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昂是何許身份?就算他做事錯得再離譜,也輪不到王平這等小小的參軍在背后對其評頭論足,說三道四。
好在楚云并非蠻不講理之人,也無意為難王平,只是面色微沉,警告著對方道:“這次算你失言,我不與你計較,下次再讓我聽到你說這樣的話,可就不能這么輕易了事了。”
“多……多謝將軍寬宏大量!卑職以后再也不敢了!”
王平知道,楚云與曹昂公子親如兄弟,自己當著楚云的面說曹昂的壞話,能不被追究,已經要謝天謝地了。
“好了好了,此事就此揭過了。”
楚云擺擺手,他的本意也只是嚇唬一下王平,讓他知道尊卑有別,不能太放肆。
“你不是問我,為什么不怕諸葛亮故技重施,用火攻對付我們么?”
“是啊,卑職實在不明白,這密林之中樹木茂盛,雜草叢生,若是諸葛亮再用火攻……”
王平不敢再多說下去,收聲看向楚云,期待著對方揭曉謎底。
楚云目光在地面與周圍的林間掃視一周后,淡笑道:“這個嘛,應該很快就會揭曉了。”
大軍在林中行進了不到半個時辰,天空中烏云密布,使得本就蔭翳的林中更添幾分黑暗。
見此情形,策馬在楚云身后尾隨的王平一拍大腿,趕緊湊到楚云身旁,佩服道:“將軍,卑職明白了!這是要下雨的征兆!”
看到這大白天的,四周都快沒有光了,這時候王平要是還反應不過來,才叫怪事。
“不錯,這幾日怕是要秋雨連綿,我們在林中行進,不但無需防備諸葛亮用火攻,還能一定程度上避雨,以免將士們的盔甲生銹得太嚴重!”
楚云一副對萬事盡在掌握的姿態,讓王平佩服得簡直五體投地。
“將軍,卑職斗膽想問一句,您究竟是怎么未卜先知,料到近來會有大雨的?難道是夜觀天象……?!”
古人不知道科學的存在,碰到無法用常理說明的事情,總喜歡用鬼神之說、星象之說這等玄之又玄的方式,來強行解釋。
“哪有什么夜觀天象,子均你記著,以后誰再在你面前提‘夜觀天象’這四個字,那他說的什么,你都只管當他在放屁!”
聽楚云也難得講出這種粗鄙之語,王平只覺得好生有趣,卻又不敢笑,只得佯裝嚴肅地點頭道:“卑職記下了……”
“嗯,回到你的問題,其實很簡單,在今早的時候,下令全軍進密林以前,我就觀察到地面上的螞蟻都在搬家,林內的燕子也在低空飛行,這就是要下雨的前兆!”
楚云說得頭頭是道,王平在旁聽得是目瞪口呆,像楚云提出的這種預知雨季的法子,他是聞所未聞。
“想不到居然有這么精妙的法子,卑職對此聞所未聞!將軍是如何了解到這等高深奧秘的?”
王平之前從來就沒聽說過這種技巧,如果不是楚云提起,他做夢也沒法把諸如“燕子、螞蟻”這些動物的行動,與是否會下雨聯系到一起。
“你沒聽過的東西,還多著呢,怎么樣,想學嗎?”
楚云看似漫不經心的一句話,卻讓王平臉色驟變。
王平用勒住馬,不顧大軍還在行進,不顧周圍眾將士的眼光,直接勒住韁繩,翻身下馬,二話不說沖楚云就是跪地叩首。
“弟子王平,拜見老師!”
“哈哈哈……”
楚云哈哈大笑了幾聲,看著朝自己虔誠叩拜的王平,點頭笑道:“孺子可教也,起來吧。”
其實在第一次見到王平的時候,得知對方身份的楚云,就動了著重培養他的心思。
在實際確認過以后,楚云更確定王平是一位值得培養的可塑之才。
因此,楚云就動了收徒的心思,但沒把這事太放在心上,眼下剛好趕上合適的機會,就索性試探一下王平能不能抓住。
結果,果不其然,王平興許也早就存了拜楚云為師的心思,只是礙于身份差距,不敢主動提及,今日見楚云難得松口,立馬打蛇上棍,攀上了這根高枝。
與大多愣神的將士們不同,甘寧、許褚二將見此情形,也是連聲向楚云道著恭喜。
這段時間,楚云有意栽培王平這事,其他人或許有所不知,但他們二人作為楚云的心腹,自是早就看出端倪。
對于王平,他們并不了解,也說不上喜歡或者厭惡,只是相信楚云的眼光,既然能得楚云賞識看重,說明這位叫王平的年輕人,一定很有天分。
“先上馬吧,行軍途中,趕路要緊。”
楚云也沒下馬去扶王平起身,就像是目睹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般,淡漠地沖著王平說道。
“是!老師!”
王平乖巧地像個學堂上的孩子一般,興沖沖地重新上馬,然后朝著楚云撓頭,害羞地問道:“老師,難道不用再給您斟茶行禮么?”
“我不看重這些俗禮,再說這種時候,哪有閑工夫搞這些花樣?你有這份心意就行了,以后勤奮好學,能成為朝廷的棟梁之才,就算是不枉費我在你身上花費的心思。”
楚云并不避諱自己對王平的看重,如實笑道。
聽聞此言,王平更加心花怒放,喜道:“多謝老師!學生以后一定虛心學習!”
楚云的預測一點沒錯,沒過多久,果然就下起了一場傾盆大雨,若非大軍提前進入林中,借著無數參天大樹上的楓葉避雨,怕是這會兒不少人都要被澆成落湯雞了。
等到兩天后,雨勢漸漸停息,曹軍也順利從林中冒出,抵近劉備、諸葛亮大軍的營寨。
諸葛亮在得知楚云率軍在林中避雨而行,除了感慨楚云掌控預知天氣這等神鬼莫測的技巧以外,便是早早下令,讓將士們重新布下當初楚云未能破解的九宮八卦陣。
對于諸葛亮的故技重施,聞訊的楚云當然是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想不到這諸葛亮還真以為我沒法子破他的陣法。”
撂下這么一句話,楚云率軍直抵劉備軍大營北面十里處,下令全軍在此安營扎寨,一副大舉進攻破解九宮八卦陣的意思。
十里的距離,對于交戰狀態的兩軍而言,實在太近,也太危險。
收到這一消息,張飛、趙云都勸諸葛亮趁楚云立足未穩,放棄結陣,轉守為攻,先夜襲楚云尚未完全建立好的營寨再說。
諸葛亮卻當場否決了這個建議,并表示以楚云的能力,是不可能對夜襲不加以防范的,說不定還布置好埋伏就等著自己上鉤。
事實上諸葛亮想得完全沒錯,楚云不僅對夜襲加以防范,而且也算是布置得滴水不漏,如果諸葛亮或者任何劉備軍的將軍敢貿然率兵夜襲曹營,那就是羊入虎口,去多少都是送死。
第二天,楚云見諸葛亮不上鉤,也不意外,只是提前做好“戰前動員”,講了幾句激勵人心的話后,便召見幾位將軍到帥帳內,準備安排任務。
甘寧、許褚相繼而來,早就在帥帳內靜候多時的王平,則是為將軍們各自倒了一杯水。
二人道了聲謝,就一并看向楚云,等待對方下達軍令。
“來了?”
楚云向二人招呼了一聲,用手指向身旁的沙盤,笑道:“看看吧。”
甘寧、許褚不明所以地看向沙盤,只見上面一道道清晰的紋路匯聚而成的,竟是諸葛亮在南面擺下的九宮八卦陣!
“這……這就是諸葛村夫擺下的陣法?!”
“是!是這么回事!比我印象里的還要清晰!原來將軍如此了解這陣法?!”
甘寧、許褚驚嘆連連,之前都是被諸葛亮給打出陰影,現在見楚云把對方的陣法畫得有模有樣,二人的底氣瞬間就有了!
就像又回到過去隨楚云南征北戰時的那段歲月,只需要聽從命令,他們就戰無不勝!
“這九宮八卦陣,有‘內陣’與‘外陣’之分,內有八陣,外有八陣,而中央有兩陣,一為‘生陣’,二為‘死陣’。
也就是說,一共是由十八個小陣組成!
由于其內外小陣能相互調整配合,靈活多變,所以我們如果要破陣,單靠橫沖直撞毫無意義,只會讓弟兄們白白送命!
所以,你們二人必須各引一路大軍,按照我的命令行事,切記不可違背軍令!”
“將軍盡管下令,您讓末將往東,末將絕不往西行進半步!”
“末將也是一樣!”
甘寧、許褚二人都是楚云手下的舊將,當即嚴肅地許諾道。
“很好,甘寧聽令!”
楚云一句話,甘寧瞬間老實,精氣神十足地抱拳應道:“末將在!”
“命你率一萬精兵,朝這乾、坤二陣的間隙部分猛攻,無論如何,不準后退一步,只管向大陣內部殺,不管敵陣如何變動,都萬萬不可后退!”
“末將領命!”
聽出這一軍令萬分兇險,甘寧還是義無反顧地接下軍令。
“許褚聽令!”
“末將在!”
“命你在甘寧入陣后,率一萬精兵直取這坎、離二陣的縫隙,記住,同樣是不準后退一步,沒有我的將領,只管前進!”
“末將遵命!”
許褚同樣不甘示弱地發出雷鳴般的吼聲,大有慷慨赴死的覺悟。
楚云當然沒打算讓他們帶人送死,但看到他們二人有著視死如歸的覺悟,心里還是非常欣慰。
所謂“士為知己者死”,二人明知這命令中的兇險程度,還能毫不畏懼地答應,可見他們二人確實有把性命交到楚云手上的決心。
“好,去執行命令吧!”
“喏!”
二人異口同聲地喊了一句,彎腰抱拳走出帥帳,各自提點楚云事先就分配好的兩萬兵馬,各領一萬離開營帳,開始向九宮八卦陣靠攏。
至于楚云留下五千士兵把守營寨后,自己親率兩萬五千將士在后方緊隨甘寧、許褚二人后方,準備隨時進行接應,以及保護二人的后翼。
秋雨初停,地面上的道路相當泥濘,混合著楓葉的泥土不僅沒有芬芳氣息,反而有幾分刺鼻的感覺。
黑壓壓的一片劉備軍將士,按照諸葛亮的指示結成九宮八卦陣,如攔路虎般擋在通往新野的必經之路。
奉命接近的甘寧、許褚二人看到九宮八卦陣的結構之后,發覺與楚云沙盤上繪制的細節分毫不差,信心再度大漲,對視一眼后,就此別過,引領著各自的人馬,準備依照楚云的將領發動進攻。
遠在九宮八卦陣中央的諸葛亮遠遠望見此情形,知道這次楚云是要動真格的,心中一喜,沖身邊的劉備道:“主公,楚云終于忍不住要派人來破陣了!”
劉備見曹軍來勢洶洶,不想諸葛亮那么放心,額頭上的抬頭紋皺得很深,惆悵道:“軍師啊,這楚云并非來試探那么簡單,你看這兩支軍隊,少說也有一、兩萬人啊!”
“主公莫憂,以楚云的本事,當然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再對九宮八卦陣做什么試探,他既然決定出手,自是要見分曉!”
諸葛亮一副勝券在握的神態,晃著羽扇得意地說道。
位于陣眼中央的趙云同樣憂心忡忡地問道:“軍師,聽探馬說楚云現在手上只有七萬人,曹昂與三萬大軍不知蹤影,您看這……”
“子龍啊,還記得先前我曾提到過的,三件必須要做的事嗎?”
“末將自然記得。”
趙云點頭道。
“這第二件事,就是我們要向江夏求援,請劉琦公子出兵,自東向西,繞路而來,進攻曹軍后翼。
此事,我前幾日已請主公寄信給劉琦公子了。”
趙云恍然大悟,問道:“軍師的意思是,楚云已經預先猜到軍師的計劃,所以讓曹昂分兵前去對付劉琦公子了?”
“正是。”
“可是,軍師,劉琦公子并不深諳兵法,而曹昂久經沙場,經驗豐富,劉琦公子不可能帶上全部兵力,一旦被曹昂以逸待勞埋伏成功,公子可能會有不測啊!”
趙云一方面是確實擔心劉琦的安危,另一方面,也是怕劉琦出事,劉表會怪罪到劉備的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