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目播到這里,有著長達十幾秒的停頓。
當時編輯片子的時候,關于這段沉默的時間,剪輯師是想減掉的。
因為如果是電臺節目,要是長達幾秒鐘沒人說話,是算作播出事故的。
電視臺雖然沒有那么嚴格,但顯然也不會合適讓電視畫面出現長時間的靜默。
但沈月恒做了決定。
這段無聲的糾結,原樣保留。
因為我們是做新聞,我們不是拍電影。
我們要展示的就是新聞人物最真實的情緒。
因為真實,所以有力量。
電視機前面的觀眾也都沒有聒噪。
他們很耐心地等著黃盼盼接下來說的話。
十幾秒后,黃盼盼終于平復了情緒。
“我……我發現,那個路口,就是當年,我父親在縣里當民辦老師的那個中學門口,只是現在中學已經被拆了,成了一片商業區。”
“原來我母親盡管已經糊涂了,但還留著對那個學校位置的記憶,她找到了那里,卻發現怎么都找不到當年那個清瘦的民辦教師了。”
“她身上的籃子里,還裝著幾十個雞蛋。”
“就像30多年之前那樣,她走十幾里的山路,從村里到縣里,要給自己的心上人送去。她擔心心上人工資低,在縣里面吃不好、穿不好,被人看不起。”
“直到這個時候,我才知道,原來在媽媽的心中,始終沒有忘記那個男人。”
“所以我才開始尋找,我不求他認我當女兒,我也不想認他當父親。我們可以像陌生人一樣老死不相往來,但我希望能找到他,把他帶到我媽媽的前面,了結這幾十年的心愿。”
“我之前已經來過京州三次,每次都撲空了,那所大學沒有他的任何信息。”
“沒辦法,我才開始在網上發帖,幸好遇到了沈導演,才有了這幾期節目。”
“楊文舉,你在哪里?我媽在等你。”
說完這句話后,黃盼盼已經痛哭失聲。
電視機前,無數淚雨滂沱。
至此,尋爹(第二集)播完了。
……
尋爹(第二集)的收視率一騎絕塵,強勢登頂頻道所有節目的第一。
沈月恒說一個月時間內,讓這個節目組的收視率進入頻道的前三。
事實證明,有才華的人就是這么任性,就是這么牛逼。
他不是吹牛,他真的做到了。
拿著收視率的表格,沈月恒第一次去醫院拜訪了張太德。
當然了,這是一種示威。
張太德避而不見,不過那已經不重要,這個打賭,沈月恒贏了。
自此,這個節目,沈月恒有了更大的話語權。
……
第二期節目的評論區里面,消息多的,幾乎隔幾秒鐘就要刷一次屏。
觀眾們都被這個故事后來的發展感動了。
就算是再尖酸刻薄的人,此時也都不好再咄咄逼人。
“看第一集,我不相信愛情,看了第二集,我又相信愛情了。”
“是啊,忘了自己,也沒有忘記愛你。在這樣一個物欲橫流,浮躁喧嘩的都市,這樣的故事簡直就是一股清流啊。好浪漫,好古典,好感動。”
“現在的男女,開房很容易,付出真心很難,這樣的故事,讓人又溫暖,又感傷。”
“我為之前的言論道歉,我終于知道了為什么黃盼盼要尋找自己的親生父親了,不是為了利益,只是為了滿足一個幾乎失憶的老人最后的心愿,我淚目了。”
“對啊,我此時不改變我的看法,那個楊文舉就是一個老人渣,老王八蛋,但我又希望節目能找到他,讓他能來到黃秀芳的面前,說一句,對不起,我來晚了。”
“同樓上。”
“大家轉發起來。”
“楊文舉,你看到了么?”
“尋找楊文舉!”
……
觀眾和網友除了轉發評論外,也做了更加實際的工作。
因為節目里面也提到了一些線索,所以很多網友就開始根據這些線索,提供了很多的信息。
光是年齡相仿,叫楊文舉的人,就一下子被推出來十幾個。
包括楊文舉后來讀研究生的那所大學,也有很多畢業生、在校生開始自發地尋找有沒有這樣一個人品很是操蛋的校友。
學生都是單純而熱情的。
他們一邊大罵這個校友敗壞了學校的名譽,同時又真的希望能找到這個人,完成黃秀芳的心愿。
這些網友的互動,這些尋找的過程,都被沈月恒用攝像機錄了下來,都是尋爹(第三集)的素材。
只是可惜的是,網友提供的那十幾個同名同姓的楊文舉,經過一一調查,都不是正主本人。
所以沈月恒還是把尋找的重點,放到了那所大學上。
希望通過學生名冊,尋找到楊文舉的下落。
最大的困難,也恰恰是在這里。
那一年,這一所大學一共招收了213名在職研究生。
其中男生135人。
學校也很配合,提供了當初招生的全部名單。
但正像是黃秀芳當年寫信,黃盼盼后來調查一樣,查找楊文舉時,都是查無此人。
包括在熱心學生的幫助下,找到了校友會幫助,也沒人認識一個叫楊文舉的人。
難道這人憑空消失了么?
還是說,當年他說是去大學報道,但是沒有上學,而是去做了別的?
尋親到此,陷入了僵局。
這些過程,沈月恒都同步在微博上進行了直播。
也就是說,雖然第三期節目還沒有拍完,更沒有播出,但已經有了充分的關注度。
有熱心網友把當年的學生名單也發到了網上,呼吁大家一起找。
沒用。
已經找了很多次,都沒有。
有一點很可惜,當時學生的檔案并不完備,所以只有簡單的文字材料,唯一的證件照也只是一張一寸的照片,并不是足夠的清晰。
這時候,一個網友的評論提醒了沈月恒:“是不是改名了啊?這小子做了虧心事,所以不敢用本名了?”
“對啊!我怎么這么笨!”
“改名,一定是改名了!”
沈月恒一拍大腿,有些惱火自己的愚蠢。
既然這個楊文舉想好了不再和之前的人聯系,那么他怎么還可能用本名?
那個時代的戶籍制度,遠沒有現在這么嚴謹,所以動點手腳,還是很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