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愛憐看了看熊母身后表情怪異的趙佳芝,“小憐沒在教堂,神父說她今天沒過去”熊愛遠不知道咋回事兒,自然是實話實說,可是這一句話,卻讓熊母腦中當時就‘轟’的一聲,一時間有些發懵,腦中一片空白。
趙桂芝當時一聽便,‘騰’地站起身來,聲音有些尖利“什么?沒去?她一定是參軍去了,不是讓你們好好看著她嗎?你們就是這么看的?
熊愛遠聽著有些發懵,不知道她們在說什么?自己妹妹怎么樣,為什么要趙桂芝來指手劃腳,心底里很是不喜,但礙與她還算是個長輩,沒有說什么。
但接下來看著母親并未因趙桂芝的話語而感到生氣,而是有些手足無措,表情上十分的驚慌、茫然、理虧等等復雜情緒,但唯獨沒有不滿和生氣。
“桂芝,也許小憐去別的地方玩兒了,一會兒就回來了,她早上出去的時候,可是什么都沒有拿的,我聽說了,新兵都要自己給自己的行李卷和衣服的,她什么都沒拿,怎么會去?”熊母訥訥地解釋道,但心底里已經有些相信了趙桂芝的話,對自己的女兒多了一絲怨氣,但還有些希望,希望自己說的是沒錯的。
“去沒去,去她的房間里看一看不就得了?”趙桂芝一副盛氣凌人的模樣,看得熊愛遠一陣皺眉,她這副樣子很討人厭。
不過,妹妹沒有去教堂也讓他有些擔心起來,轉身出了門,他要去妹妹房間看看,是不是真像她們說的那樣。
趙桂芝反應挺快,急忙跟了上去,熊母隨后也醒悟,趕緊跟了上去。
熊愛遠沉著臉,知道她們跟了上來,雖然不喜,但也沒有做什么,快步拉開妹妹的房門,眼前的一切讓他的心也跟著沉了下去。
妹妹房間中很干凈,破舊的屋子本來也沒有多少東西,但那一床被褥是顯眼的大件,卻不見了,熊愛遠兩步進了屋子,打開她放衣物的柜子,里面空空如也,那最破的她已經不穿的衣服都不見了,那些已經被愛憐拆了縫成了破被單子,當然已經沒有了。
妹妹的東西大多都不見了,除了一些不方便隨身帶著東西,什么都沒有了。
熊愛遠看到炕席上一張疊起的紙,伸手拿了過來,沒管身后趙桂芝的大呼小叫和熊母喃喃的‘不可能’‘這不可能’‘她什么時候拿走的?’……
‘大哥你好
見字如面
愛憐給熊愛遠一封信,兄妹兩人都上過學堂,熊愛遠雖然不太愛學習,但是識字、寫信、讀信還是完全可以的,而熊父熊母都不識字,所以信只能寫給熊大哥。
信里面愛憐原原本本把熊父熊母已經把她許給了張家的張小東,一個才六歲的小屁孩兒,又說張家的趙桂芝為人并不是她自己在外常說的那樣好,如果進了張家門,不但要伺候一個孩子,還會受到趙桂芝的磋磨,趙桂芝也只是想要一個現成的勞力而已。
如果熊父熊母能給她找一個門當戶對的人家,自己也滿意的夫婿,她是不會偷跑出去的,但是這樣的人家,她與其余生被他們家磋磨,還不如參軍。
又說,她是以醫護兵的身份進入部隊的,不用上戰場,所以不會有生命危險,家里可以放心她的人身安全,參軍不一定非得要上戰場,軍隊還有許多不用上戰場的兵種,家里人想得太簡單了。
愛憐也沒客氣,在信里面質問熊父熊母,為什么把自己一個好好的女兒嫁給比她小十一歲的孩子?等到他長大了,自己三十來歲的人,也差不多是個中年人了,他那么年輕,還能好好守著自己過?早就看不起自己的老妻了,怎么可能?
現在戰亂,說不定什么時候戰爭就漫延到了昌安縣,到時候,四散逃難之時,熊家又怎么能夠護得住她?到那時候,能夠保住自己的命都不錯了。
最后,愛憐勸告自己的大哥,如果聽到風聲,打仗若是臨近,一定不要硬在昌安縣挺著,一定及早撤離,躲開戰爭爆發的中心,為了自己的命,也為了家人的命,一定不要舍不得家中這些死物,命才是最重要的。
三頁紙,寫得滿滿的,愛憐把她能想到的都寫在了信紙之上,原主前世里,熊家就是因為舍不得離開,舍不得這家業,硬挨到了戰爭爆發在了附近,他們家這一次里損失慘重,不但熊父熊母丟了性命,熊大哥失去了一個孩子,后幾年中又失去了另外一個,四個兒女,只剩下了兩個兒子。
而張家比熊家離開得早些,但也還是遲了些,也才有了趙桂芝為了求張小東送了命的事情發生。
她勸也勸了,到時候若是他們不聽,那也只能說是他們自己的命數吧?
昌安縣的戰爭還要等幾年才會爆發,那是鬼子最瘋狂的兩年,所以眼下他們相對還是安全的。
熊愛遠握著信紙的手都在顫抖,熊父熊母竟然背著自己,偷偷把妹妹嫁給了張家,還收了人家的聘禮和彩禮,要不然妹妹不會選擇偷偷離開的,雖然妹妹說,她是醫護兵,但是一直家里嬌養的女兒,去面對那些殘肢斷臂、血肉模糊的士兵,也是一件非常殘忍的事情,他不由得一陣心疼起自家的妹妹來。
“怎么樣?我沒說錯吧?你自己的姑娘都看不住,當初咱們是怎么說的,你們怎么答應我們家的?”趙桂芝咄咄逼人的話語在小屋中響起。
“我們也不想的,可是——可是——”熊母懦弱心虛的聲音都沒有多大,一別底氣不足的樣子。
“可是什么?你們熊家收了我們的彩禮,卻把姑娘都弄丟了,你說,這事兒怎么辦?”趙桂芝尖利的聲音一刻不停。
“我現在去把她追回來,”熊母轉身就要往外跑。
“夠了——別追了,這點兒,人家早都出發了,追不回來了”熊愛遠大喝了一聲,他厭煩透了趙桂芝的聒噪和母親的怯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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