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街上,一場拼斗已經爆發,魏大武體表皮膚迅速硬化,肌肉迅速墳起,變成石頭一樣的嶙峋參差,破矛前沖,撞斷不少捅鑿在他身上的鮮亮矛尖,那些司衙的圍堵官兵顯然沒有料到對方居然有這樣的能力。
魏大武撞開兩道矛墻,直直沖擄住了自己的女兒的官兵而去,兩側屋脊上弓弦迸發,弩箭破風聲響,那邊的魏大武爆發出一陣嘶吼,等閑刀槍劈扎不如的石膚,頓時被幾枚弩箭扎入,伏龍營的破魔弩,極為克制修行者。
站在魏大武前方的湯光經頓喝,“魏大武,你曾是大梁伍長,執迷不悟,還不束手就擒!”
魏大武一把抓住向自己腦門而來的一支弩箭,捏碎,身上再中數箭,他怒目瞪視湯光經,“若我放棄抵抗,你如何處置我女?”
湯光經淡淡道,“你犯了罪,你女兒有沒有錯,我控制她,也是出于保護,你若束手就擒,自甘伏法,她事后只要證明與此事無關,自然我會放她離開!只要你日后交代好問題,未來將功贖罪,也能早日父女團聚!”
矛林穿刺過來,魏大武撥開一波槍矛,道,“你騙我!大梁律從來就沒有將功贖罪一說!而你是為太浩盟辦事,以你們說法,我違的是修行邪法禁令!等同于大惡之罪!犯大惡罪者!女眷充官妓所!我關入三十年鎮魔大獄,或進入太浩盟皈苦窟,終身做開山筑土之苦役,至死方休!”
湯光經臉色陰云堆積,片刻后咳了一聲,轉過身去,步行向旁邊一個涼亭的石座,大馬金刀一坐。他被當眾揭破,內心殺心大盛。
旁邊的兵卒提拉著魏大武的女兒豆芽兒,也一并向后退去。因為魏大武此時所爆發出來的戰意和兇悍,確實還要出乎他們意料。
等閑司衙的好手,不會修行的這些官兵,委實無法拿他奈何。而兩側伏龍營調集過來的弩手,雖然有功,但魏大武似乎只要擋掉沖他要害而來的弩箭,其他身體部位中箭也不顧,只顧著魚死網破前沖。
湯光經揮了揮手,示意兩側弩手不要再發箭,“要活口。”
他還要調查蝠魚線索,當然不能就此把人給射殺了。
那邊有倒鉤網索,已經從那個高壯身體上覆蓋了上去……
此時的湯光經所在小亭兩側,分立著兩人,一人手持高過人頭的戟槍,是他三旗的左副旗長洪世范。另一側則是個黑紗罩衫的細目中年瘦削男子,是他右副旗長景古。
看著長街上的廝殺,洪世范道,“這是我們抓到的第三個有蝠魚肉的野修煉炁士了,只可惜此人蝠魚肉條已經消耗殆盡,平白喂了他的賤籍女兒!蝠魚肉位列我大梁通靈寶物第二目錄之上,是民間一類違禁物,不知此人究竟從何而來,而我大梁百條主干河流,三十座大湖泊,都沒得到蝠魚作亂報告,能在我大梁提供此物者,而且是新鮮肉質,定然是才偷獵了這等奇寶。”
“這背后另有大案,湯旗長只要捕了魏大武,嚴加審問,我們可能會挖出一個大窩點!”
旁邊的景古冷笑,“原本不用費這些物事,只可惜你洪世范太過喜歡砍人腦袋,前兩個本可以招供的游方野修,都拿給你把頭取了去,到讓湯旗長如今反倒不好辦了。”
洪世范臉色一變,“我摘那兩人頭顱之時,也是想著為咱們三旗立功,卻沒料到搜出了蝠魚肉這等違例之物,若是早早知曉,我必然留那兩人性命,有的是辦法讓他們吐露實情!”
他又微笑著望向此時在眾多槍矛中左右突圍不出,身上即便身披堅硬石膚,也被削下很多碎構的魏大武,手上長戟,轉身對湯光經道,“不如就由我拿下這魏大武,為旗長獻上第一功!”
景古一笑,“要不然還是我來吧,真怕你洪大官人一個不察,又把這有著可愛女兒父親的腦袋給取過去了。只要湯旗長準許,看我出手制住他,只要五招即可。”
湯光經目光看著那已經是一張猙獰石臉,被鉤網和槍陣鉗制,左沖右突的魏大武,在他陣陣轟動巷弄的怒吼中,陰冷著一旁的洪世范道,“還是左旗長好了,再給你一個機會,留他一口活氣。再誤了我的事,洪世范你也就做到頭了!”
洪世范面露懼色,持戟抱拳,轉身向魏大武而去。
……
洪世范加入了拼殺,魏大武立即要險象環生,小竹巷的變故,戰斗和爆發的吼聲,直接驚動了附近一街之隔,一個隱于市井的琴行。
琴行二樓之上。
有一白紗遮面,纖腰束有流光綢帶的女子坐于古琴旁,彈琴的手指停頓,因為隔街傳來的廝殺而微微皺眉。
她遮面白紗之上的一雙杏核眼似有春梅綻雪的風情,只是這種風情之間,又隱隱有一種金鳴之氣。連帶著整個人的氣質,有若秋天湖水的景深澄澈。
有佩劍女子從前門而入上前跪拜,道,“三公主。小竹巷內,是西城司衙和伏龍營三旗湯光經在行事,他們強行抓捕魏大武,動用手段也不甚光彩,先擄走對方女兒,以此脅迫,搞得人心惶動,打草驚蛇。”
被叫做三公主的女子眉宇微微揚起,她生的極美,護衛她的佩劍女子明白她為何要以白紗覆面,若非如此,到得此處雅琴集來,就是同為女子都會忍不住多看她幾眼。
就連她此時的蹙眉,也會讓人心神動搖。
三公主道,“魏大武牽扯著那所地下墟場之關要,這是圣上交代下來的事情,湯光經擅自做主,打亂我們的布局,而且行事如此之兇厲,這伏龍營,真是越來越放肆了!”
她聲音娓娓如流水,又有鏗鏘之聲,讓人心生敬畏之余,又有種奇異的動聽。似乎就連聽她訓斥人,都是一件享受的事情。
護衛女子開口道,“伏龍營仗著太浩盟和那位的背景,現在行事是越來越逾越過度了,我實在想不明白,那位為何要站在他們那邊,再這么下去,法紀何存,說是方外野修亂法,只怕他們也要忘乎所以了!”
三公主不做回復,亦再沒有說其他,只是提醒手下人密切注意小竹巷內部事項。
……
楊晟現在內心,卻是在天人交戰。
早知道就不淌這趟渾水了。青荷,玄睿修遠他們還在峰內等他回去,自己就置身于此處的危機之中。要不然還是轉身悄然離開好了。
但是他可以眼睜睜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幕,就這樣在面前發生嗎?
楊晟腦海里緊急轉了很多的想法,念頭,包括眼前的局面,局勢各種可能的發展。
視野中,那持大戟的將領已經出手,鋒利的戟刃削掉了躲閃不及魏大武的左肩石體,又一腳踩中魏大武臉龐,將他蹬回那座小院內,砸入了墻體。
楊晟看到了提拉著他魏大武女兒豆芽兒的兵卒,退后到了前方的屋檐之下,那個小女孩已經暈了過去,被人拖著領子,以坐地的形式拉來靠著石柱,頭上一側滿是鮮血。
就在自己眼前,就在自己腳下。
情況實屬千鈞一發。
現在他要怎么做?
不管怎么做,楊晟覺得要是今天自己背身而去,恐怕這件事,將會成為心頭永遠的梗。
他嗎的,老子也是修行者!
楊晟心下一橫,準備默念索敵訣之時,突地巷子傳來一陣騷動,有數駕帶火牛車沖開了西城衙役們把守的巷口,闖進了巷弄之中,牛車后面的葦草拖著濃烈的煙氣,瞬間四處蔓延。
牛車不停,朝著湯光經的那座涼亭沖過來,湯光經身旁的景古站前,他口中念著一些口訣,他是一名太浩盟的頌言師,太浩盟的頌言師極其強大,能夠通過誦咒,以體內靈炁溝通天地,做到許多常人視為奇跡之事。
眼下那景古誦念結束,巷道兩旁堆放的某家建房圓木霍然交錯飛起,交叉架在驅動牛車的兩頭牛之前,兩頭牛撞上圓木,頓時齏身粉骨,但牛車已經止不住去勢,整個尾抬頭壓高高仰起,車身上的無數火焰,成雨狀灑向巷弄。
霎是奇觀。
那位叫景古的頌言師口中再誦咒訣,撲向他和湯光經小亭的火雨像是撞上了無形的墻,再無法寸進,四下濺落,周圍衙役和伏龍營兵卒遭受波及,紛紛躲避。
牛車沖入的同時,楊晟就心想原來想動手的不止自己一人啊。
當時再不猶豫,反手從斧囊取出斧頭,又把自己斗篷解下,用斧刃劈成兩半,一半包裹斧子,一半裹住自己半個頭,只露出眼睛,索敵訣在心中默念,經脈靈炁運轉,精神力迅速延伸出去,將這座樓體頭頂瓦面,腳下一樓和隔壁房間埋伏的,長街之下的七個兵卒,一同鎖定。
斗篷包裹成枕頭的千戶斧出!
轟!的一聲。
破墻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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