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必須要承認的是，洪喀斯少將確實不愧是成名許久的帝國陸戰專家，至少心理素質堪稱不動如山。即便是自己所乘坐的裝甲飛艇被擊落，以不受控的布朗運動方式搖晃了將近半分鐘才一頭砸地，他的情緒也很平穩。
他甚至被擊中的時候，都不覺得意外。為了適應本人魁梧的體型，他所乘坐的飛艇其實是一艘大氣層內的運輸用飛艇。座艙也是用貨船改裝的，但配上了指揮官用的各種設備，再塞上一名副官兩位通訊官兩位參謀之后，便顯得非常狹窄了。
然而，狹窄的是座艙，飛艇本身卻還是非常顯眼的。這樣的空艇，雖然始終保持在距離地面2000米以上的高空，但確實是最容易被人集火的類型。
這樣的船，被擊中不是新鮮事。被忽略了才有妖氣了。
可是，被擊中了一下，便墜直接地了，那就出乎軍人將軍的意料了。
洪喀斯少將的座駕是一架C88牧羊人級運輸空艇，這是帝國軍方裝備的一種中型大氣層內運輸船。28米的長度和12米的最大寬度，使得這鐘半橢圓形飛行物顯得身寬體胖。它裝備了兩臺大功率反重力引擎，載重、速度和機動，當然同星球的重力息息相關。
不過，在瑤池這么一個處于標準重力的完美星球環境中，它確實能夠帶著一百噸以上的貨物直沖云天。
這一艘臨時充當指揮船的C88并不需要運載貨物，當然便可以把所有的起飛重量用在防護上了。它加裝了三層飛行裝甲，外加上一個陸行城塞的防護鍍層，兩個力場護盾發生器，外加上六門爆能機關炮和兩門相位波動炮。
無論是防護力還是火力，都堪比一座飛天堡壘。
按理說，這樣的超級裝甲艇，又始終保持在距離城市兩千多米的高空，就算是被人攻擊，也應該能做到提前規避。哪怕是實在來不及閃，也絕對是可以若無其事地挨上三五發防空導彈以及數十發防空炮彈的。
可是，他這厚實堅固得仿佛堡壘一樣的指揮船，確實被一發入魂了。
敵人的攻擊中和了能量護盾，接著便洞穿了飛艇裝甲最薄弱的環節。左側的反重力引擎當場被命中，接著在半秒鐘中完成了加熱、燃燒，最后到徹底爆炸的全部過程。
右側的反重力引擎滿負荷地維持著開始發熱的沉重艦體，可緊隨而來的連鎖爆炸卻讓護盾發生器開始解體。一部分損毀的零件滑到了還在運動的引擎轉輪之內，接著便是一聲沉默的撕裂聲。
“我們被擊中了！”
“鷹王即將墜落！重復一遍，鷹王即將墜落！”
“所有人做好防沖擊……哦不，我們已經徹底失控了！”
“棄船！棄船！”
“棄你個X！艙門都被燒糊啦！”
伴隨著船艙之中的喧嘩聲，洪喀斯少將卻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靈能者嗎？還是新式武器？
洪喀斯少將分明還能記得，自己被打下來之前，是看到了紅色的光斑在虛空中一閃而過的，那應該是光矛炮的反應吧？
可是，這種武器，不是戰艦用的嗎？
洪喀斯將軍是在疑惑中伴隨著整艘船落地的。激烈的沖擊直接傳到了船內，打亂了他的思維。他一時間只覺得頭暈目眩，五臟六腑仿佛都位移了。就算是他這樣靈能者，膘肥體壯身高體健的萊格巨人，都花了將近半分鐘才勉強恢復意識。
“好吧，我特么被打下來了，這幫狗X養的土著真是厲害。”巨人將軍的口吻就仿佛一個人類貴族似的。
他吃力地推開了已經變形了的機艙門，一邊對部下們大聲道：“小的們，馬上就會有人增援，我們……”
緊接著，他便忽然住了口。這時候的巨人少將，已經意識到，一次慘厲的沖擊之后，這艘裝甲飛艇上居然就只有自己還活著了。
他扭頭看看了看身邊的副官，卻之間看見一團被擠壓得變了形的大血餅。
“真是慘烈，我記得這孩子才準備結婚啊？新娘還是伯爵家的小姐。”洪喀斯少將有些傷感地看著被擠得直接便“薄”了一半的副官，想要從扁掉的腦袋上分辨出了生前那張俊朗的臉蛋，可惜卻真的很難認識對方。
“真是太可憐了。”巨人將軍是真的有些傷感的。他本來已經預定打完這場仗，就去給自己副官小哥當證婚人了。
這場婚禮，他甚至比新郎還要期待幾分的。
要知道，一個萊格巨人能給人類貴族子弟當證婚人，這可是很長臉的事，至少能說明自己已經摸到上流社會的邊緣了；而且，在婚禮說不定也能多認識幾個有能量的大人物，對未來發展是很有幫助的。
可是，沒了，都沒了！
戰爭，果然是可以吞噬一切夢想和美好的怪物啊！
洪喀斯少將掃視了一下艙門，拍了拍胸口，表達一下對戰死者的致敬，鉆出了機艙。
當他站直的時候，居然莫名地有了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這其實也是可以理解的。成年的萊格巨人男性的身高動輒超過了三米，就算是經過了專門改裝的C88飛艇，而他而言也確實是狹小了一點。
而現在，布滿了煙塵、火焰還殘垣斷壁的戰場，就這樣直接映入了他的視線中。那景致可真叫一個一覽無余。于是乎，憋屈的心情，也就隨著憋屈的空間，一同不翼而飛了。
然后，洪喀斯少將的腦袋便挨了一發冷槍。
慶幸的事，作為從基層戰場上摸爬滾打出來的陸戰專家，他還是有全甲在身的習慣的，像是胸口、腰腹以及頭盔這些要害處的裝甲，且是還特制加厚加料了的。
沒辦法，帝國為非人類靈能者準備的只有一款“恩典”型紋章機，但這款機甲還是容納不了萊格巨人那動輒三米多的體型。
他現在使用是專門為大體型士兵準備的烏木衛士3型機甲，如果把加重的裝甲，額外的動力系統、維生系統和攜帶的武裝算進去，是真有半噸重了。
既然沒辦法使用煉金武裝，要保證防護性，當然就只好堆重量了。
好在，他畢竟是個萊格巨人靈能者，就算是頂著一個實心的鐵疙瘩，應該也是不影響行動的。
這發冷槍應該只是普通的9mm電磁步槍，在巨人將軍那足可以用去充當坦克正面裝甲的頭盔面前，威力自然是不夠看的。便只見“碰”的一聲，子彈便被彈開，弧面的頭盔上也出現了一個很明顯的凹痕，卻并沒有被洞穿了。
可饒是如此，子彈的動能還是完全作用到了洪喀斯的將軍身上，他被當場打得一個踉蹌，脖子也被這姑沖擊力卡得生疼。
緊接著，他的膝蓋便不受控制地一下子磕在了飛艇的碎片上，痛得他當場齜牙咧嘴，接著便難免有了一個雙腿拌蒜。
緊接著，又是一發炸彈落在他身側，當場便把失去了平衡的身軀給掀翻了。
等到帝國士兵們趕到的時候，看到的便是躺在地上哼哼唧唧四腳朝天的司令官閣下。這時候的洪喀斯少將，哪里像是個兇悍的萊格巨人靈能者，分明便像是一只被翻過了面的烏龜。
士兵們面面相覷，然后紛紛涌了過去。
“閣，閣下，您沒事吧？”
“將軍，將軍，你眨眨眼睛。”
“這是幾？將軍，這是幾？您可要說話啊！”
“司令官，哇！”
洪喀斯少將忍無可忍，躺在地上抄起（字面意義上的）蒲扇般大的巴掌，把那個差點哭出來的士兵扇到了一邊，這才吃力地站了起來。
即便是有機甲骨干和輔助系統的幫助，半噸重的東西確實還是小有分量的，便是巨人將軍也不由得多喘了幾口粗氣。
“目前的情況呢？”他直接問道。
一個中尉很快接替了副官的位置，條理分明地報告道：“全城的通訊干擾還存在。不過，剛剛我們已經看到紅色和藍色的信號彈了。”
這便說明，從東面出城的兩路部隊，已經平安撤到了城外，而且至少還保持著百分之八十的戰力。另外，他們負責接應的那兩個裝甲擲彈兵團，也應該算是救出來了。
那個中尉又道：“爆炸聲和槍聲也正在向城東轉移。下官剛才向中心車站方向排除了機器狗，直到深入了剛才的火線4公里，才被敵人擊毀。這基本可以確定，敵方的包圍圈已經轉移了。他們現在的戰術目的，就是從圍殲空降的擲彈兵，變成最大限度騷擾和殺傷我軍的作戰人員了。”
洪喀斯少將覺得這上尉說得很有道理，頓時覺得頗有些驚喜。
大約是出于禮貌的緣故，對方并沒有關上頭盔最外層的密布裝甲，透過頭透明的保護罩，他能認出，這是一個三十五六歲上下的人類男子。
“這么說，我們的任務也算是成功了，至少把被困住的擲彈兵安然無恙地救出來了。”洪喀斯少將盤算道。
他似乎完全忽略了，把裝甲擲彈兵空投到敵城區中央的包圍圈中的，正是自己了。他似乎也忘了，等到他帶著援兵趕過來的時候，兩個團的裝甲擲彈兵的戰損已經超過了三分之一，充當尖刀的沃夫林人突擊連也都幾乎全滅了。
他必須說服自己相信這一點。只有這樣，他親自制訂的作戰計劃才不是送人頭，才能在大元帥府的監察官面前有話說的。
是的，我只是用裝甲擲彈兵進行了一次試探性強襲空投。發現情況不對的時候，便帶領大部隊把他們救出來了。敵人雖然狡猾，雖然兇狠，但我們還是成功救出了戰友。
以上，就是今天這一仗的全部過程了。
巨人少將正盤算著把這些寫到正式的戰報中，便聽到那個中尉又道：“目前可以確定的戰死者又超過兩千人了。而且曼多準將已經確定戰死，實在難以稱得上成功。”
年紀也不輕了，難道就學不會什么叫人艱不拆嗎？
“……你叫什么名字？”
“沖鋒隊17旅4團的作戰參謀，邁格文中尉。”
“看你判斷局勢，也是很有章法的。可是讀過軍官速成班？”
“呃……下官是皇家禁衛大學裝甲兵科的畢業生。”
“皇家禁衛軍大學？被分配到了沖鋒隊？”洪喀斯少將頓時樂了。
看樣子，就算是人類，就算是高材生，也并不見得一定就能得到重用嘛。從這個角度來說，咱們帝國軍的人事也還是挺公平的。
“我倒是沒有看到信號彈。”
“……就是剛才。”邁格文上尉道。
“剛才？”
“對，就是您的飛艇被打下來的時候。”
洪喀斯少將現在知道，為什么這貨明明是皇家禁衛學院的高材生，卻只是沖鋒隊系統，而且這個年紀還只是中尉了。
“你部的任務呢？17旅的話，你們預定是要從城北撤退的？”
邁格文中尉點頭：“我們剛才遭到了敵人的猛攻，短短五分鐘，一共有6架裝甲飛艇被擊落，都墜毀在了附近，28輛坦克和14輛步兵戰車被擊毀。我們4團的任務是搜救幸存者，且順便斷后。”
魁梧的巨人將軍點了點頭，從旁邊的飛艇殘骸中掏出了一柄火神炮，倒提著扛在了甲板上：“很好，中尉。我命令你們4團，隨我一起從城北撤退。馬上出發！”
“這個，可是，閣下……”
“從現在開始，我提升你為上尉！邁格斯上尉，你就是我的新副官了。”巨人將軍拍了拍穿著機甲也比自己矮了一個半頭的人類軍官，正聲道：“去執行命令吧。”
邁格斯的驚訝神情中，終于流淌出了些許的喜色。他向將軍敬了一個禮，便也向著天上打了一個信號彈。
“特么的，真是原始。”洪喀斯少將搖頭啐了一口，既覺得荒謬，也覺得自豪。
這些信號彈的指令也是自己上任之后制訂的，原本想著是有備無患，卻沒想到才第一次作戰便用上了。
看得出來，17旅4團的沖鋒隊還是比較精銳的，只花了五分鐘便聚攏了過來。開始簇擁著司令官閣下向城北撤退。
這一次倒是還算順利。大家雖然確實遭遇了守軍的冷槍和轟炸，但畢竟是聚集成突圍陣型的真正一個團的帝國沖鋒隊。有機甲，有裝甲車，有坦克，也有無人機護航，大家再又付出了數十人的傷亡之后，總算是出了城區的廢墟范圍，踏上了城北的原野。
按照原定計劃，他們應該從城北撤退，和已經先一步離開的17旅主力匯合之后，穿過李元帥格勒北方的荒原和丘陵，在山北大營會和的。
而這個時候，剛剛擔任了副官的邁格文上尉也收到了旅部的通訊。雖然通訊質量非常不好，但也能依稀搞明白，第17旅在北方荒原地區遭到了伏擊。
“不意外。敵軍一直在城市北方的大山中活動，跟特么山猴子似的，怎么都剿不干凈。”洪喀斯少將抽動嘴角擠出了一個冷笑：“所以我就不明白了，當初為什么就要在山北又立一座兵營呢？”
“可以保證我們對北方大平原的控制，確保敵人不會穿過大山逃逸。同時，也能在北面和西北面，保持對守軍的軍事壓力。李元帥格勒城畢竟一面環海，兩面臨山，只靠東面的原野，是很難構成合圍的。”邁格斯上尉一本正經解釋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