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人總共二十七人。
其中兩個四環,其中一個是完成了元素顯化的“控法者”,一個是被自己毀容了精神結構不太穩定的衛倫特王的“小月亮”。
三個三環,一門心思琢磨著復仇的病嬌三無未亡人,以及未亡人的哥,以及凱泰王國的軍事顧問芮緬伯爵。
二環六人,一環十人,包括一個吊著膀子的小姑娘。
此外,還有無能力者的輔助六人。只不過他們并沒有進入營地,正在外圍的森林中潛伏。
總而言之,這支不到三十人的小隊,如果帶齊了他們的軍用超凡裝備,在戰場上足可以毀滅一個城市,擊垮一個整編的陸戰軍團,甚至還足可以在一艘無畏艦上殺個七進七出。
這其中大部分的都是現役的星界騎士團成員,其余也都是帝國名門出生的精英子弟和家臣,絕對不缺乏戰斗經驗。
好吧……不管從哪個角度來看,都絕不是余連所能夠對抗的。就算啊是加上了聯盟的秘銀荊棘隊,也遠不能做到這一點。正因為如此,余連一開始就沒有期待過阿斯特里能和自己并肩作戰,他甚至都來不及去看對方的眼神,只是將抱著的龍蛋往對方手里一塞,便騎乘著霧踏龍拔地而起。
所以,我是不是表現得太勇了呢?等到余連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翻過山嶺了。
他真是已經能看到那條大河的對岸,正在試圖泅水逃生的眾人。余連甚至能看清楚他們每一個人的驚惶。明明也都是戰神祭的參賽者,但這時候,卻仿佛是遇到了亂兵的戰爭難民似的。
同樣的,他也看到了在河邊斷后的那幾個人。在面對這群瘋狂的帝國星界騎士,卻又顯得何等單薄,卻又何其悲壯。然而,這依然無法突破實力之間的天塹。
這時候,如果我不去幫助他們,還有誰能去?余連沒有絲毫猶豫,便乘龍而下。好在,在這一刻,他其實也并非孤立無援的。
“奧斯卡,你愿意同我并肩嗎?”余連將手貼在了胯下的巨獸冰冷的鱗甲上,期盼地問道。
霧踏龍大概是要感受到了余連沸騰激昂的熱血,當機立斷地發出了清亢的長鳴聲。這絕對不是因為他的蛋現在還在阿斯特里那邊的原因。畢竟身為龍種,乃是一種高雅而莊嚴的神圣生物,自然也是相當雄壯的。
“那很好,這里是大河,也是你的主場!奧斯卡,霧來!”
霧踏龍已經懶得去理會自己的新名字了。背上人的話猶未已,靈性的因子便已經從他的鱗甲的分析之中溢了出來,直接作用在了河水之上,旋即化作漫天的云霧。越過了河流,越過了沙灘,向著整個營地蓋了下去。
余連騎乘著十余米長的巨龍,在雨霧的掩護下開始了沖鋒。
明明是讓人心悸的灰蒙蒙的雨霧,但在陽光的折射之下,那沖鋒的身影從伸手不見五指的灰霧之中騎行,竟然宛若劃過了天穹的流星一樣。在這一瞬間,竟然多了幾分使人目眩的神采,宛若神祇降臨。
寬廣的灘前,驟然間都被動人心魄的流光所迫,無論是已經陷入了絕望境地的遇害者,亦或是準備加害他人的帝國一方,才剛剛看到了流星閃過的瞬間,對方便已經近在咫尺了。
大霧之中的空間和距離,對來人來說,似乎一點意義都沒有。
這本就是霧踏龍自身的類靈能天賦。他可以將空氣中水汽凝結成彌漫的大霧,哪里的濕度越高,哪里的靈氣越濃,大霧的成型就越快。這霧氣,就是他的靈能領域。在他的領域之內,他就是可以縮地成寸,凌虛而行。
一直到那穿越了大霧的光之影已經掠過了河灘,降臨到了營地的那一刻,他們才終于意識到,又有敵人接近了。
“這些霧氣,有攝靈效果……”離得最近的魯米爾爵士已經瞬間明白了己方失態的原因,但他卻沒有絲毫的驚懼,卻開心地抽了抽鼻子,便是那銀白的假面都難以抑制那忍耐不住的狂氣笑容。
“來吧!我知道你來了!哈哈哈哈哈,你就是會來的!多么的高尚啊!多么的光榮啊!”他已經聞到了死敵的接近。相比起來,那可以懾靈的霧氣到底是如何產生的,根本不在他的思考范圍之內。
“我把自己所有的榮譽和未來都壓上了!你要是再不來,我可真要詛咒宇宙之靈賜予的命運了。可是,你終究還是來了!感謝宇宙之靈!”
是的,這是一個在大庭廣眾之下,一招之內便將自己虐得體無完膚的死敵。哪怕對方是取了巧,哪怕自己因為大意沒有閃。可現在,全宇宙都已經知道了,自己被人秒殺了。就像是屠夫面前的待宰羔羊一樣,毫無反抗能力,被對方掀翻在地騎臉輸出。
到了最后,甚至連偷襲的時候都還還被當著眾人的面來了一個反殺。
以他受到的重傷,原本是可以退賽的,但他卻咬著牙只是讓人進行了簡單的處理,帶上了一張銀面具,就再次咬牙空降到了戰神祭的現場。他知道,這樣的做法說不動會給自己的傷口留下什么后遺癥,可現在的他卻也管不得這許多了。
他現在,只要想到那時候發生的一切,想到他的臉,甚至只是提起他的名字,臉上的傷口都會不受控制地傳來鉆心的疼痛。
魯米爾爵士可以肯定,那個地球人已經成為了自己的心魔,如果不解決他,自己被視為全宇宙的笑柄倒也罷了,自身的修行一輩子也將再無寸進。再到往后,他甚至都有可能光聽到那個人的名字,就落荒而逃了。
所以,歸根結底,戰神祭可以輸,但余連必須死!
如果說,之前他參加戰神祭,對上頭傳下來的意思還抱著一種漫不經心的態度,只想要接著這個機會出出風頭。那么現在,他確實已經把自己的一切都壓上了。
魯米爾爵士是亞洛桑公爵的三子,這本來也就是銀河帝國最臭名昭著的劊子手家族,歷代的功業都是用銀河各族人民的鮮血澆灌出來的。然而,這并不意味著,魯米爾爵士就是真的是毫無底線的殺人狂。
他當然知道,戰神祭已經有很多年不死人了,就是一個大家合家歡的巨型競技運動。他同樣也知道,全銀河正在有幾萬億的觀眾在觀看這個節目。觀眾們想要看到力量、技能、勇氣和智慧的較量,但同樣也想要看到他們預期的人設。
而帝國星界騎士的人設,不應該是強大、優雅、神秘,但是又恪守騎士典范的銀河守護者嗎?以如此殘酷的手段對放棄抵抗的弱者出手,還算得什么騎士呢?
可為了成功獵殺余連,他不得不冒著社死,甚至被帝國大佬們拋棄的風險,動用了最殘酷的手段,
魯米爾爵士是“血路”的第四環“狂戰士”,擁有“嗜血之魂”的能力。這是一種為敢死之士們量身定做的能力。通過鮮血,通過殺戮,通過死在自己手下之人臨死之前的絕望和枯竭的生命力,戰士卻將可以不斷地聚集氣勢,提升殺意,并且一點點強化自己破陣殺敵的覺悟。
對于一個靈能者們這些主觀唯心主義者來說,精神和決心,真的是可以化作了實質的力量的。在正面戰場上,一個“血路”,尤其是掌握了“嗜血之魂”的靈能者,真的是有可能越戰越勇最后化為殺戮風暴的。
這也便是為什么,這種星環的靈能者,被稱之為“血路”吧。
魯米爾爵士非常滿意自己現在的狀態。他可以確定,如果在開幕上,自己是現在這樣的覺悟,和余連正面一戰也不是沒有機會的。
……至少,絕不可能又被秒殺了。
他又覺得有點可惜,如果自己剛才真的弄死了那兩個古美亞小妞,自己現在的狀態應該會更好吧?
爵士將這些稍許的惋惜拋到了腦后,左手從雙頭戰矛的鋒銳上抹過,讓自己的鮮血在冰冷的刀刃上流淌著。緊接著,那點點斑駁的血跡,宛若燃燒的紅焰一樣在長矛的刃面上膨脹燃燒,隨即便劃走了一丈多長的猩紅光刃。
煞氣彌漫,宛若殘陽。長刃揮動間隙,甚至在那些靈性的霧氣都開始退避。
不管你帶來了什么,都化作灰燼吧!魯米爾爵士低聲喝道。他雙目中的血絲像是蜘蛛網一樣爬了上來,仿佛已經將整雙眼睛都化作了血紅,但手中的動作卻沒有變形。燃燒著的能量光刃在他的揮動之下,仿佛直接化作了翻滾沸騰的血龍,咆哮著撲向了那正在向自己撲來的龐然大物。
這是攻防一體的招數,就算是對上那頭太牢,也一定能戰而勝之。
然而,卻就在這個時候,那個龐然大物卻忽然沖天而起,直接便到了十多丈的高空,脫離了霧氣。
然而,身處霧氣之中的他們,卻依然沒能看清楚那巨物的樣貌。只能隱約猜測會是龍種。
魯米爾爵士的攻擊自然就撲空了。可是,在火焰劈開霧氣的瞬間,他確實能感受到了那個熟悉的人影,以及對方的步伐。
“哼,在這詭異的霧氣之內,所以力場閃爍竟然比正常的還要迅捷嗎?”魯米爾爵士冷笑了一聲,卻一點都不覺得失望。他本來就沒想過一招就能奏效。實際上,他剛才那一次斬擊已經掛讓對方掛了彩,這已經是意外之喜。
爵士的身體就像是沒有骨骼似的,扭曲地轉過了身,追著自己的血氣指引的方向撲了過去。就算是透過這些伸手不見五指的靈性霧水中,他也已經捕捉到了對方的存在,正向著彌凱勒那邊去了。
哼,正好,讓你死在我們的夾擊之下,也是你應有的死法吧?
作為四環的“控法者”,彌凱勒爵士其實比魯米爾還先一步感受到這大霧的到來。處于職業病,他已經在開始分析這霧氣的靈性結構,而且還真的琢磨出了一套反制的陣列構想。如果能憑自己的想法施展出反制的靈能陣列,說不定是可以讓這討人厭的霧氣徹底潰散的。
可這時候,他已經來不及把構想變成現實了。彌凱勒的視線當然也受到了干擾,但靈覺已經清晰捕捉到了對方向自己逼近過來的氣勢,殺氣凌冽,宛若捕食的兇獸。
彌凱勒爵士知道,自己畢竟是個法爺,正面肯定是沒辦法和這種一點都不優雅的野蠻人抗衡的。他準備姑且避其鋒芒,也踩了一下滑步準備啟動力場閃爍,同時還向著正面一揚手。
一朵灼白的花朵在霧水中綻放開來,似乎瞬間便把把霧水、空氣乃至于時間都凝固住了似的。就算是氣勢洶洶正面殺來仿佛狂暴的兇獸一樣的余連,似乎也停止了身影。
可緊接著,正面的他同樣也一揚手,卻只見一個物事飛了過來,在冰晶綻放出來的花朵中央爆開,于是乎,那凍結了的寒冰之花卻驟然發生了龜裂崩潰,化作了無數的冰晶彈片向四面擴散。一時間,霧水更加渾濁,空氣之中壓抑的氣息也凝滯了下來,靈能在糾纏之間形成的對抗,已經攪亂了自然的力場。
這展開就有點出乎凱彌勒的意料了。而這時候,他再次捕捉到身后敵人的接近,對方以近乎于蠻勇的狀態從冰晶爆炸的漩渦中直線撞了過來,不到十分之一秒便逼到了自己身側的方寸之間,頓時頭皮有點發麻。
身為星界騎士的他,執行過不少萬惡的鎮壓工作,當然也見過許多悍不畏死的猛士,卻從未見過有四環的高手也是這種死士的打法。
沒辦法,到了四環的靈能者,足可以成為任何一方勢力的座上賓。既然穿上了鞋,那就會開始惜命了。
彌凱勒爵士在心中一嘆,不得不承認,就憑這血勇,此人若是生在帝國,也一定會是騎士團中的佼佼者。他也確實理解,為什么騎士團會視其為大敵,不惜破壞戰神祭的潛規則,也一定要將他抹殺了。
可是,你難道以為,這天底下有勇氣的便只有你嗎?
彌凱勒爵士慢若冰霜,心中卻已經燃起了烈火。他雙臂擺開了駕駛,在對方的攻擊即將接近自己的瞬間,整個人身體忽然化作了一團暴風雪。向著對面的余連兜了過去。
雙方到了這個境界,已經完全可以不用肉眼捕捉敵人了。在這個瞬間,彌凱勒掩蓋在冰雪風暴之中意志,清晰地感受到了對方也將自己身體和冰雪交融在了一起。
兩個即將開始正面戰斗的靈能者,就瞬間化作了一大團紛飛的雪花。
“果然,元素細胞……哼,也只有這種能力,他才可以在這種靈性霧氣之中如此行動!”
彌凱勒爵士冷哼了一聲,煞白的冰雪之中忽然出現了一絲刺眼的雪亮,接著便是宣泄而出的高溫,仿佛集成了一個熾熱的太陽。
“轟!”驟然提升的高溫和尚沒有融化的冰晶發生了劇烈的反應,直接形成了爆炸。
彌凱勒爵士的身影從爆炸的漩渦中脫離而出,從朦朧的虛影化作了實體。
他的臉色比之前更白了,依舊是面無表情,但眼神中似乎帶著一絲得色。
成功了!他想。
可是這個時候,覆蓋著黑氣的戰錘從爆炸的漩渦中彈了出來,鉤鐮巧妙地一拖,便掛住了爵士的肩頭。他不退反進,只能移前兩步,又落入了尚未消散的爆炸之中。
爵士目瞪口呆地看著醋缽大的拳頭又遠及近,砸在了自己的面門上。
千鈞一發之間,他的身體再次出現了元素化,變作了沒有實體的水汽,閃開避過了這一擊,然后就想要逃散到了灰蒙蒙的霧氣之中。
然而,這一刻,拳影和戰錘擴散開來,如同致命的羅網般,將水霧的四面八方都卷罩在了起來。讓彌凱勒爵士為之心悸的黑氣從四面八方遮蔽他逃逸的出路。
在這樣的壓迫下,他再也無法維持元素化的軀體,只能再次實現了實體。
不應該啊!彌凱勒想。方才,這家伙的元素細胞是是把他的身體向冰雪轉化,這時候中了一擊燃燒之息,就算不死也應該受重傷啊?如何還能還擊?
迷茫中,他恍然聽到了對方的聲音“你當我不知道嗎?你的元素顯化根本不是冰,而是控溫!”
你是怎么知道的?彌凱勒剛想這么說,對方的鴨嘴錘銳利的那一頭,便真的如同鐮刀一樣掛了下來,敲開了自己的頭蓋骨。
這位酷得讓人不寒而栗的冰山美男子,雙目發白,臉頰抽搐,終究還是在露出了極為丑陋的死相。
星界騎士團正騎士,在另外一個時間線上,當到過星界騎士團第一騎士長,帝國元帥,帝國首席星見官的彌凱勒·塔爾桑特伯爵,隕落于他還沒有綻放的二十四歲這一年。
不過,這也只是后來被稱之為“讓紋章院哭泣的三分鐘”的開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