,而另一位男子則是垂著頭,如同一個犯了錯等待被父母批評的孩子。
“你啊你!你讓我說你什么?!你干的這是人干的事嗎?!你是窮瘋啦?要錢不要命啊你!”眼神兇狠的男子正是曹洪本人,站在他對面的,便是他唯一族弟——曹豐。
曹洪的語氣已經狠得不完全是在責備,而是近乎咆哮般的怒斥。
“我……我這不就是像多賺點兒錢嘛……”
“你還有理了是吧?啊?!你家里的錢還嫌少嗎?!我看你是想死,而且是拉著我陪你一起死!”曹洪氣得食指在曹豐的腦門上一個勁兒點擊,曹豐只得像不倒翁一樣前后擺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