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畫面之內,席勒準將的背影翻過了高聳的戰壕,動作麻利得就像是一個雀躍地小伙子似的。他的背影一下子便模糊了下來。
隨后,在第一人稱的畫面中,便分明地響起了西蒙·瓦亞利焦急的呼喊聲:“席勒將軍!將軍!師長!我!”
這個總認為自己算是頭腦派的青年將領,當著爆了一連串放在公眾平臺一定會被消音的粗口,仿佛完全忘了這段是會向全宇宙爆出的。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這條件也不允許直播啊!錄播的時候也不興先剪剪?還真是無可救藥的一根筋啊!
當然了,也就是這個時候,整個畫面卻可以開始劇烈地搖晃了起來,自然是西蒙·瓦亞利上校也躍出了戰壕。他沒有再去呼喊自己的師長,而是向部下們發出了吶喊聲:“沖鋒!沖鋒!共同體的將士們!永不為奴的戰士們!勝利的紅星在引導我們!沖鋒!”
緊接著,出現在模糊的畫面之中的,是掉幀得愈加非常嚴重的連串電閃雷鳴,以及雜音繁瑣,卻依舊氣勢澎湃的喊殺聲。
來自第三十八師將士的全體沖鋒,就這么發生了。
而全部視頻也是在這時候結束的,全場總共15分鐘多一點,卻信息量卻大得讓人心曠神怡,難以自已。
余連看了看黑下來的熒幕,意猶未盡地發出了一聲嘆息,心中依舊心潮澎湃,熱血激蕩。他確定,如果自己在現場,一定也像這位老將軍一樣,嗷嗷大叫著投入戰場吧?
“我依稀記得……席勒準將今年應該有60多歲了,而且一直從事的都是文職,沒什么帶兵經驗?以前也未有實戰經驗?”余連道。
羅澤士趕緊報告道:“67歲了,是從新羅馬海軍學院畢業的,比巴贊準將都要高兩屆。在正式踏入軍界以后,席勒準將確實基本從事的都是事務性工作。不過,他在825年的時候,便在虎賁師當過半年副參謀長,接著又在天南裝甲兵學院當過三年的副校長。”
這大概就是他被任命為第三十八師師長的主要履歷了吧。余連想。可他老人家確實沒什么實戰經驗就是了。
“然后,829年的時候,他負責督建過直布羅陀要塞的4期改建工程,麾下的工程隊伍最多超過了兩萬人……這應該也算是帶兵吧?”
“當然算了。而且這是大型工程的執行人啊!我一直都對你們說過的,最可靠的領導,其實就是有過管理大型項目經驗的工程師了。”余連頓時一副肅然起敬的樣子:“只不過,看老人家剛才操作機甲的樣子,單兵的經驗明明還是很熟練的嘛。”
“或許是因為,席勒將軍一直在私下練習?”羅澤士分析道。
好吧,既然是軍人,就算是縫了一輩子被子,也一定會有一顆斬將奪旗沖鋒陷陣的心的,天天都在空閑時候苦練殺敵技巧,也還是合理的。
余連的腦海中頓時便出現了一個聞雞起舞,老驥伏櫪的資深硬漢的形象,再次感佩地嘆道:“恨不能和這些英雄并肩而戰。”
“您一直在和他們并肩作戰。而且,您一直在領導他們奮勇作戰。”羅澤士如此道。
你這家伙真的太特么會說話了啊!余連赫然發現,就算是以自己的恥度,多少都有那么一點坐立不安了。
旁邊的小白更是在微微一怔之后,頓時恍然大悟,露出了一張“學會了”的表情。
……希望這孩子沒有被帶歪吧。學會了情商當然是好事,但總還是要講究一個度的。以后要是墮落成了那種給人站起來敬酒的科學家,那姑且還是可以接受的;可是墮落成了和大老爺們一起去蘿莉島play的科學家,就是實在是對整個宇宙的犯罪。
余連沉吟了一下,便開始下令:“囑咐情報部門,繼續收集新大陸方面,尤其是瑤池和方面的切實戰況。真實戰局又不是新武器的數據,聰明一點的人總是可以從公開的戰報中發現端倪的。”
羅澤士開始記錄:“我會馬上轉告特別工作處的。”
“特別工作處?現在情報部門是叫這個名字?”
“是的。是由天域留學生總會的看守精英們,還有齊先生擔任大使時留下的情報網,整頓一下構成的部門。”
這個,老譚不知道溜到宇宙的哪里去了。賽爾迪·斯托克正在新神州做實事。基利安·沙扎比那孩子混進了總統府。余連沒有見過的新垣貞治聽說也和王叔叔一起回國了,正準備加入紅楓廠。余連聽說過的天域留學生總會的那些人杰們,現在都有了很好的前途。
不過,話又說會回來了,自己認識的人都走了,總會那邊的留守人員竟然還有高手嗎?
羅澤士又道:“戰爭開始之后,帝國內部,所有共同體組織,無論是官方和民間的,甚至連許多普通公民的行動都非常受限。反倒是未成年的留學生,倒是會有些可以騰挪的空間。”
總覺得再過一段時間,你們就可以膨脹成特科了。余連道:“請告訴工作處,永遠都是安全第一。學生的首要工作還是要把該死的書給我讀好,把該學的東西學到手。”
有一說一,帝國在這方面倒確實是很體面很有榮譽感的,既沒有把地球公民們趕入集中營,也沒有成規模的沒收財產驅逐出境這類的,最多只是生活和行動受到監控罷了。
可若真的發現有間諜活動,他們也是絕對不會客氣的。
余連總覺得,能到天域留學的共同體學生一定都是人才,要折損在這里,也實在是太可惜了。
話雖然這么說,但到底有多少人能聽得進去,余連其實也挺沒有底的。
留學生總會也好,大使館留下的人脈網絡也好,畢竟都不是什么鋼鐵一般的紀律部門啊!
大約是看出了余連的疑慮,羅澤士便用玩笑的口吻安慰道:“您放心吧。他們雖然一片赤誠,但畢竟還不成熟,真想要做些違禁的事情也是不可能的。沒這個能力。您明白吧?”
余連覺得有道理。生瓜蛋子是需要時間成長的,當然也不可能完整地接收大使館留下的情報網絡。唯一可取的,就是一根筋的行動力了。
“唯一可取的,或許就是熱忱的責任感和愛國心了。”
“達瓦里希羅澤士,等到你退休撰寫回憶錄的時候,可以出一本《說話的藝術》。”
“下官的話中或許有藝術,但您的話中卻充滿了智慧。”羅澤士笑道:“您也說過了,有一些情報其實就是放在每日的新聞和戰報中的。只有受過足夠的教育,有基本的歸納和匯總能力,還有一腔熱血,便足可以構成具有實戰價值的情報了。這便是他們遠遠勝過委統和法統的緣故了。”
嘖,所以說了,地球的袞袞諸公花費重金打造的情報機構,完全淪為了守戶之犬和薪水小偷。我之所以要另起爐灶,都是被逼的啊!
另外,另起爐灶可真的不是另立中央,希望有些人不要過度解讀。
可是,本人的爐灶畢竟還沒有燒起來。
“也給委統和法統方面發信,讓他們也著重收集這方面的情報。告訴他們,我一定會抽出時間,請他們的區域負責人在新順天吃魚的。如果地球方面的兩位局長能抽空拔冗相見,我一定掃榻相迎。”
羅澤士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樣子:“下官相信,兩位局長一定是很識大體的體面先生。”
心潮澎湃的余連雖然很希望能搞清楚瑤池的局面,搞清楚這場大反攻最后的戰果,但他的直覺卻在告訴自己,己方應該已經取得全面勝利了。
仔細想想,達瓦里希西蒙既然已經有了名將之姿,對戰局就一定有了全盤考慮,絕不可能忽略這里的問題。
實際情況也確實如此。帝國方面雖然是對黎明星域的真實戰局,擺出了一副諱莫如深甚至完全忽略不計的樣子,但還是那句話,既然沒有消息,那便是好消息了。
余連便決定還是完全信任前線負責的戰友。
……當然了,就算是不信,難不成還能用引力波空投電令,讓他們把相位炮往左邊挪五米嗎?
于是,抱著這樣的信心,余連便整個人又自然地松弛了下來,還真就坦然地回到了餐廳。接著便見齊先生和季教授這兩位老同志早已經嗨起來了。
好吧,現在不是工作場合便不能稱職務,他們身為年長者確實沒有理由要等自己。
余連便只好聳了聳肩,大聲道:“好消息,瑤池方面的將士們還在抵抗!”
“彩!”齊先生擊桌喝彩,仿佛恨不得用筷子敲一曲《秦王破陣樂》。
“不,他們其實在反攻了!”
“烏拉!”季教授大聲歡呼,順便還給余連滿上了一杯。
就這樣,他們便一邊吃著火鍋,一邊喝著伏特加,一邊唱著歌兒,一邊還這真的細致認真地討論一下目前的戰局和大家的命運。
“不用操心我們隨后的戰局。您是空間物理方面的大能,我們能在空間泡技術方面迅速彎道超車,是您的功勞。”余連對季諾夫教授道。
“不僅僅是我,還有源蟲研究員們。他們其實是最好的研究助手。其實,要不是戰爭爆發,我也準備在實驗室里訂個生態魚缸的。”季諾夫教授道。
他確實是個驕傲的人。因為驕傲,他當然是會沉迷于自己的領域中;當然了,也因為驕傲,便絕不會把所有部門的功勞都據為己有。
“那么,就請您還是把實驗室的主要工作重心,放在星門上吧。獨占星門的時候很寶貴,但我相信您的智慧和才能。您所需要的經費,人聯會盡力而為的。不管戰爭的結果如何,所有通過逆向星門的研究得到的成果,都是本世代全體文明的財富。”余連道,一副銀河文明大團結的國際主義者的樣子。
季諾夫教授似乎有些觸動,意味深長地看了余連一眼,然后主動舉杯敬了后者一下。對他這樣驕傲的天才科學家來說,這應該便是在表達最大程度的敬意了。
……話說,這算不算也是起身敬酒呢?這樣應該不會對共同體未來的科研工作,開創什么不好的風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