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平山,之前也叫做八“瓶”山,蓋因此山非一山,還是連續的一片小型山脈,攏共有七個凸出的山峰,每個又似琉璃瓶底一般。皇帝覺得瓶山不好聽,換了個字,叫做平山。
此刻,姜承梟就胯馬立在一片山峰之上,日頭西落,再過一兩個時辰就會入夜。橘紅的光芒落在他一身玄黑厚重的戎裝之上,光線好似都暗淡了幾分。
宇文智及終究是不甘心輸給竇春,因此他們在遇到長孫無極等人之后便分了手,宇文智及還想著自己能不能獵得一兩頭猛虎。
南霽云來到姜承梟身后,恭聲回稟道:“主人,清樂坊那邊現已步入正常,目前胡閣寶按照您的命令,已經先后建立了青樓,賭坊,客棧等。主人之前吩咐我的,現在已正式開始運作。”
“保密安全為重。”姜承梟給了他六個字。
“屬下明白。”
過了片刻,姜承梟忽然問道:“霽云,此刻若換成你,你會怎么做?”
南霽云一怔,不解的問:“主人說的是何意?”
“如果讓你娶一個陌生的女人,你愿意嗎?”
這話問出來,南霽云沉默好一會兒,方才回答:“屬下不知,若是主人賜婚,屬下必定愿意。”
姜承梟悶聲一呵,調轉馬頭,揚鞭策馬離開,身后家奴紛紛跟上。
是啊,你我直接的關系,又怎么能比我與那個人之間的關系。
太陽落了下去,八平山營地星星點點的亮起了篝火。
皇帝今天的收獲不錯,親手獵了一只金錢豹,又聽聞齊王獵了一只猛虎更是高興,賞了齊王不少好東西。
露天的營地上,中央是巨大的火堆,火光強盛的光芒照亮了四周的貴胄大臣。
雖然是露天,但是凡大臣貴胄所在,地下都鋪著一層木板,上面又鋪了一層紅毯,每個人臀下又墊了墊子,身前一張桌案。
皇帝則與一眾大臣坐在坐南朝北的木臺之上。
每個人有每個人圈子,身份地位將他們分在了不同的位置。姜承梟的周圍坐著一圈的顯貴二代。
樂平耐不住寂寞,男裝坐在姜承梟身邊,每個位置之間的距離有五六步,所以也沒人看出來樂平是個女兒身。
“阿兄,好熱鬧啊。”樂平兩只明亮的大眼睛中盡是新奇,這樣規模的聚會她還是第一次參加。
“阿娘若是知道你男裝,到時候請家法的時候也很熱鬧。”姜承梟不咸不淡的飲了一口果子酒。
大晉的酒,主要以米酒為主,以姜承梟的目光來說度數著實一般般。果酒并不占主流,味道也是不怎么樣,之所以飲果酒,因為他怕樂平饞嘴偷偷喝,所以便讓家奴只取了果酒。
聽聞兄長的話,樂平頓時不滿道:“阿兄~我都來了,你還說這些給我添堵,真是壞。”
她目光停在酒盞上,隱隱透露著渴望。在王府時,鄭氏管教的十分嚴厲,除大節之外,她一般都不準飲酒。
“想喝便喝吧,不過別怪我沒提醒你,今夜父親一定會來看你,到時候可別醉醺醺的,父親會生氣的。”
看見這小丫頭的目光,他就知道自己擔心的沒錯。
“父親才不會生氣。”樂平吐了吐小舌頭,笑嘻嘻的端起姜承梟用過的酒盞,淺淺嘗了一口,蹙著好看的彎眉,“怎么是果酒。”
看見她用了自己的酒盞,姜承梟有些無奈,樂平離了鄭氏,像個瘋丫頭一樣。
這種“晚會”,一定少不了表演節目,因為趙王打敗突厥的緣故,皇帝讓宮中樂班編了一套“趙王破突厥入陣曲”。
不過倒是沒人唱歌,只有樂師操著樂器,舞師分成兩派,一派是飾演“趙王”為首的晉軍,一派是戴著面具,披頭散發的突厥。
兩邊在場中手舞足蹈的“尬舞”。以姜承梟的目光來看,就是尬舞。其他人倒是看的十分興起,時不時的有人大聲叫好。
真的很好看么?
姜承梟并不那么覺得,一開始的時候他覺得還挺有趣,看了一會兒就有些厭倦。
他的目光與品味欣賞還是太高了。
“阿兄,你猜猜我今天在營地遇見誰了?”樂平手捧酒盞,小嘴邊還留有酒液。
“誰?”
“阿兄好生無趣,猜猜看嘛。”樂平撒嬌道。
“猜不著。”姜承梟很老實的搖頭,吃了一口蜜餞。
樂平撅著小嘴,小粉拳錘了一下他,嗲聲:“阿兄!”
姜承梟嘆息一聲,他現在懷疑自己是不是做錯了,這丫頭在鄭氏面前哭唧唧的時候看著可憐,怎么一出來就變了。
“給個提醒,不然我真猜不著。”
樂平歪著頭想了一下,又搖搖頭:“不行,給提醒阿兄一定能猜出來。”
“那你讓我怎么猜?若你遇見的人是你的閨中好友,我又不認識,怎么知道。”
“哪有,這個人阿兄認識,我們上次去大林寺的時候見過,阿娘當時還生氣了。”
“男的女的?”姜承梟興起問了一句。
“當然是女的,難不成我還會跑去男眷營地。”樂平啐了一口。
“你遇見了長孫氏。”姜承梟淡淡道。
樂平哼了一聲,又拿著小拳頭敲了他一下,不高興道:“我就知道,給提醒你一定能猜出來,無趣的緊。”
姜承梟失笑,“有什么難猜的,這個人若是我不認識你也不會問我,你也說你沒去男眷營地,加上大林寺那次,我就隨口猜了一句。”
其實并不難猜,大林寺那次的女眷只有并國公府與蕩寇縣公府兩家人,而唯一與他有牽扯的,只有那個未過門的妻子了。
加上樂平玩笑的語氣,他心中基本上猜出了是誰。
樂平又讓家奴滿上一杯果酒飲下,接著小心道:“阿兄,我看見她的時候,她正在和一名男子相談,我離的遠,沒聽清,不過他們還談的挺愉快的。”
“我當時沒認出來,不過于家的妹妹認了出來,好像叫什么……什么……李民,不對不對,叫李安……李安民,對,李安民!”
她小心的看著姜承梟臉色,卻發現兄長好像沒聽見一樣,依舊平靜如水。
“阿兄,你不生氣嗎?過些日子都要成親了,長孫氏還與其他男子見面,是不是有點兒不合禮數。”
“要是被阿娘知道了,阿娘一定氣死了。”
姜承梟淡淡的拿起白布,拭去嘴唇上的油漬,“你確定他們談的挺愉快的?”
“唔……隔的太遠,我看不清楚,不過他們談了挺久的,中間還拉拉扯扯的,我覺著肯定不對勁。”樂平小臉上帶著一絲氣憤。
姜承梟笑了笑,看著她精致的小臉,“不知不覺,樂平也長大了呢。”
聞言,樂平俏臉頓時暈紅,羞澀的低首,糯糯道:“阿兄說什么呢。”
“那你覺得,為兄應該怎么處理這件事情?”姜承梟換了個姿勢,盤腿斜著身子,一只手撐著桌案,看著樂平。
樂平伸出小手,點了點白凈的下巴,做出一副思考狀,想了一會兒,她才吐出幾個字:“不知道。”
她說完,發現姜承梟沒有立即回復她,等了好一會兒,也沒聽見聲音,這才抬首望去。卻發現姜承梟似笑非笑的看著她,她沒來由的一慌,而后道:“怎么了?”
“呵。”姜承梟道:“為兄希望你是真的不知道。”
樂平天真道:“為什么?阿兄說我不聰慧?”
姜承梟正欲說話,場地中央忽然有人大喝:“陛下傳旨,射蠟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