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帥說得是,小的以為再等最多一個時辰,弟兄們順利登岸的消息,就會一個接一個地傳達過來了。”
在這種通訊落后的時代,又有一條寬河相隔,王當想得知對岸弟兄們的情況,只能依靠消息從對岸的弟兄,傳達給靠近河岸船只的弟兄,再由他們一條船接一條船地傳達過來,直到王當收到消息。
所以這一來一回,就算對岸的弟兄們已經順利登岸,王當想收到消息,往往也是幾個時辰之后的事了。
時間不斷流逝,焦急等待的王當在一個半時辰之后,天色幾近黃昏之時,終于等來了好消息。
“大帥,收到消息了!對岸的弟兄們都順利登岸,并沒有遭到襲擊!”
一位負責傳遞軍令的黑山軍將士氣喘吁吁地一路小跑到王當面前,從他身上鎧甲的重量來看,這好一陣奔跑確實消耗了他不少的體力。
“太好了!他們是否有按照我的命令,就地扎營等全軍集合?!”
“回大帥,沒有異常,弟兄們依照軍令行事,已經在河岸西北方向的樹林外扎營。”
“很好,很好啊!”
見一切似乎都在朝著自己預想的方向發展,王當這心里美滋滋的,簡直比喝了蜜水還興奮。
“將軍,差不多是時候了,現在只剩下近千個弟兄還沒登船,咱們不妨也一起登船吧!”
年輕心腹再度進言。
這一次,王當沒有反對。
“甚好!傳令下去!做準備吧!”
估計著也確實到了時候,王當感覺自己邁著的步子都有一種輕飄飄的感覺,準備登上自己提前預備好的那艘最堅固的大船。
可就在這時,北面突然一陣黃沙飛起,震耳欲聾的聲音自北面不斷傳來!
算得上久經沙場的王當頓時整個人蒙住了,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萬馬奔騰的聲音,王當不認為自己打了半輩子,耳朵會聽錯。
可這西岸理應是自家的地盤,怎么會平白無故冒出來這么多敵軍的騎兵?!
“將軍!不好!快撤!”
心腹倒是反應得比王當本人還要快,他說完這句話,根本不等王當反應,拉起王當,就一邊往河岸邊停靠船只的位置狂奔,一邊吆喝著讓仆人們把馬匹牽來。
“快!還愣著干什么?!在等死嗎?!快跑!你!把大帥的坐騎牽過來!動作快點兒!”
因為要渡河,王當這次沒有帶上太多的戰馬,只是寥寥幾匹作為臨時的坐騎使用。
而此刻王當還有其心腹距離停船的位置尚有很遠的距離,如果只用步行,少受也要一炷香的時間才能趕到。
這么長的時間,足夠這伙突然冒出來的騎兵,追上王當一百次了。
眼看著距離不斷被拉近,近乎一直是被心腹拖著走的王當,終于回過神來。
“快!讓弟兄們準備好列陣防御!一定要頂住!”
王當所謂的“列陣防御”,并非是真的認為將士們能頂住,從數量上看,沖過來的精騎雖然不多,但約摸著也有兩三千人。
而他麾下的將士們大多已經離開此地,乘船前往對岸,眼下他手上能指揮的兵馬不過一千出頭,還是都卸去重裝,換上臨時湊合的劣質水軍戰甲。
這樣的一千人,想阻攔三千如狼似虎般奔騰沖殺而來的精銳騎兵,簡直是天方夜譚。
剩下的這一千黑山軍們雖然得到將令,拿去各自的長矛、刀盾等兵器,但要他們和迎面沖殺來的三千精騎硬碰硬,簡直是連拖延時間這樣簡單的任務,都無法完成。
“快!把馬牽過來!大帥!馬來了!快上馬!”
從驚慌失措的手下手中搶過韁繩,那位年輕的心腹忠誠地將王當的坐騎牽到王當面前。
王當被攙扶著匆匆上馬,可先前還似乎距離千米之外的敵軍精騎,此刻已經沖殺到了匆匆列成陣線防御在前的黑山軍將士們面前。
“預備!”
馬超突然右手高舉,西涼騎兵們頓時從身后背著的竹簍中,取出一支短投矛,緊緊攥在手上,向上舉過頭頂,做出隨時準備向前投擲的打算。
“放!”
“嗖!嗖!嗖——”
無數投矛穿云裂石般飛射向正倉促舉盾的黑山軍將士,如此近的距離,加上投矛的西涼鐵騎們各個膂力過人,使得投矛如同刺過一張白紙般,輕而易舉地洞穿了黑山軍們手上的盾牌。
不僅如此,那些投矛還如穿糖葫蘆一般,一并穿過不少黑山軍將士的胸膛。
緊接著,如同被推到的多米諾骨牌一般,黑山軍將士們接連被戰馬沖垮,即使是同等數量的精銳步軍,也無法阻擋西涼鐵騎的沖鋒,更何況是人數完全不成正比的賊寇出身黑山軍。
痛苦的哀嚎聲一旦開始就再也不曾停下,王當看著這一刻仍對自己忠心不二的心腹,心急地伸出手,意圖拉他上馬。
“兄弟,要走咱們一起走!”
王當不忍地說道。
“多謝大帥的好意,大帥你快走吧,若是我也上馬,咱們誰都走不了!”
見心腹已經決意舍生取義,王當痛苦地兩眼一合,不再回頭,調轉馬頭朝著河岸的方向策馬疾馳。
“駕!駕!”
王當就連抽馬鞭時,下手都比平時要狠上許多。
拜他的重手所賜,坐騎還真就爆發出前所未有的驚人速度,跑得是越來越快。
另一頭,馬超正首當其沖,持著銀槍殺在最前線,任何靠近他的黑山軍,都會接連慘死在已經被鮮血染紅的槍尖下。
“王當呢?!王當何在?!”
馬超每殺一人,就會用槍尖指著另一個敵人,逼問對方的下落。
這些被王當帶出來的將士們,雖然都是忠于王當,但想到此刻王當自己已經騎馬跑路,他們就算硬撐不說話,也只有步方才慘死的弟兄們的后塵。
于是,很快就有人伸出手,替馬超指明王當逃跑的方向。
“壞了!孟起將軍!王當定是要乘船逃跑!”
龐德順著士兵所知的方向,見那邊靠近河岸之處,隱約能看到有幾艘船只停靠在岸邊,頓時扯著大嗓門提醒已經快要殺紅眼的馬超。
“這里就交給你了,我要率人繞過去攔住他!”
馬超嘶吼一聲,情急之下不容他有太多考慮的空間。
“好!一定要攔住他!若是讓他乘船跑了,就白折騰了!”
龐德深表贊同,當即將眼下的戰局一力承擔下來。
二人默契地對視一眼,馬超就腳踢馬腹,率領另外一小支人馬,殺出一條血路,朝著王當跑路的位置窮追不舍。
“哼,你們的將軍都丟下你們獨自跑路了,你們居然還要負隅頑抗!不如放下刀,我饒你們不死!”
又揮舞大刀砍殺兩員敵軍士兵,龐德繼續大喊著,試圖瓦解敵人的意志。
效果比龐德預想的還要好,在最前線的黑山軍們,但凡還喘口氣的,都紛紛器械大喊著“投降”二字。
而且,實際上還活著的人,此刻也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更多的黑山軍在西涼鐵騎們第一輪沖鋒時,就當場殞命,或者重傷倒地,等待著死亡的降臨。
見這剩下的二、三百人投降,龐德留下一部分兵馬負責看守并俘虜他們,自己則是率兵追趕馬超,協助其擒拿王當。
王當這輩子,從沒有覺得自己這么狼狽過。
一邊死命地用力抽打著馬鞭,一邊時不時得回頭看看自己跟追兵之間差了多少距離。
“王當小兒!你難道就只會逃命不成?!就憑你這點膽色,也敢向車騎將軍動兵?!”
沒想到王當的坐騎居然能跟自己的戰馬速度不相上下,見自己趕了半天愣是追不上王當,馬超只好在策馬追趕的同時,不斷出言譏諷王當。
王當并不認得馬超的身份,可任由在后面窮追不舍的將領如何辱罵,他只當是動物在叫,抽打馬鞭的手非但一刻沒停,還越來越賣力。
見王當油鹽不進,臉皮厚得可謂刀槍不入,馬超氣急敗壞之下,只能從背后掏出投矛,瞄準著百米開外的王當。
這么遠的距離,二人都在馬背上急速馳騁,就算是換做弓箭,馬超也沒有命中的把握,投矛的命中率就更加低得可憐了。
可也許是上蒼眷顧,也可能是馬超的運氣太好,他這一矛投出,雖然沒能正中王當,卻剛好投中王當胯下的坐騎。
原來,王當死命抽打著馬鞭,雖然逼得胯下坐騎潛能爆發,速度堪比西涼駿馬,但奈何它畢竟只是一匹普通的大宛馬,經過爆發期后,受到耐力的限制,速度已經明顯慢了下來。
可以說,就算馬超沒有投出這一矛,以這匹馬僅剩的那點兒體力,也不可能強撐著將王當送到河岸邊。
見胯下戰馬已然奄奄一息,感覺到自己即將失去平衡的王當,只能選擇提前跳馬。
縱身一躍,王當一個踉蹌從馬背上跳下,看著鮮血流了一地伏趴在地的坐騎,王當的心感覺到陣陣寒意。
沒錯,當他扭過頭看向追趕自己的將領時,發覺自己眨眼間就被數十名騎兵包圍在中央。
“跑啊!怎么不接著跑了?!”
還在戰馬上的馬超仿佛出了一口惡氣,居高臨下瞪著環顧四周的王當,冷聲問道。
見自己無路可逃,王當索性從腰間的劍鞘中拔出佩劍,只聽清脆的金屬聲響起,王當便用劍尖指著馬超,仿佛豁出去似的不屑道:“哼!你不過是投機取巧,趁我大軍盡數渡河,偷襲于我罷了!這種暗箭傷人的把戲,也好意思在我面前耀武揚威!”
“聽你這意思,你是不服氣了?”
明知道對方是自知沒有退路,才會為自己的失敗尋找借口,但以馬超爭強好勝的心性,還是沒法對王當的話充耳不聞。
“我當然不服!”
“那你想怎樣?!”
“你要是有種,就下馬與我一對一交手,你若勝了,我甘愿領死!你若是怕了,我也無話可說!”
“哈哈哈——”
馬超覺得自己仿佛聽到了這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
“你也不必用這種激將法激我,想單打獨斗是吧?我馬超奉陪!”
“你……你就是馬超?!馬孟起?!”
“是又如何?怎么,你該不會是怕了吧?方才的豪言壯語,都忘了嗎?!”
馬超可沒有放過這么一個反嘲諷對方的大好機會。
也容不得對方有反悔的機會,馬超縱身利落地從馬背上跳下,同樣從腰間拔出佩劍,與王當四目相對。
周圍的西涼騎兵們,都是馬超的老部下,不用馬超發話,他們就十分自覺地向外稍微散開,給二人騰出決斗的空間。
“怕?哼!廢話少說,看招吧!”
也許是知道自己在劍術上未必是久負盛名的馬超對手,王當用余光觀察著周圍的情況,在確認自己不可能殺出重圍后,想著橫豎是一死,不妨還是先下手為強。
王當的出手很快,劍鋒直取馬超的眉心,仿佛要以一劍取勝。
如果是經驗欠缺的劍客,很可能會錯誤估計王當的意圖,但馬超不但戰場親臨陣前的廝殺經驗豐富,而且在劍術上更是頗具建樹。
馬超一眼就看出,王當這一劍的出手固然迅捷,但力道不夠,眉心雖是要害之處,可這樣的力道,馬超就算反應慢了一拍,身體只要稍微側過身一躲,這一劍怕是連馬超的頭盔都刺不穿。
“還真是把我小瞧了。”
心中閃過這樣一個念頭,馬超手腕反轉,如同甩起長鞭一般,“當啷”一聲將王當的這一劍輕松撥開。
這一刺被馬超偏移,王當毫不意外,因為他本就是虛晃一劍,目的是出其不意,以攻代守,來試探馬超的真實斤兩,是否有傳聞中那么厲害。
“唰!”
王當不知何時,左手突然自背后掏出一把不過兩寸長的精鐵匕首,由于二人在過招時已是短兵相接的狀態,這匕首突然劃過,馬超閃躲不及,竟被劃破了左臂。
“大膽狂徒!安敢使詐!”
“將軍!我等來教訓他!”
“這種狡詐小賊不值得將軍您親自動手!”
西涼鐵騎們見王當如此不講武德,氣得紛紛請纓要替馬超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