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娘啊!”
“俺滴親娘啊!”
“你是不知道,俺們廠子火了,廠里的訂貨電話也都被打爆了!”
“還有城里的娃特意來參觀呢,在廠門口照相,說是來打卡!”
“乖乖!”
“姥姥個乖乖!”
“現在車間工人三班倒都忙不過來了!”
郝大富廠長搓著大手,像是拉磨的驢一樣滿地轉圈。
終于等到了沈月恒回來,激動著、雀躍著迎了上去,用前言不搭后語、驢唇不對馬嘴的方式,表達著自己內心的激動。
廣告播出后,不只是電視購物的訂單暴漲,通過其他方式,直接找到廠里的經銷商也都把門檻給踏破了。
郝廠長無論如何沒有想到,在小縣城里面折騰了半輩子,老了老了,居然成了網紅。
“小場面,稍安勿躁,小場面。”
沈月恒安撫著郝廠長躁動的情緒,打開辦公室的門,把他迎了進去。
郝廠長進了辦公室的門,見左右沒有外人,這才有些隱秘地從懷里面摸出來一個信封,就往沈月恒的懷里面塞。
這位農民企業家盡管看著憨厚,說話也都是鄉土味十足,但既然能當廠長,當然不會是真的傻白甜。
有著農民特有的智慧。
或者說是狡黠。
現在廠里的效益因為沈月恒的廣告實現了質的飛躍,他當然要表示一下感謝。
并且郝廠長懂得,感謝電視臺,不如直接感謝沈月恒。
當眾感謝,不如私下感謝。
用肥皂感謝,當然不如用現金感謝了。
這才包了三萬元的紅包,坐著自己的二手桑坦納,專程來了電視臺。
沈月恒并不是矯情的人,這位郝廠長如此會來事,自己又實實在在幫對方解決了大問題,所以這錢是收得心安理得。
見沈月恒收了紅包,郝廠長心里面更踏實了。
于是適時提出,中午請沈老師一起吃飯,大家喝上幾杯,更進一步的溝通感情。
“吃飯不急,郝廠長,我想問,你還有什么接下來的宣傳計劃么?”沈月恒遞過了一杯茶水,坐在了郝廠長對面問道。
“當然有了,俺們廠的肥皂和搓澡巾也都是拳頭產品!至于怎么宣傳,俺也不懂,還是得辛苦沈老師。”郝廠長眼巴巴地看著沈月恒。
這是他此次上門的第二個目的。
“真強”牌洗衣粉、“大力”牌肥皂、“金剛”牌搓澡巾,是他們廠的主力產品,說成三駕馬車也不為過。
現在“真強”牌洗衣粉的銷量一枝獨秀,郝廠長就想讓肥皂和搓澡巾的銷量也都迎頭趕上。
除了給廠里創造更大的經濟效益外,也有利于三個車間員工的團結。
否則幾個車間的工資獎金差距太大,他這個當廠長的也難做。
“其實郝廠長不來,我也會主動聯系您,關于貴廠后續產品的策劃案,我已經有了……別激動……坐下……坐下說……”
沈月恒按住了像是電兔子一樣蹦起來的郝廠長,示意他先別喊娘,等自己把話說完。
“但是呢,不論是肥皂還是搓澡巾,都得改個名字,原來的名字太霸道了,這個很難推廣啊。既然改名字,就意味著要重新設計包裝,需要一筆費用,到底改不改,還是郝廠長你拿主意。”
沈月恒一邊說,一邊從桌子上拿出了一個文件袋,里面就是他下一步的廣告營銷方案。
“真強”牌洗衣粉的名字,正好暗合了“華國人真強”的寓意,把一切妖魔鬼怪全掃光,所以不需要改。
可那兩個產品,這名字是一定要改的。
“大力肥皂和金剛搓澡巾的名字不好么?沈老師,您是不知道,俺們的產品不但安全可靠,更重要的是除污效果杠杠的!”
“說起來這得有20年了,那時候,俺還不是廠長,只是廠里的會計。鎮邊上有一個煤礦,下井的礦工出井的時候,那叫一個黑啊,有一個相聲叫賣布頭您聽過么?”
說到這里,郝廠長居然用相聲里面的曲調唱了起來:“他怎么那么黑,氣死張飛不讓李逵,亞賽過唐朝的黑敬德,在東山送過炭,西山剜過煤,開過兩天煤廠子賣過兩天煤了,它又當過兩天煤鋪的二掌柜。”
顯然郝廠長心情很好,唱了幾句,自己先嘿嘿笑了起來。
“哎呦,看不出郝廠長還挺多才多藝的啊。”沈月恒是由衷地稱贊了一句。
這一句撓到了郝廠長的癢處,于是就吹起了牛:“那是不假!當年俺還是鎮里面小有名氣的朦朧詩人呢!要不是后來進了廠,現在鎮文化站的站長可就輪不到那個只會寫三句半的老蔣!”
見郝廠長開始跑偏,沈月恒適時導航:“郝廠長,先不說朦朧詩的事,我們還是說肥皂和搓澡巾吧。”
郝廠長一拍大腿:“是啊!我們還說這個肥皂和搓澡巾!當時俺們廠剛生產,沒有名氣,老廠長就想了一個點子,把肥皂和搓澡巾免費給礦上的澡堂子使用。”
“就說鎮東頭,老牛家有哥仨,都在井下挖煤。之前一貫不講衛生,整天黑得和炭塊一樣。那一天,被老廠長逼著搓了澡,換了三池子的水,每人用了4塊肥皂,這才放他們晚上回家,后來你猜怎么著了?”
郝廠長現在說的這件事,顯然在他們廠的發展歷史上具有里程碑式的重要意義,所以十分亢奮。
“怎么了呢?”
雖然不喜歡抽煙、喝酒、燙頭,祖上也不是蒙古國海軍司令,但此時沈月恒還是起到了一個稱職的捧哏角色。
“后來牛老大和牛老三都被自己婆娘從屋里給打了出來,因為那兩個婆娘根本就沒認出這兩個白凈面皮的漢子,就是自己家的男人!從這件事起,我們的大力肥皂和金剛搓澡巾就聞名十里八鄉了,徹底打開了銷路!”
“牛家哥仨搓澡事件”作為二道溝鎮日用化工廠創業歷史中的標志事件,此時被郝廠長如數家珍、娓娓道來,真有一種憶往昔崢嶸歲月稠的激情豪邁。
“所以后來牛老二離婚了吧?”
等郝廠長說完,沈月恒這才悠悠地問。
“啊?你咋知道的?”
郝廠長目瞪口呆。
沈月恒笑了笑,沒有多解釋。
事情很明顯啊。
牛家哥仨都變了模樣,老大、老三媳婦都是驚怒趕人,唯有老二媳婦竊喜關門。
這種媳婦要是不早點離婚,等著她喊“大郎,該吃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