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亮應道:“確實如此,所以彼輩此番動兵,來勢洶洶。”
張飛哈哈一笑:“有云長坐鎮江陵,樂進、文聘之流,還能翻得了天?”
“雖不至于翻天,卻也擾亂荊州軍民,不可小覷。”諸葛亮搖了搖頭,往左右探看。
馬謖小跑著過來,在座間展開輿圖。
諸葛亮指劃著輿圖,解釋道:“各位,樂進和文聘所部,自去年以來多方擴充,目前合計兵力近萬,俱是精銳,另外奮威將軍滿寵所部也擴張到三千余。他們分布兵力于江陵的東西兩側,一部活躍于臨沮一線,威脅枝江,試圖切斷江陵與夷陵等宜都郡諸城的聯系;另一部在竟陵、荊城、尋口一線活動,威脅水軍輜重的集散地漢津。”
他張開雙臂示意:“這是一個東西呼應的鉗型攻勢。云長所領的荊州水軍已經被牽制在東面,本部須得固守江陵。因此西面這一路,主公和我都覺得,或可由續之擔待起來。”
雷遠心道:“以關羽的勇猛善戰,這樣的攻勢未必就有多大威脅。恐怕是因為荊州軍的主力還需防備江東,才使得兵力捉襟見肘吧。”
于是他直接問道:“江東那邊,有什么動向?”
馬謖將輿圖繼續推開:“據說,孫權正忙于遷揚州治所于秣陵,另外調動大軍在東關修筑防御,以備曹軍越巢湖南下。這處東關要隘包括了濡須山和七寶山兩處城關,在關城對峙之間鑿石通水,將會成為江東水陸兵力必經的險關津道。”
雷遠出身于江淮,對這一片的地形早就熟極而流,當下頷首道:“也就是說,江東應當又有意于合肥了。”
無論歷史走向如何變化,孫將軍領十萬之眾欲吞合肥,聽起來始終都那么不靠譜。雷遠完全理解關羽要留重兵于荊南防備東吳,更一點都不指望孫權能在合肥方向吸引曹軍。
雷遠的本部主力經歷了幾番鏖戰之后,尚在休整階段。但他留在宜都的,還有鄧銅、賀松二將所部,再抽調其它各部精銳,足以依托夷陵城向西發起短距離的攻勢行動。
考慮到他此前就與樂進和滿寵打過交道,雖不敢說定能獲得勝利,但阻止他們南下滋擾,倒也不難。
于是雷遠起身行禮道:“此刻巴西局勢尚屬安定,若張將軍盡快派遣兵力接管各處要隘,我就可以抽調本部沿江南下,一個月內,向曹軍發起反擊。”
諸葛亮轉向張飛:“翼德將軍?”
張飛捋了捋剛硬如鐵的虬髯,發出沙沙的聲音:“可以。白壽和閻芝須得留在成都,協助整編益州兵力,我便讓張達﹑范強帶人接手巴西防務。”
雷遠吃了一驚,問道:“張達?范強?”
“正是。”張飛道:“這兩人都是我部下的善戰宿將,隨我從河北至益州,久歷沙場。續之你只管把一應軍務移交給他們,他們會妥善接下,等到我前往閬中就任,還會作相應調整。”
雷遠倒不是擔心軍備防御上出什么紕漏。他下意識地看看張飛,覺得這雄武大漢神采飛揚,心情很不錯,斷不至于這就苛待軍吏到無以承受的地步,當下道:“便依張將軍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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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劉備又問道:“續之麾下,現在可用的部曲大概有多少?”
雷遠并不隱瞞,坦然道:“廬江雷氏本部部曲約莫四千余,另外,駐扎在宜都郡的馮習將軍所部,婁發、沈彌所部的益州兵,還有淮南舊部的郭、鄧、賀、丁等校尉所部,合計兩千余。”
“這樣吧,馮習、婁發、沈彌所部都將調往江州,我打算讓甘寧領有此部兵力,日后用于漢中方面。”
看來,既然荊益兩州之間并無尖銳矛盾,甘寧因私仇而殺人,便算不得什么大事。劉備令他重建本部,以后必定將要大用。
雷遠應道:“是。”
“另外,眼下云集在成都城附近的益州兵力,計約四萬。我和兩位軍師估算,總得抽調一萬五千人左右填補荊州,才比較放心些。”
這四萬人,便是蜀郡、廣漢郡、江陽郡、犍為郡的郡兵,外加泠苞、鄧賢、吳懿、吳班、張任等益州軍將的本部兵力了。
卻聽劉備繼續道:“你先帶上吳班、雷銅二將所部的三千兵力往宜都去。該歸屬到云長麾下的兵力,我這邊整編調配完畢以后,陸續遣發。”
雷遠算了算,扣除馮習、婁發、沈彌所部千余,再增加了吳班雷銅所部的三千兵力,這樣一來,自己麾下可動用的兵力合計九千,較之于入蜀之前又多了許多。
“主公,這樣的兵力規模是不是太大了?放在宜都一郡,未免……”
“你還是宜都太守,但之后一段時間里,羊渠、漢豐以西的巴東郡各處城池、隘口的軍事防御,包括保留在那里的地方郡兵,由你以江關都尉的身份統一負責……所需的符印很快就好。”劉備大致向輿圖指了指:“你回宜都以后,不僅要解決江陵西面的曹軍壓力,另外還得穩穩看住了峽江水陸道沿線,確保荊、益兩地的聯系。此任重大,絕不容有失。”
“請主公放心。”
劉備凝視了雷遠半晌,忽然笑了起來。
他離座起身,拍了拍雷遠的肩膀:“有續之在,我甚放心。”
軍情緊急,不容耽擱。雷遠待到軍議結束以后,立即便去聯系吳班、雷銅二將,催促他們集結兵力。而雷遠本人再度奔往宕渠,調動兵力南下江州。
原本他還打算向玄德公學幾手劍術,現在看來,怕是遙遙無期。趙云本擬在九月中的時候出面為女婿過個生辰,如今也只能待來日有暇了。
兩路人馬在江州會合的時候,已經到了十月中旬,隨即合兵一處,踏上前往荊州的路途。
這時候秋汛已經過去了,但天氣卻愈發的潮濕晦澀。雷遠站在江畔的高崖遠眺,只見大江茫茫,對岸的深山林木也全都掩藏在濃密的霧氣之中。這樣的濃霧就連太陽都照射不透,他抬眼望天,只看到一抹黯淡的光暈,在層疊山巒間劃過。
汛期以后,大江水位明顯下降了,因此愈發顯得峽江流狹、崖岸高聳,江水中的礁石險灘密布,斷難行船。因此這支軍隊只能沿著江畔陸路逶迤向東。
雷遠策馬行于隊列之中,有時候想起過去多月轉戰益州各地的所見所聞,頗有不虛此行的感慨;有時候覺得,自己沒有機會見識到曹劉雙雄在漢中乃至涼州、關中的爭奪了,有些遺憾;更多時候,他又遏制不住心中柔軟的情緒,愈是接近宜都,便愈加思念妻子和家人。
(第三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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