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這幫小子居然又這么慘啊?”賽約中將看著副官遞上來的雙方“傷亡”報告,不但沒有絲毫奴役,反而是樂不可支地拍起了桌子:“他們這次已經謹慎穩健得甚至有點保守了,總算是沒有被你的小伎倆算計了。”
“不是我,是秋名山八幡少校。”余連趕緊道:“上次,上上次,還有這次,都是那家伙地手筆。”
“哈哈,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就算是不被算計,拉開了架勢打硬仗呆仗,卻還是打成了這個樣子。我原本以為,經過幾個月的軍演操練,我應該可以把老弟里肚子里的存貨都差不多掏出來了,但想不到每次都能給我驚喜。”賽約中將看著余連的眼神非常微妙,就像是在看一個永遠都開不完的盲盒似的。
“我總覺得,你似乎有一套非常完整的陸戰戰術思維……不,甚至應該是可以被視作一種陸軍學說了。我知道,除了天才靈能者的一面,您應該也是有戰略家的天賦的。可是,我卻從未想過,您會把精力放在研究陸戰方面。”
賽約將軍會覺得奇怪也是在所難免的。眾所周知,本世代的文明因為偉力歸于自身的靈能者,和高科技歸于遺跡的挖墳黨的緣故,某些所謂的進步完全是以降神的形式攀升的,便缺乏了按部就班的底蘊。而這其中受到最大影響的,便是陸戰了。
大家實在是太快速的進入了星際時代,在狹窄逼仄的鋼鐵通道中跳幫戰便自然而然影響到了地表戰術的發展。于是,無論是裝備到牙齒訓練有素的帝國裝甲擲彈兵,還是規模龐大的聯盟星河衛隊,都喜歡效彷被點著了屁股的野豬,狂飆突進一莽無前,在最短時間之內分出勝負。哪怕是在廣袤的星球地表原野上拉開了陣勢,也依舊是如此。
更重要的是,這世界上決定戰爭勝負的,依舊是太空之中的艦隊決戰。只要是失去了大氣層外的軌道制空權,地表上的陸軍便是待宰的羔羊了。
賽約將軍確實很難想象,像余連這樣前途遠大的希望之星,竟然會把心思放在研究陸戰戰術上。
余連卻笑道:“除非是燒玻璃或者直接動用巨像抹地圖,否則軌道轟炸就不會是萬能的。只要我們的敵人還是需要依托穩固的宜居星球才能存續文明的社會性智慧生物,那么在星球據點的爭奪上依然存在很多可以研究的余地。”
“所以你才會從這個方面來增強我們的戰斗力嗎?”他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確實,宇宙艦隊方面,我國的國力和技術力就擺在那里,還是很難和聯盟帝國抗衡的,倒是可以從陸軍戰術方面實現一些彎道超車……”
余連覺得中將閣下還真是想多了。他單純只是覺得,明明大家的手里已經有了這么多智能武器和大規模殺傷武器,戰術概念說不定還不如拿破侖戰爭時期,這實在是太違反本人的審美了。作為一個輕微強迫癥患者,是有義務讓畫風正常起來的。
至于到底能不能實現彎道超車……余連可實在不敢有這樣的指望,至少絕對不可能僅僅把期待放在這里。
“不過,相比起革命性的戰術,您的這些軍隊的戰斗力來源,應該是存在更深層次的原因吧?”賽約中將道。
余連瞥了對方一眼,心想這位共同體陸戰隊系統的第一人,確實是個懂行的,便笑道:“將軍,您認為,在冷兵器時代,最有戰斗力的軍隊是由什么組成的?”
如果是沒什么文化的粗人,或是有知識沒文化的酸文人和傲慢的貴族,大約會回答是“家學淵源,裝備精良,訓練有素,為了榮耀而悍不畏死精銳騎士”之類的吧。可是,賽約將軍這位差點就去讀藝術學院的昂藏大漢,歪頭想了一想,卻道:“應該是自耕農吧。”
他又補充道:“有田有屋,農忙時勞作,農閑時作訓和打零工能養得活一家妻兒老小的那種自耕農。”
“那么在這個時代也是。”余連笑道:“只不過,除了自耕農之外,還應該加上產業工人。”
“是的,冷兵器時代沒有工廠嘛。”賽約將軍頓時反應了過來。
“所謂的自耕農,是因為頭上除了一個收稅的政府便什么都沒有了。沒有領主大人,沒有地主老爺,十里八鄉還可以時常聚集起來肅清盜匪,安定地方。”余連聳了聳肩:“那么,現在的問題就來了,如果在產業工人的時代,他們應該有什么呢?”
這一次,就算是很有文化的賽約中將也不由得一怔,頓時陷入了兩難的境地。他那藝術家的敏銳而感性的一面告訴自己,再繼續討論下去,搞不好情況就會有點危險了。
“啊哈哈哈,可能是因為下官是個靈能者,在玄學和神秘學的世界中呆的得太久,總是喜歡胡思亂想吧。”余連聳肩打了一個哈哈:“不過,您說的底層邏輯,應該就落在這里了。怎么樣,聽起來就特別不好推廣是吧?”
“聽著確實不怎么好推廣。”他回應了一個相對而言顯得甚為別扭的笑容,卻蹙著眉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于是,這場演習就這樣結束了,但結果其實還是很不錯的。警備隊和民團們終于知道他們很能打,他們是特殊的,因為渾身上下都被注入了滿滿的信心,便真的有了強軍的氣質。乘著這個機會,賽約中將便開始從沙民民兵和當地警備隊中挑選精銳成員,著手準備組建的藍星共同體海軍陸戰隊第三十八師,俗稱“新玉門師”。
中將是陸戰隊總監,也是國防委員會和軍令部的成員,雖然排名比較靠后,但妥妥也是軍方的最高層了。組建和整訓新的部隊本就在他的權限之內。
這已經不是打不過便加入對方,而是打不過卻能讓對方加入。賽約將軍不愧是老江湖了,權限利用得那叫一個爐火純凈。如此一來,輸給了自己人哪里能叫輸呢?袍澤之間演習一下,有輸有贏也是正常,磕磕碰碰更是在所難免。海軍陸戰隊便不算是丟了面子。另外,警備隊和民兵成了陸戰隊,士兵們軍餉待遇上去了一大截,軍官們的組織關系也從地方到了中央,自然也得了好大的實惠。
這都不叫雙贏,還有什么能算呢?
當然了,余連倒是覺得,所謂的“新玉門師”實在是太有地域特色了。況且,三十八這個編號實在是讓自己浮想聯翩,要是可以的話,未來要是叫做“萬歲師”,那當然就是極好的了。
不過,無論是正式的陸戰隊師編號還是授予特殊軍號,都是需要通過軍令本部和國防委員會批準的,但賽約中將表示自己可以把事情做在前面。
“那么,地球那邊真的批準了您的?師長應該由誰來呢?”
“你的話當然是最好的,但一介師長對你來說實在是太屈才了。”賽約中將道。
余連心想這話要是傳出去,別人還以為你要捧殺我呢。從軍三年不到就當上師長的,除非是天下大亂戰事不停的變革紛爭時代,要么便是帝國那邊的頂級大貴族了。
然而,看賽約將軍的表情,他似乎是真這么認為的:“你都當過無畏艦艦長了,再來當師長,別人還以為我在打壓你呢。傳出去甚至會讓友邦驚詫的。”
當然,余連這個無畏艦艦長只是自封的,但現在列國都默認那艘猩紅色的無畏艦是他的船了,畢竟也是他“單槍匹馬”俘虜的。就連共同體那邊,說是要把艦船征調回本土,打得也只是保養維護和科研測試的旗號,甚至都沒有任命新的艦長。
“……嘖,我們自己的人事問題,關友邦何事?”余連冷哼了一聲。
賽約中將不是太確定對方是裝不懂還是真不懂,便又道:“當然,不只是友邦,還得考慮地球方面的反應。”
余連這倒是表示理解。他畢竟和新玉門的牽扯太深了,而這個三十八師一旦組建起來,幾乎相當于是新玉門的子弟兵了,又這么能打,如果真由自己當了師長,地球的袞袞諸公怕是要睡不著覺了。
“師長人選我會慢慢物色的,一定會有個合適的人選。請盡管放心,我在陸戰隊系統中還是有一些話語權的。如此強軍,我可不敢糟蹋。”
賽約中將已經很給自己面子了,余連覺得這個大叔確實還是能處的。
總之,日常的作訓工作還是在繼續著,彷佛演習之后的這段對話根本就沒有發生似的。不過,根據鄧正清的說法,在事后,賽約中將找他拷了一本齊先生的《原論》,準備回去好好研讀。
“你和賽約中將認識?”
“賽約中將年輕的時候,在我們家的道場門下修行過一段時間碎晶拳。”鄧正清道:“按輩分他算是我的師叔呢。”
“……這就算是人傳人啊。”余連不由得感慨,表示自己樂見其成。
總之,經過了這段時間的整訓,從“地獄傘兵師”以下,所有的陸戰隊的戰斗力或多或少都有了不少提少。至少,在余連的傾囊相授之下,他們已經知道做土木作業,知道重新布置火力點,知道用遠程火力和無人機制造缺口了,甚至明白誰適合突擊包抄誰適合填線了。
這一點,從后續盟軍抵達之后,大家舉行的新玉門本年度第N年軍演得到了驗證。珉蘭人和切爾克人也都是銀河中有數的強國。前者綜合國力和科技實力在共同體之上,后者民風彪悍,更是敢直接和帝國禁衛軍炸刺的主兒。
可是,以這兩國為首的陸戰部隊,在演習中被憋了一口氣的地獄傘兵師一陣吊打,都還沒來得及發動三輪沖鋒,就被人用勐烈的炮兵轟炸覆蓋了司令部。
治不了新玉門的民團我們還治不了你們這些外族蠻夷嗎?地球陸戰隊員們想。就這樣,他們搖搖欲墜的信心便又回來了。
和聯軍艦隊一同過來的地球觀察團成員——基本都是國會議員和各部首腦——看著這一幕,一個個都眉飛色舞,覺得顏面都要發光得可以流油了。
擔任多國聯軍的盟主,自然是可以滿足袞袞諸公“萬國來朝”的虛榮心。可既然是盟主,就一定得是聯軍中最能打的,這樣“萬國來朝”的底色才比較充沛啊!
“中將,您和將士們的努力,我一定會把這一切轉告國內。”代表團的成員,一位圓滾滾的彷佛油桶一樣的先生滿臉熱情地握著賽約中將的手,同時還壓低了聲音道:“尼希塔委員長一直都在關心前線的情況,可是見微知著,看到了你們,我就看到了已經進入魔鬼迷宮星域的主力艦隊的風采。我相信,捷報不日就會到來的。”
這位佩克爾先生是前線觀察團的團長,正職則是國防委員會的人事局局長。不過,他此次一行,代表的是國防委員會和國會的意志,也代表著尼希塔委員長的意志,相當于遠征艦隊的監軍。
對他這樣的人來說,能在數百萬驕兵悍將面前耀武揚威,可比在地球伏低做小裝孫子有趣多了。
這不,就連賽約中將這樣國內有數的名將,不也在自己面前謙虛的表示,這其實都是將士們的功勞,更要感謝余連準將的傾囊相授,自己實在是不敢貪天之功云云。
“下官只是做了一些基礎的日常工作,職責所在,不敢怠慢。”
“余連準將也是我的老朋友了。他的能力啊,我可是比將軍您清楚的。”佩克爾局長哈哈一笑,擺出了忠厚長者的樣子,就彷佛自己真的是余連關系密切的長輩似的:“他現在何在呢?”
賽約中將還在琢磨著該說些什么,便見佩克爾先生帶來的隨員之一道:“余連準將現在已經趕往新旅順星系了。準備在那里建立兩座軌道前線醫院。據說是可以容納十五萬個床位的大型空間醫院哦。”
近在遲尺的賽約中將分明地看到,佩克爾局長的眼中閃過了一絲轉瞬即逝的陰沉。
佩克爾局長可是尼希塔委員長的心腹啊!不是聽說,委員長閣下相當賞識余連嗎?他還在琢磨著這個問題,卻聽佩克爾局長道:“我方才聽說,陸戰隊的戰斗力之所以有如此成長,是因為練兵的對象很優秀?”
消息可真靈通啊!賽約中將心想,但這種事情也沒辦法瞞,便只能微笑點頭。
“如此強軍,只是民團和警備隊系統確實不像話,國際上會笑話我們不識人才的。我已經寫了一份詳細的報告呈遞國防委員會,我相信,第三十八師的編制應該會在三個月之內批下來的。”佩克爾局長如此道,接著又故作慚愧道:“嗨,也就是在新大陸了。如果是在本土,估計兩個星期都要不了。”
“您已經為我們做了很多了。”賽約中將也誠惶誠恐地滿臉感激。畢竟是在準備競逐雅歌彌獎的電影中客串過大反派的人,這點演技當然是手到擒來的。
“只不過,這師長人選,我們可得馬上訂下來。我可是很期待第三十八師在前線的英姿的。”他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