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鄭善愿穿著官服,跟隨一名獄卒走進大理寺監牢。
“大人,在這兒了。”獄卒指著監牢中一名罪犯,說道:“他一直沒說話,刑法都用了,嘴硬的很。”
鄭善愿擺擺手,獄卒打開監牢隨后便退了下去。
鄭善愿走進牢房,看著坐在地上,穿著囚服,手足綁著鐵鏈,披頭散發的男子。
“趙郎將,都這個時候了,還不說嗎?”鄭善愿聲音很平淡,像是面對的是陌生人。
趙仁成身子動了動,鐵鏈發出零碎的聲響,他抬起頭露出滿是傷痕的臉頰,嘴唇因為干燥已裂開。
“鄭大人,我該說什么?”趙仁成目光渙散,眼前圍繞他飛來飛去的小蟲子仿若不見,渾身的惡臭讓他仿佛從泥溝中爬出來的一樣。
“說什么?”
鄭善愿笑著搖搖頭,背著手踱步來回,“反王勾結李罡在陛下藥膳中下毒一事,你真的不知道么?你作為陛下貼身護衛的金吾衛,這事兒若是沒通過你,誰信?”
“其實我不明白的是,你為何要背叛陛下?”
趙仁成嘴角露出一絲嘲諷,鄭善愿三言兩語就將“謀害陛下”的屎盆子扣在他腦袋上,還要他招什么?
“鄭大人,你也知道陛下的藥膳一直都是我負責檢查,我若是這么做,不是明擺著暴露自己么?”趙仁成眸子無力的動了動,心中一片死灰。
這件事不論最后查出來他是否清白,反正他發配邊軍這個罪罰是逃不掉的。區別在于,若是鄭善愿篤定他勾結反王,他會被誅九族。
鄭善愿捏了捏胡須,說道:“趙郎將認為,這話說給陛下聽,陛下信不信?”
趙仁成道:“鄭大人不必試探,我知道自己難逃一死,藥膳被下毒一事確實是我不查之過。但是,我從未勾結反王,這一點還請鄭大人明鑒。”
鄭善愿道:“我來此是想給你最后一個坦白的機會,反王已經投降,不日將會被押送入京,到時候有了反王的口供,你再想說什么可就為時已晚了。”
“陛下對你還是心有不忍,目前對外的說辭,是你因為覬覦宮中寶貝而被下獄,只字未提你與反王有勾結。陛下是個戀舊之人,希望你自己坦白。”
“你覺得呢?”
面對鄭善愿的逼問,趙仁成心中極度煩躁,低吼道:“我從來沒有背叛陛下,更沒有勾結反王,鄭大人你究竟憑何緣由如此篤信!”
鄭善愿搖搖頭,嘆了口氣,“你應該坦白的,你岳父尉遲迥隨代王北擊突厥大勝歸來,若是你坦白,陛下會看在你岳父的份上饒你一命的。”
砰!
趙仁成狠狠一甩鐵鏈,嘶吼道:“我從來沒有做過,你讓我招什么!此事與我岳父有何關系,你休要生事!”
聞言,鄭善愿緩緩轉身,余光冷冽,嘴角露出一絲冷笑。
“既然你不認,那老夫也不強人所難。”
鄭善愿離開牢房,留下趙仁成一人,他目光呆滯的看著墻壁,半晌后痛苦的哀嚎一聲:“苑娘!”
聲音中帶著眷念,帶著痛苦,還有強烈的無奈。
鄭善愿離開大理寺,來到皇宮,在御書房面見皇帝。
“陛下,趙仁成還是堅決否認自己與反王有所勾結。李罡下毒之事,他認為自己有失察之罪。”鄭善愿低頭稟告。
皇帝手中拿著書卷,緩步走到窗前,一陣涼風吹來,他感覺處理政務的腦子清醒許多。
“趙仁成……趙仁成。”
皇帝喃喃念叨兩句,隨后問道:“鄭愛卿認為,趙仁成是否有可能與漢王勾結?”
鄭善愿思索片刻,搖搖頭。
“哦,愛卿有何看法?”
鄭善愿說道:“陛下,趙仁成身為陛下貼身金吾衛,若是與漢王勾結,根本沒有必要下毒,因為陛下若有損傷,他第一個逃不掉。他若真是背叛朝廷,在李罡暴露的時候,他就應該逃走,而不是被金吾衛輕而易舉的捉拿。”
“這說明他心中坦蕩,根本沒有勾結反王。”
“當然,這是臣在觀察了趙仁成一段時間之后得出的結論。也有可能趙仁成確實勾結了漢王,但是關鍵時刻他有所反復,故而罷手。”
“陛下,不論如何,趙仁成畢竟是順國公女婿。此番代王北征突厥大勝而歸,順國公乃是有功之將,這件事陛下還需要慎重對待。”
皇帝眼眸微微瞇起,“鄭愛卿不說朕都忘記了,趙仁成還是順國公舉薦入宮做的金吾衛。”
鄭善愿頭低下,嘴角微微掀起,隨后正色道:“陛下,等待反王被押送進京之時,一切都可真相大白,到時候趙仁成是不是被冤枉的自有陛下圣裁。現如今無人可為趙仁成作證,此案暫時只能如此。”
皇帝微微頷首,將書卷放在桌案上,說道:“關于代王封賞一事,這是虞愛卿草擬的旨意,鄭愛卿替朕看看,可有何不妥。”
皇帝從桌案上拿起一道旨意交給內侍,內侍轉而交給鄭善愿。
鄭善愿打開圣旨,粗粗看了一遍,合上圣旨,沉思片刻,說道:“陛下旨意并無不妥,只是讓代王突然卸下甲胄,掌尚書令,恐怕他會渾身不自在。”
皇帝哈哈一笑,說道:“代王叔戎馬一生,有他在邊疆,朕心安定。只是朝堂政務繁忙,朕也需要個體己人為朕分憂。再者,代王叔年紀也不小了,是時候留在朕身邊享福了,這戰場殺敵之事,留給年輕人吧。”
“陛下慈恩,代王定會感激涕零。”鄭善愿拱手一拜。
然則鄭善愿心中卻是警惕起來,漢王謀反一事觸動了皇帝內心的某個禁地。
“既然代王入朝,朕也想問問愛卿,何人可鎮突厥?”
鄭善愿道:“楊相國,高相國,順國公,蕩寇縣公等皆可。”
皇帝摸著下巴沉思,說道:“楊相征討反王,勞苦功高,不可再將他調去邊疆,高相乃朕之臂膀,不可有缺。至于順國公,蕩寇縣公……”說到最后,皇帝含糊著一筆帶過,鄭善愿也沒有深問。
隨后,鄭善愿又對皇帝說了些事情方才離開。
鄭善愿離開之后,皇帝闔目養神一會兒,方才睜開眼。他起身走到內室,這里面掛著一副“大晉堪輿圖”
“公孫晟……”他的目光停留在西域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