蕪湖江防戰以唐國大獲全勝,繳獲戰馬四萬匹結束。可是遙遠的川西,卻再次傳來一個驚人的消息。
特察局的快馬飛報仍在蕪湖的崔秀寧:“吐蕃諸部終于出兵了!前鋒已經到達松州(松潘)!”
“朵思麻,朵甘思,烏斯藏三大宣慰司都出兵了!衛藏十三個萬戶有九個萬戶出兵,康巴六個萬戶五個出兵,安多區四個萬戶府全部出兵!”
“各部出兵不等,加起來最好少八萬騎兵!”
從忽必烈下令吐蕃諸部出兵,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四個月,算起來他們也該出兵了。
崔秀寧得到匯報有些心驚,這可是多日前的消息。不用想,吐蕃軍隊現在肯定已經進入四川了。
估計十天之內,一定能出歸州(秭歸),進入湖廣!
好在,吐蕃諸部只出了八萬兵馬,比預料中的少。可是來的不是時候啊。
衡陽戰事還沒有結束,江陵呂文煥還占據上風。要是八萬高原鐵騎突然來到湖廣,那這戰局…
“娘娘勿憂,郡馬在播州不是有五萬大軍嗎?只要郡馬出兵扼守出川要道,將吐蕃騎兵堵在四川出不來,就能爭取一段時日。”石珊瑚說道。
崔秀寧點點頭。播州是一步半明半暗的棋。元廷肯定已經知道播州暗中已反,但播州并沒有扯旗起兵,眼下元廷也就當不知道。
可是現在,播州必須要提前起兵了。
正月初一,本是元旦(古代元旦),可播州沒有任何過年的氣氛,反而到處充斥緊張的氣氛。
就在這一天,播國公,播州宣慰使楊漢明,突然宣布易幟歸唐,起兵反元!
當天,早有準備的楊漢明留一萬兵馬駐守婁山關,一萬兵馬駐防屬地,親率三萬大軍北上,直入四川。
他必須起兵了,因為吐蕃兵馬已經進入四川。
而此時的四川,也風聲鶴唳。
數日前,大批吐蕃兵馬突然出現在松州,接著滾滾東來。由于四川還在元廷手里,所以吐蕃軍隊在四川并沒有搶掠,更沒有逗留,而是馬不停蹄的直接往東。
意圖非常明顯,出川入楚!
統帥吐蕃大軍的,是元廷重臣玉昔帖木兒,副帥是朵思麻宣慰司宣慰使答麻答思。
玉昔帖木兒也是李洛的熟人了。李洛征日成功后,他曾接替李洛擔任東瀛行省平章政事。日國的反抗日漸平息后,于今年調任甘肅行省平章政事,協助安西王和西道宗王斡旋。
副帥答麻答思,是吐蕃大將。此人不但是朵思麻(青海)宣慰使,也是中書省左丞相桑哥的弟弟,在藏地很有權勢。
兩人統帶的兵馬,不光有吐蕃人,還有羌人,黨項人,以及吐蕃化的漢人。
同樣來源很雜,但吐蕃兵最多。而吐蕃化的漢人,也高達萬人。
時隔數百年,吐蕃兵馬再次出現在川蜀大地。
在玉昔帖木兒和答麻答思的約束下,吐蕃大軍并沒有劫掠四川,而是想盡快去湖廣剿殺李洛和蕭隱。
李洛原來的同僚,原福建右丞,后來被李洛推舉為河南江北平章,再后來受到李洛牽連貶為四川左丞的薩普勒,這次也跟玉昔帖木兒東征。
他很想在李洛兵敗后,狠狠羞辱一下這個當初的“平章官人”。
然而,玉昔帖木兒剛到敘州(宜賓),就聽到一個惱火萬分的消息。
該死的楊漢明竟然反了!
播州軍竟然成了唐軍,扼守了歸州和白帝城南岸,讓他的大軍無法出川了!
原來,雖然呂文煥出川時在歸州留守了數千兵馬,可楊漢明麾下將士以擅長翻山越嶺的苗兵為主。苗兵順著三峽南岸翻越山嶺,出其不意的出現在歸州,一舉襲占城池。
呂文煥的苦心頓時白費了。
玉昔帖木兒得知這個消息,氣的斬殺了逃回四川的歸州守將。
出川入楚的道路,順著長江南岸走歸州是最便捷的。可正因為如此,歸州也是一座江岸堅城,而且還有少數唐軍水師。
雖然吐蕃騎兵不擅長攻堅戰,但玉昔帖木兒還是下達了攻打歸州的軍令。
又一個戰場開戰。玉昔帖木兒下令在四川招募青壯和蠻兵,攀登江岸山地,繞到歸州后面攻打。
而得之情報的楊漢明也相應的派出麾下土司蠻兵在山中截殺。
一時間,三峽東部南岸山嶺又是腥風血雨。
楊漢明突然易幟歸唐,搶占歸州,不但扼守住了吐蕃大軍出川的通道,也擋住了呂文煥大軍回川的通道。
一時半會,吐蕃大軍無法東進了。
此時,祁陽的云南王也先帖木兒,已經被三倍于己的聯軍圍困了六天。
而酃縣和寶慶方向的元軍,遲遲無法打通阻擊趕回來救援。
而唐軍每日炮轟元營,令元營死傷慘重,士氣低迷無比。
“大王,是時候總攻了。”聯軍大營之內,文天祥建議道。
蕭焱也建議道:“大將軍,也先帖木兒軍心渙散,是時候總攻了。在下怕夜長夢多啊。酃縣和寶慶方面阻擊元軍也很是辛苦。”
他擔心相芒果失和也速迭兒的元軍打敗阻擊的兵馬,趕回來救援。
李洛得到特察局的情報,心有成竹的笑道:“不急,在等一天。今夜,說不定元軍有變。”
總攻的時機的確成熟了。可此時攻打元營,仍然會付出很大傷亡。
他在等。
等元軍生變。
兩天前,元營中的臥底就射出有顏色的羽箭,告訴了他一些動靜。
文天祥也明白了,“大王說的是段氏父子?”
李洛點點頭,“段氏父子多半會生變。他們再不動,就會為也先帖木兒陪葬了。”
“陳淑楨。”
“臣在。”陳淑楨站起來。
李洛道:“撥給你三萬擅長山地作戰的兵馬,去靈渠源埋伏。”
陳淑楨道:“大王認為,段氏父子可能會經過那里?”
李洛沉吟著說道:“多半會經過那里。就算經過,也未必能擒獲段氏父子,但要盡量殲滅他們的兵馬。寡人撥給你五千火銃兵。”
李洛一邊說一邊簽發一代調兵的命令。
“諾!”陳淑楨領命,立刻出帳安排。
李洛說的不錯。此時的元營,段氏父子的確是密議。
密議從大營后面離開,逃入山中。
這也是他們唯一的機會了。
“父君,叛軍晚上一定會開炮,到時營中又是一片凌亂,我軍剛好趁機逃走。”段正說道。
段慶瞇著眼睛,“我段氏不能陪云南王一起完蛋。我們段氏部將都打過招呼了么?”
段正道:“父君放心,都打過招呼了。時機一到,立刻出后營進山!”
段慶咬牙道:“那就干了!這一仗李洛多半會贏。到那時,我大理就算復國,大汗也不會反對的。”
他忽然露出心疼之極的樣子,“我們出兵十萬,其中還有三萬騎兵,卻只剩下五萬步兵,實在不該來呀!”
段正安慰道:“大人勿憂。這點兵馬不算什么。我大理還有兩三百萬百姓,再拉起十萬大軍不過喝杯水的事。”
段慶很安慰的拍拍兒子的肩膀,“大郎,好好做,好好做。”
段氏父子不知道的是,云南王等人也在討論他們父子。
“大王,末將懷疑,段氏父子應該是起了異心了。他們可能察覺我們要拿他們五萬步兵斷后。”李庭臉色陰沉的說道。
云南王如今已經胡子拉碴,援軍遲遲不到,唐軍日日炮擊,讓他的信心一落千丈。他很清楚,這仗要輸了。
從段氏父子起了異心,奴隸們起了異心就知道,這仗要翻身已經很難。
不久之前,他還率領近四十萬大軍,那是何等的威勢。可是僅僅幾天,就變成這番光景。
回想起在攻滅蒲甘國的榮耀,再想起如今的處境,云南王就格外難以接受失敗。
“哼,段氏父子這對善變的懦夫,本王知道他們遲早要出事。”云南王雖然有些頹廢,但目光仍然和銳利。
他很清楚段氏父子想干什么。
“他們想走,就讓他們走。李洛如此狡詐,會好好放他們離開?真是可笑。他們走了也好,剛好可以吸引一些叛軍,我軍突圍更有利。”
也先帖木兒對援軍來匯合已經不抱希望了。
這一仗,從始至終李洛就設下了陷阱。既然讓自己分了兵,怎么可能讓自己三路兵馬有機會匯合?
而且他猜測,李洛很快就會發起總攻。
博羅歡短短幾日也老了很多,他捻著自己細細的辮子,“大王,段氏五萬步兵,就眼睜睜放他們走?為何不殺了段氏父子和主要大將,直接掌握段氏兵權?”
這個法子不是不行。倘若段氏父子被殺,段家兵也不敢作亂。畢竟段氏父子已死,而元廷積威多年,他們群龍無首之下,也不敢不聽話。
云南王苦笑道:“我的博羅歡,本王在云南多年,比你更了解段慶。這只老狗既然起了背叛主人的心思,就會變成多疑的狐貍,他是不會來參加軍議的。你要不信,可以試一試。”
博羅歡不甘之下,還是命令一個親衛,去段慶的營中,召他們來參加軍議。
誰知,很快那親衛就一臉難看的回來稟報:“大王,那顏,段家父子推脫有病,竟然不敢來。”
有病?
哈哈哈。云南王忍不住大笑,“本王說什么來著?狗一旦變成了狐貍和豺狼,那就不要指望他們還會聽話了。”
李庭冷笑,“漢人有句話,叫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隨他去吧。他們既然要背叛,那就隨他們便。俺真不信,他們能順順利利回到大理。”
云南王揮揮手,“不要管他們了。選一部分聽話的奴隸,在段氏父子逃走時,我們就突圍,同時讓叛軍知道,段氏父子也要逃。”
“大王放心。”博羅歡道,“兩萬重騎兵,到時全部會換上輕甲,忠心敢戰的奴才也帶上,我們的馬足夠使用。”
他們的計劃是,向突圍去酃縣,和相芒果失的大軍匯合,再去寶慶,和也速迭兒匯合。
三方匯合后,就還有二十多萬兵馬,仍然有反敗為勝的希望。
關鍵就是,成功突圍。
“轟轟—”正在這時,唐軍的火炮又開始炮轟元營。雖然打不到也先帖木兒的中軍大帳,卻再次給元軍帶來一些死傷和恐懼。
元軍遭遇大敗,殘兵龜縮在營中多日,被數倍于己的聯軍圍困,還天天擔驚受怕,士氣簡直不可救藥了。
也先帖木兒聽到炮聲怒道:“又來了!簡直是每天都要來叮咬牛馬的飛虻!為何不被長生天降臨憤怒的火焰燒死!難道佛祖是聾子么!”
大喇嘛節朵思趕緊說道:“請大王慎言吶,阿彌陀佛,大王這話,對佛主不敬…”
“放屁!”積郁多日的云南王再也忍不住爆發了,他指著上師節朵思,“你不過狗一樣的東西!有什么資格教訓本王?你以為大汗和本王真相信你們的話?咹?你以為大元的天下,是念佛念來的?”
節朵思不敢相信的看著他的弟子,看著這一直以來虔誠無比的云南王,臉色漲的通紅,“大王,你……”
云南王用從未有過的,鄙夷無比的目光看著節朵思,冷笑道:“成吉思汗相信丘處機,大汗相信八思巴,你可知道為的什么?”
他指指光禿禿的腦門,“為的是牧民和奴隸們的腦子,為了讓他們聽話。懂么?我們孛兒只斤氏家的人,只相信鋒利的刀,堅韌的弓,和強壯的馬!其他的,都不重要。包括你們!你們最好記住自己的身份,知道奴才和主子的區別。”
節朵思嚇得脖子一縮,再也不敢說話了,他寬大的僧袍不住顫抖,顯然很是害怕。
云南王道:“本王剛才可是什么都沒說,上師啊,你聽到本王說什么了么?”
節朵思閉目道:“大王剛才說的是軍務大事,老衲也聽不明白。”
說到這里,他竟然出了一身冷汗,生怕被自己的弟子殺了滅口。
看他識相,云南王總算沒有動殺機。畢竟他剛才的話,傳出去會受到很大非議的。
知道實話,和戳破實話,是兩回事。
云南王臉色陰沉的回到自己休息的營帳,里面竟然有好幾個女子。
“你們都出去吧。”云南王對幾個女奴一般的可憐女子說道。
然后,這男人走到一個身穿華麗彩霞羅裙,掛著金銀首飾和瓔珞的女子面前,“本王要突圍了,不能帶你走。阿耶,你可以提前為你的主人殉葬了。”
也先帖木兒用這女子聽不懂的蒙古話說道,一邊抽出腰間的匕首。
這女子有著小麥色的皮膚,一雙漆黑動人的眼睛很是迷人,是個很美麗的女子。她當然就是蒲甘國的公主阿耶。
云南王攻滅緬甸后,殺了她的父王和家人,又霸占了她。可是她無法反抗,為了活著,只能為仇人承歡。
她雖然聽不懂蒙古話,可也知道自己要被殺了。
阿耶嚇得如同一只因為受傷而驚恐的小鹿,閉上眼睛,等待被殺。
也先帖木兒看著這女人長長的睫毛和滾落的淚珠,忽然就嘆了口氣。
“該死又可憐的女人,本王就把你的性命交給長生天吧。但愿你能活命。”云南王最終還是沒有殺掉這個陪伴他數月的女人。
他收起匕首,大步走出帳外,準備突圍。
天色剛剛黑下來,元營中就傳來驚天動地的吶喊,營寨突然白推倒地,數以萬計的戰馬潮水般沖出營門,轟隆隆的沖下山坡。
與此同時,數以萬計的段氏步兵也沖出后營,逃出山林。
遲遲等不到援軍的也先帖木兒,終于突圍了!
除了兩萬變成輕騎兵的重騎,還有數萬騎馬的奴隸,氣勢洶洶的沖下來。
早有準備的唐軍,頓時發出凌厲的攻勢。
擋在必經之路的兩萬火銃兵,一起開火。一千多門火炮發出怒吼。金屬彈雨肆意的洗禮沖過來的元軍騎兵。
而元軍騎兵的箭雨,卻還夠不到聯軍。
大片大片的元軍騎兵栽倒,導致后面的馬速大降,可巨大的慣性之下,元軍騎兵仍然勢不可擋的俯沖而下。
可惜的是,前面和四周的元軍騎兵都是奴隸,他們消耗了火銃兵的彈藥,而真正的元軍騎兵躲在中間,受到的打擊最小。
隨著距離的拉近,他們的箭終于開始對唐軍火器兵造成了傷害。
“嗖嗖嗖—”
“轟轟—”
“砰砰—”
元軍的突圍戰,一開始就呈現白熱化。在付出近萬人的傷亡后,元軍騎兵終于沖到附近。
“砰砰”火銃兵在發射王最后一輪后,轉身跑步后退,而大隊大隊的聯軍長槍手跑步上前,排出數里的方向,密密麻麻的槍林直指沖到的元軍騎兵。
而左翼和右翼的聯軍也圍過來,將元軍三面包圍。
元軍騎兵的羽箭雨點般爆射而來,大片大片的聯軍被射死射傷。
“堵住!堵住!”
“殺韃!堵住!”
在將領軍官的指揮下,后隊的長槍手紛紛上前,補充缺口,牢牢堵住元軍的沖擊。
“莫爾道嘎!”
“忽嗚赫豪寧!”
元軍騎兵紛紛抽出長刀,借著俯沖硬沖聯軍的長槍陣。雖然很多人被長槍扎死,但長槍陣還是被打開一個缺口,在后面的大隊騎兵擠壓下,缺口陡然變大。
“堵住!”唐軍武士們奮不顧身的堵住被撕開的缺口,險而又險的就將元軍沖開的口子堵上。
元軍騎兵巨大的沖擊慣性消失后,終于被堵住了,而且兩翼的聯軍也合圍而上,形成一個數里方圓的巨大包圍圈。
也先帖木兒等人在重重親衛的保護下拼命的左沖右突,卻如同籠罩困守,怎么也沖不開聯軍步陣的堵截。
聯軍包圍圈越來越小,一邊收緊一邊往中間的元軍傾瀉箭雨。而唐軍的火炮,也拋射著發射,轟炸包圍圈中的元軍。
兩萬元軍加數萬奴隸輔兵,無時不刻都是大量死傷。
而聯軍也無時不刻不在承受元軍殊死的瘋狂反擊。
整個天地間,都回蕩著驚天動地的喊殺聲,以及戰士和戰馬瀕死的慘叫聲。
戰場,何其殘忍!
李洛和文天祥站在高車上,看著包圍和反包圍的廝殺,不由一起露出笑容。
“圍住了。”文天祥笑道,“也先帖木兒插翅難逃。”
李洛看看不遠處嚴陣以待的兩萬騎兵,很放心的說道:“就算剛才能突圍,也很難逃過兩萬騎兵的追擊。”
這兩萬騎兵沒有參戰,就是為了追擊的。
在十幾萬聯軍步兵的包圍下,數萬元軍越來越少。接著,很多奴隸騎兵紛紛下馬投降,很快投降者就超過萬人。
而真正的元軍騎兵,只剩下數千人,兀自困獸般死戰不降。
又是片刻之后,除了投降的,剩下頑抗的元軍騎兵全部被殲滅。
也先帖木兒等將帥,都被擒獲。這標志著祁陽大捷終于完美收官。
接下來就是酃縣和寶慶了。
“跪下!”被五花大綁的也先帖木兒等人,一起押到李洛的中軍大帳,被強按著跪在聯軍征元大將軍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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