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木的橫臥枝椏上,站著一個腳踩芒鞋,綁腿,身著褐色襦衣,年齡比兩人大不了多少的男子。
一看到來人,玄睿倒是笑了,“原來是七里宗‘七杰’之一的趙子恒趙師兄,什么風跑到我隱秀峰來了?”
對方笑著指了指遠方,“這隱秀峰隔著這里八袤子遠,你們蜀山拿了我們隱秀峰不說,怎么,這還要每天不斷往別人家炕上挪啊!”又很感興趣的盯著玄睿,“你這蜀山小弟子,倒也還知道我?”
玄睿拱了拱手道,“上回我隨師長參加七里宗會晤,遠遠看了趙子恒師兄一眼,就聽別人說什么七里宗七杰了,別的沒記住,就是趙師兄器宇軒昂的樣子,實在是一眼難忘,心里想著什么時候能再見這等師兄一次,一睹風采也是好的,大概是也有所思日有所感,沒想到今天這里就遇見了……”
玄睿說著和楊晟對視一眼。七里宗七個最出色的年輕弟子,被評為七杰,眼前這位趙子恒就是其中之一。
“哎,低調點低調點,我平時都不喜歡出風頭的……你這小子倒也是口齒伶俐,我還以為蜀山宗都是一群傲慢自大之輩呢……”對方似乎被玄睿這馬屁拍得十分受用,沒想到自己這“七杰”之名,居然在蜀山宗也有傳聞,干脆在枝椏上一屁股坐下來。
“說說唄,你們怎么遠離山門,到了這處地界上來,最近咱們兩家交界總是不斷出些事情,所有嫌疑人等,都要盤問盤問。你們若不是蜀山弟子,那么今日遇上我麻煩恐怕就大了。說話好聽的這個你先別開口,我問你旁邊另一個,你來說說……”
他頤指氣使,鼻頭隔空點了點楊晟。
楊晟道,“峰內練功房都被有好師長出身的弟子占據,我等普通弟子,哪里有修行機會,只能外出自行遠覓修煉地,好不容易才找到這么一個地方……哎,蜀山是壓榨普通弟子的血汗工坊啊……”
七里宗發行的那些小報,簡直把他們蜀山這一脈形容成一群土匪,眼下楊晟投其所好。
對方果不其然“噢!”得點頭,兀自根據這個信息思索考量,“這么說來……蜀山宗內部矛盾確實是很嚴重的了……嘻,這個好,回去告訴師長,又是功勞一件……”
驀然他猛地下沉,從枝椏處墜地,方才所坐的位置,已經被出現在那里的玄睿踢斷。
對方落地瞬間,往腰間一抹,手上一條鞭子橫揮向左側虛空處,把楊晟不斷遞進的拳頭纏住,一個拖帶,楊晟就被頭下腳上摔砸在三丈外的巨木上,木屑四濺,整顆樹都發出簌簌聲響。
趙子恒方才那副沉吟的神態已經消失不見,轉而是一臉的嬉皮笑臉,“呵呵,跟我玩這一套,早知道你們兩個不老實……你們不久前入我七里宗受詢問,以為我是瞎子啊,你是叫楊晟,他叫玄睿吧?比起我來,你們倆名氣只怕更大一些吧!”
兩人這才明白,他原來早認出了兩人,只是故意配合著他們演戲。
玄睿從半空折轉急撲而下,嘴上笑道,“名氣都要趕上趙師兄了,這多不好意思,剛才趙師兄說咱們蜀山弟子不咋地,這就讓人尋思了,到底怎么樣,還是打過后才知道。因此斗膽要師兄你指教了!沒準你教我們招式,我們教你做人呢!”
玄睿嘴上不停,手腳半點不放松,飛燕功施展到極致,疾風驟雨般圍堵趙子恒,不過片刻后,還是被轟飛出去。
玄睿向后翻飛同時,楊晟和他錯身而過,十訣拳緊追打向趙子恒,取得就是他逼退了玄睿,回手招架不及的瞬間。
就在確實快得手的瞬間,楊晟只覺腳下一緊,剛剛把玄睿鏟飛的鞭子,在趙子恒某種玄功的運作下,居然暴漲一截,繞后纏住了楊晟的腳,于是這眼看著就能當門紅的一拳被生生抽離,楊晟整個被他手上的鞭子甩起來拍在地上。
“咱們兩個外門弟子,一來就和七里宗最杰出的弟子來了場硬仗,看他身上靈兵挺氣派啊,你們七里宗對你這種小白臉,真舍得下本啊,你到底和哪幾個師長有一腿?”玄睿從地上彈起,笑嘻嘻道。
楊晟也起身,“也不能這么說,沒準掙得也是辛苦錢換來的。”
玄睿笑道,“好辛苦啊,可能是每日每夜的皮肉生意。”
趙子恒盡管知道兩人是要激怒自己,但對兩人沒臉沒皮的搭白還是眼底浮出暴怒,對方兩張口,看起來伶俐得很,他沒必要跟他們打嘴炮,那還落得下風,手上下力道讓他們吃苦頭就夠了。
一上一下。兩人再急撲上前!
楊晟是隱約興奮,雖說連續被摔飛撞樹或者拍地上,渾身那種欲散架的感覺確實很難受,但是正是這種逼入毫無花巧的實戰狀態,反而更能讓他感受到搬山功的氣韻之所在。
每一次被砸飛,雖說疼痛是真切的疼痛,但搬山功的氣韻便在那時會有絲絲回響,一股暖意籠罩全身,疼痛迅速減輕。
看上去好像被挨打得聲勢很唬人,但實際上卻并沒有想象中那樣的受損程度,甚至還伴隨著每一次實質性搬山功氣韻的清楚感受,在周身游走的暖意,有一種隱隱愉悅的感覺。
沒想到這搬山功不僅僅可以用于進攻上面,甚至在自身減輕損傷上面,也有作用。
只是自己這算什么?挨打才能變強?
這劍仙之路怎么這么坎坷。
此前和玄睿的切磋也僅限于切磋,是無法像是眼前這樣放手而為的。而這樣的打熬,恰是能夠把他逼向極限,淬煉搬山功的好機會。
片刻之后,楊晟和玄睿還是再次倒地,那邊的趙子恒仍然站在一顆巨木上,看著自己衣服上的一道拳印,以及背上的一道黑色腳印,還有身體消耗較大的喘息,眼底已然有了相當的驚訝。
背上那一腳也就算了,胸口那一拳確實讓他到現在還隱隱作痛。
他是七里宗年輕一代“七杰”,七個最杰出的年輕弟子之一。手上還有師長賜予的封印了一枚白蟒妖之魄,輸入靈炁可以變化伸長的白蟒鞭,想著至少也能和蜀山這一代內門最精英的弟子平起平坐,譬如長得挺美在他們七里宗很有人氣的楚桃葉那樣的,但沒想到面對兩個蜀山外門弟子,居然應對起來也被給他們破防,打得膠著。
這倒是讓他一時有些自尊受挫。只是想著兩人今日已經無法再戰,下回他定要毫發無傷的放倒他們。
他問道,“服不服?”
“服個屁!”玄睿抬頭,“你有本事不用靈兵,再來試試,七里宗最出色的弟子手持靈兵面對兩個蜀山外門弟子,你覺得說出去哪邊更占便宜,你師父會不會覺得你辱沒師門?”
趙子恒蹙眉,比起和兩人嘴上扯皮,眼下這個確實是一個軟肋,他們平時宗門內,把蜀山這一脈形容得就像是一群落魄土匪,如今以他身份面對對方兩個外門,還吃了虧,這傳出去麻煩有點大,他不消說都能想到自己師長對他的懲罰,肯定是好一通鞭打。
他想了想,道,“我兩派雖然隔得很近,但大家平時走動,進行修法上面的切磋也不夠……我看你們實際上也想彼此過過招,這事就僅限于我們之間如何……最近我都會過來,如果還想切磋較量,大可找我。”
楊晟開口,“明天又來?”
玄睿身子頓時僵了一下,一臉“不是吧”的看過來,不過看楊晟認真的樣子,玄睿又嘆了一口氣。
趙子恒點頭,“明天再來比過!”
楊晟點頭,“好。”
趙子恒豎起大拇指,“我看你們蜀山弟子也不是傳聞中的孬種,若明天想找幫手,我一個人也奉陪。”
他說著動身,嗖得沒入密林之中。
七里宗弟子趙子恒離開后不久,楊晟起身把玄睿扶起來。
玄睿喘息之余,笑道,“你給了他一拳,我踢了他一腳,他手上還有靈兵,把他逼到這份上,咱們也不算血虧,小賺了一把!”
在和趙子恒打過之后,楊晟發現原本縹緲難以捉摸的搬山氣韻,如今可以觸摸到了,甚至還挾著那一絲氣韻,打了他一拳,比起先前根本發揮不出來的情況,好了許多,想到這樣的打熬之下能夠精進,心頭已經有些欣喜。
這趙子恒雖說盛氣凌人,但也遵守規則,每次都給他們重新整頓再上的時間,否則方才他如果乘勝追擊,他們有幾條命都不夠。
玄睿又問,“明天咱們真還跟他打?”
楊晟道,“難得的實戰機會,總要珍惜。我看他很想把場子找回來。”
玄睿道,“好吧,這樣的較量磨練,對我們來說也是有很大幫助的。我飛燕功今天又有領悟,而你的拳術,增長得更快,難怪寧愿和他比試,實戰上的進步,確實很大……但咱們得先把今天消耗補上再說……”
兩人無論是體力還是體內靈炁,現在都精疲力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