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要往回搬東西，所以沈月恒開著自己的二手五菱面包車到了電視臺。
他到的時候有些早，很多人還都沒有到崗。
因為電視臺各個節目的播出時間有早有晚，所以大家上班的時間也都不是那么固定。
比如沈月恒，之前做的是午夜節目，所以他有時候都是下午才到臺里，然后一直忙到晚上十點左右的。
沈月恒沒想到，在電視臺附近的路上，一輛紅色的mini早早地停在了那里。
看自己的車經過，mini鳴了幾聲笛，車門一開，平時不會這么早上班的藤靜從里面走了下來。
她沖著面包車一揮手：“沈月恒，我等了你很長時間了。”
沈月恒下車：“學姐，你找我有事？”
“當然有事。沈月恒，我發現我還真是小看你了。之前我都自詡自己有性格，夠獨立，但是和你比，發現我自己還是太年輕，太安分守己了。”
“我頂多只是給領導甩甩臉色，在內部會議上諷刺張太德幾句，遇到不喜歡的嘉賓，態度上冷淡一點，卻也沒有你當著面把嘉賓罵得和孫子一樣，還跑到人家的公司當眾打臉那么彪悍，我真是服了你了。”
“原來你之前在會議室寫詩諷刺領導，真是只是小場面，虧我還想幫你拉拉仇恨呢。”
“現在看，我還真是自不量力，你的仇恨拉的太好，可不是我這樣的小女人能分擔的。”
藤靜很由衷地說。
聽得沈月恒有些尷尬：“學姐，你別取笑我了，我也是被他們逼的，算是被生活所迫吧。”
……
說到被生活所迫，沈月恒的腦海中忽然想起了前一個世界里面，郭大爺與于大爺關于到底是先有雞還是先有蛋的爭論。
于大爺信誓旦旦地表示，肯定是先有雞。
郭大爺抬杠，那世界上的第一只雞是怎么來的呢？
于大爺回答，為生活所迫。
……
想起了這個段子，沈月恒不禁有些走神，也下意識地扯唇一笑。
這個表情被晏冉捕捉到了。
她情不自禁地嬌嗔了一下：“這個時候虧你還能笑得出來？失業了不著急啊！在京州這樣的地方，找一個能進編制的電視臺并不容易！”
藤靜說的不錯，京州電視臺在全國的電視行業里面，都是第一檔的存在。
想進去十分困難，大把人擠破了頭，也都得不到一個臨時工的機會。
更不要說正式編制了。
而自從張太德掌權之后，很多機會都留給了關系戶，那么可以通過正規渠道進臺的名額就更少了。
沈月恒當初能進新聞頻道，拿到正式編制，那是因為他在傳媒大學的成績單太優秀了，比試和面試又是雙第一。
所以這才在接近幾百比一的招聘中，脫穎而出。
但如果現在沈月恒被新聞頻道開除，再去找工作。
那么“被辭退”、“罵嘉賓”、“不服從管理”、“得罪廣告客戶”都會成為沈月恒簡歷上繞不過去的污點，會讓很多媒體望而卻步。
更不要說還有張太德這樣的小人在一邊做手腳了。
以后沈月恒想要再干媒體這行，真的困難重重。
更可惜的是，他剛剛在電視行業展現出了如此驚艷的天賦，本可以成為聞名全國的節目制作人，現在卻以這樣的結局收場。
藤靜是真的覺得很可惜。
一向冷冰的藤靜學姐，居然會表現出這樣的小女人情態，不禁讓沈月恒有些發呆。
但也看得出對方是一片好心，于是解釋道：“學姐，謝謝你對我的關心，只是這是我自己選擇的道路，就是咬牙，也要堅持走完，我對我的選擇不后悔。”
藤靜嘆了一口氣：“臺里的人私下都說你的頭很鐵，我之前根本不知道頭鐵是什么意思，后來在網上搜索了一下，才知道這個從游戲衍生出來的詞語到底是什么意思。倔強、執著、一根筋，不碰南墻不回頭，還真的很符合你的性格。”
“只是你這樣的性格，太容易吃虧了。作為一個新人，你還是要和大家一樣，該忍就忍吧。”
藤靜苦口婆心地勸說。
其實她還想說一句，你不要看我平時在臺里面也是孤傲清高，很有性格，不合群，連張太德的面子也不給，敢在會上挖苦他們。
那是因為我的家庭背景強大，讓我有放肆的資本。
讓我就算是得罪了張太德，也不怕他們打擊報復。
但是沈月恒，你一個從鄉下來的窮小子，你沒有耍個性的資本啊。
你只會撞的頭破血流啊。
就像西游記里面，那些興風作浪的妖怪，很多都是有后臺的一樣。
沒后臺的，只能當炮灰。
但這些話藤靜沒有說出來。
因為這些雖然是實話，但是也太傷人。
沈月恒聽了藤靜的話：“學姐，我不是反駁你，我只是說從來如此便對嗎？別的新人委屈求全，被磨平了棱角，變得圓滑世故，可我不想那樣。”
藤靜有些著急：“但你這樣容易被孤立的。要不你去臺里道個歉，我可以幫你說話，讓你先把工作保住。”
沈月恒沒有接受藤靜的好意：“學姐，謝謝你的好意，只是我沒有做錯，為什么要道歉？”
“至于被孤立，有那么一句話，猛獸總是獨行，牛羊才成群結隊，想孤立，隨他們去吧。”
作為一個主持人，藤靜之前一向是自負口才伶俐，并且邏輯感人的。
可此時面對沈月恒，雖然他的言辭并不如何犀利，也不隱含攻擊、咄咄逼人，但卻讓藤靜有一種無力的感覺。
更重要的是，盡管藤靜在勸沈月恒退一步海闊天空，但在藤靜的內心深處，其實還是很贊同沈月恒的做法的。
羨慕沈月恒這樣的灑脫，這樣的氣魄，
我自負于卓爾不群，但和你一比，我才是那個畏手畏腳的俗人。
曾經想提攜于你，但你似乎已經到了一個我到達不了的地方了。
所謂高山仰止、景行景止、雖不能至，但心向往之，可能說的就是藤靜此時的心情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