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牧師的這篇演講可是被成為二十世紀最偉大的演講之一。雖然一些內容經過了魔改,但總體而言,余連對最終效果還是很明顯的。這不,只要看看在場的那些仿佛靈魂都在燃燒,一個個快要化身為民權戰士的報社工作人員,就可見一斑了。
余連向宇宙之靈保證,他只是對那個社長先生用了一點點控心,讓后者堅定信心一定要把自己的這段演講發出去,除此以外便沒有再用什么神秘學的盤外招了。
這能說明什么呢?這只能說明,這些人都是天生的左翼民權活動家啊!不管他們是不是人奸,但至少他們堅信,自己確實是在行好事的。
那不就足夠了嗎?
當然,余連并不是太確定,自己的演講對已經習慣于被蒂芮羅人統治的銀河帝國各族人民有什么觸動,但哪怕只是形成一點點風潮,搞事的目的便算是達成了。
按理說,自己一個外交人員,說這種話應該是不太合適的。可是,大丈夫行事,說都說了,做也做了,就不要再后悔了。
反正自己這個駐在武官也是帝國那邊邀請過來的。他們要是真的覺得哪里不對,完全可以把自己驅逐出境嘛,反正自己要在帝都做的事也差不多了,而且自己明明只是就著伊雯雅大帝的《種族解放宣言》提了一些不太成熟的小意見,真要是這樣都被驅逐了,無禮的可就是帝國一方了。
余連覺得,大概率帝國方面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了,同時對共同體那邊繼續抗議。可是,咱們光榮的共同體武德充沛,連克爾那城都拆了,戰艦和空間泡也搶了,侯爵和將軍也恁死了,再抗議又能抗議到哪里去呢?
地球中央政府方面大概也會覺得很頭疼,但以強(qin)硬(lian)派(meng)著稱的國防委員長閣卻反而會(表現得)相當欣慰。至于軍方,搞不好會更崇拜自己的。
唯一覺得有點對不起的,可能就是外交委員會的那位司長先生了吧?自己好像在地球的時候,答應過人家來帝都之后不惹事,也不扭著齊先生一起惹事,結果現在惹出的盡是會外交委員會全體繼續胃疼的大事。
希望那位和善的先生的胃能撐得住吧?實在不行,自己還可以介紹他到工程師會館,讓特倫德先生給他換一個鐵胃?字面意義上的!
說起來,上次給我打電話的那位外交部的司長先生,是叫什么名字來著?
或許是因為剛才演講效果太好了,在采訪結束之后,齊先生居然也忍不住抱怨了幾句,:“這種事情,其實你應該是交給我來做的。因為我就是這種人。帝國朝野上下都習慣了。可你還年輕,應該是給自己留一點轉圜余地的。”
不過,他隨后也表示理解道:“不過,你畢竟還年輕,熱血一上頭往往就不管不顧了,我也可以理解。總之,先為自己自豪吧。你今日的演講,必會名留青史!”
“前提是我們今天的這些東西真的能播出去吧?”余連笑道:“雖然是網絡節目,但畢竟是錄播,不是直播的。”
那位社長,好像是叫神馬魯雯子爵的。說白了,就是個有那么一點點民權意識和同情心的小布爾喬亞,總體來說或許算是一個的好人,但對非人種族的同情和悲憫,估計還比不上他到貴族沙龍和千金小姐們吹嘴時的素材需求迫切。
自己剛才雖然是用控心悄無聲息地放大了他“良心”的一面,但能持續多久可不好說,誰知道這家伙之后會不會反悔呢?
齊先生看了余連一眼,沉吟了片刻,道:“這家《民族統一報》的社長魯雯子爵,是艾克約伯爵的幼弟。”
余連點頭表示他知道。
“不過,《民族統一報》最大的幕后投資人,是同文出版集團。當然,在前臺也是通過歐各種離岸公司擺了好幾層套娃的。魯雯子爵現在都還以為,他拿到的是一家盎芒人商會的資金。”
余連看向了齊先生,一時間很想要震震虎軀。他真的覺得,自己仿佛是發現了隱藏在歷史形象夾縫之中的視覺奇觀。
他這次是真的驚了。同文集團好像就是最早給齊先生出版作品的那家出版社了吧?在共同體的出版業中,也是排得上號的大企業了。只不過,沒記錯的話,這家企業在幾年前也接受了聯盟教育和出版業巨頭青鳥公司的注資,現在已經算是那只巨大青鳥的一片羽翼了。
“你說的沒錯,《民族統一報》其實也算是聯盟下的一步閑棋了。如果要說帝國有什么弱點,就是因為其擴張太快,引發的內部種族問題了。這也足夠聯盟做點手腳了。當然了,我和同文集團還是有一些香火情的,多少能施加一點影響力。放心吧,今天的訪談,一定會全程上線的。”
你哪里才只是一點香火情啊?難道在青鳥公司的總部影響力就不大了?你當我不知道,您寫的《銀河魔神傳》的所有版權和周邊開放,都是交給青鳥在運營的。這可是價值上萬億的大IP。您要真的哪天不高興了,說是要把版權收回,青鳥公司董事會的主席都得下臺吧?
這么一點點小要求,人家當然得想著把你伺候好了啊!
見余連依然是一副我什么都不想說的樣子,先生又笑道:“要不然你以為呢?我愿意接受這家媒體的采訪,自然是也是有自己的理由。再怎么說我也是個大使,要只是裝瘋賣傻,雖然不會覺得對不起地球的袞袞諸公,卻一定會對不起那么多人民的信任和厚愛了。”
余連再次感受到了歷史形象和真實形象之間的巨大沖突,消化了好一會,方才道:“這種事情,您這么輕易告訴下官好嗎?”
“這有什么不好的呢?”老先生笑著聳了聳肩:“如果我真的聽了你的忽悠,去參加新神州天區長官的競選,那你不就相當于上了你的賊船了?既然都在一條船上,稍微交個底也是應該的。”
沒等到余連回答,對方卻又道:“你一定是想要做什么吧?小家伙,可別否認。雖然我沒有什么證據,但你也不要小看一個頂級文學家的直覺啊!”
確實,在任何一個領域成為大師的人物,都是不容小覷的。余連不由得笑了:“……那么,您就不怕真的是一條賊船嗎?”
“呵呵,那我到時候在下船就是了。”齊先生也笑了:“我畢竟也是個文人啊,你見過的文人誰不是熱衷左右橫跳的呢?”
“給文人爭取一點骨氣啊喂!要是您都墮落了,文學界就沒有天空啦!”
“那就取決于你給我找到什么人了?”
余連微微一怔,隨即便立即意識到,對方應該說的是給他找的團隊了。齊先生的意思很明確,他自己沒什么行政經驗,也沒有可以依托的人脈資源。如果沒有一批精干可信的人手,他是很難下定決心的。
“那您就盡管放心吧。”余連笑了。
他確實已經想到人選了。如果連那群人齊先生都不滿意,整個共同體,就不可能還有更好的人才了。
當然了,那些人都還是象牙塔中的學生,卻已經在這個帝國的核心嶄露頭角。如果給了他們更大的舞臺,會不會比另外一條世界線上,更快,更早地成才呢?
余連原本是準備再送齊先生回大使館的,但兩人在剛剛離開大使館的時候,便有一輛外形相當優雅莊重的加長廂車便停在了路邊,一看就是帝國圣瑯公司出產的豪華轎車。這可是一家專門為帝國貴族和上層階級特工定制交通工具的企業。
果然,轎車的車門上還鑲著一個繁復華美的紋章,看著就知道很有來歷。
帝國貴族的紋章可謂是五花八門,就算是余連也懶得去把它們都記下來,最多能認得出八選王和一些頂級諸侯和權貴的標志。
不過,帝國紋章學的知識他還是知道一些的,倒是能看得出:車門上的紋章是盾型,背后交叉著長矛和軍旗,意味著是傳統軍事貴族出生。頂端的冠紋則是銀色的紫水晶寶冠,意味著這是一個侯爵家族。盾徽中央的家紋是一個掛著星辰的寶樹,周邊點著三個銀色印璽和兩個紅色寶劍標志,這意味著家族史上出過三個樞密院首席大臣和兩個元帥。
頂級的名門啊!余連想。
不過,晨曦皇朝到現在畢竟也有兩千多年的歷史了,逐漸淡出中央權力的過氣豪門要多少有多少,自己不認得也不奇怪。
當然了,就算是所謂的“過氣”豪門,也只是和坐在樞密院和大元帥府中的那些相比。只要是能流傳至今的頂級豪門,依然在民間、商界和地方有著巨大的影響力。
然后,車門打開了,先是下來了兩個衣冠楚楚氣質一板一眼一看就訓練有素的管家,接著才又下來了一個穿著美麗女子……呃,或者說一個漂亮的阿姨吧。
之所以叫阿姨,是因為她確實上了些年紀,眼角的魚尾紋已經很明顯了,但看得出,年輕時絕對是頂級的美人。她穿著很普通的便裝,至少比那兩個衣裝筆挺的管家要普通得多,但就是這么笑吟吟地站在那里,就足夠表明自己的身份了。
然后,美麗的貴婦人用近乎于撒嬌的口吻道:“盼你出來一次可真是不容易。”
“都說了不要那么大陣仗的!”齊先生卻板著臉沒好氣地道。
“好好,是人家的錯,可這不是想你了嗎?”貴婦人又如同小女孩一樣拉著齊先生的手,笑得百花盛開。好吧,從外表年紀來看,怎么應該都不超過四十歲的貴婦人,確實是比齊先生年輕了二十歲以上,說是父女也一定是有人信的……
嘖,這種想象還真夠邪惡的。
她仿佛這才看到了一邊目不斜視一副我什么都沒看到的余連:“這是……嗯,我這就再叫一輛車來送他回去。”
“不,下官議會還有安排,就不打擾您了。”余連向有些尷尬的齊先生敬了個禮,而貴婦人也露出了這孩子真上道的笑容。
說起來,齊先生好像一直沒有結婚,但卻有兩個兒子和一個女兒。另外,他好像在帝國也一直都挺受歡迎的。不過,文人嘛,所謂的名士風流,咱就把這當做一段佳話,敬而言之就好了。
余連一邊這么向著,一邊迅速離開了街區,隱約似乎還能聽見:“我給您準備了您最喜歡的圣倫多的白葡萄酒”,“傻瓜,圣倫多的白葡萄酒就不適合這個季節”,“哎呀,你別拉著我”之類的對話。
吾輩楷模啊!
余連充滿了對前輩高山仰止的敬仰,趕緊又走遠了一點,這才茫然四顧,發現自己好像沒地方去了。
不過他很快就想起了,賽爾迪·斯托克就讀的夏伊爾紀念大學好像就在這個格爾羅金市。帝都的共同體留學生總會,自然也在這座城中。
這也是可以理解的。當年伊雯雅女皇修建這個太空城,本來就是準備送給自己的智囊兼炮(喵)友夏伊爾宰相的禮物。只不過,夏伊爾宰相后來卻把這座太空城捐了出來,劃分出了大學城和居民區。
前者建設起了包括夏伊爾紀念大學在內數所高等院校,總體校風都是兼容并包的,而且它們也是最早開始接納非人類種族學生和留學生的帝國高效。
后者則用于接納在內戰中立下了戰功獲得公民權的非人類種族——畢竟人家都是戰爭功臣了,在帝都給套房子也是應該的嘛。
這么一來,格爾羅金市這座大學城,也成了帝都內非人類居民和外國矯命聚集最多的太空都市了。
《民族統一報》這樣新興的左翼媒體,把總部放在這里,自然也是很合理的。
余連接通了斯托克的電話。實際上,在紅星廠的時候,兩人就互相留下了私人通訊編碼,并且說好了自己來帝都的時候,他要請自己一條龍的。可自己到任都這么長時間了,對方居然連個短信都沒有,實在是太不講究了!
電話響了三聲之后,然而接通的卻是一個吊著嗓子的奇怪聲音:“您好,這里是賽爾迪·斯托克。呃,抱歉,我最近有點感冒,嗓子不太舒服……”
“……放屁!你在紅楓廠分吹雨打拉大鋸的時候都沒看你感冒,天天被十里八鄉的楓城小媳婦們圍觀都看你感冒?五月份在帝都恒溫的太空城里感冒?忽悠鬼啊?”
對方的聲音明顯開始慌亂了:“呃,抱歉抱歉,這個,呃,是賽爾迪學長去參加封閉試驗了,要求不能帶通訊器材。他要等明天才能回來,就把手機留給我了。”
“滾蛋!賽爾迪學的是經濟學,參加個哪門子封閉試驗?蠅王嗎?大逃殺嗎?”
“這個,我我我……”話筒后面的聲音開始語無倫次了。
“你到底是誰?把視頻打開!”余連心頭一緊,語氣頓時就沉了下來:“賽爾迪到底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