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的是主持演講會的竟然是多比大爺。
這老頭穿了一身筆挺的西服,突然間就像極了一個職業政客。
關于阿拜的介紹也是多比念出來的,而且這老頭竟然會用流利的古元語。
只是在用瓦羅文復述的時候,阿拜就感覺那簡直是謊話連篇:
阿拜先生在瓦羅家世顯赫,但他從小在一個閉塞落后的小鎮長大,今天以優異的成績進入舉世聞名的都城音樂學院。為了瓦羅的復興,阿拜毅然放棄做明星的夢想到古元來一邊求學一邊協助多芬公主工作。
多比念出這段話的時候,阿拜就在臺子上面就跟電視里面模特走秀一樣,按照形象設計師安排的表情擺著各種造型。
臺上很亮,聚光燈烤的人有些熱。
臺子邊上擠滿了攝影師,各種機器咔嚓咔嚓像個不停。
經過形象改造以后,阿拜看到鏡子里的自己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極為陌生的人。
他也就把自己真當成其他人,也沒考慮什么后果,也沒覺得難為情。像一個模特一樣,按照那些人的安排上了臺。
多芬對他的這副形象倒是很滿意,看著他笑得很燦爛。
從進入這個會堂開始多芬一直都是掛著他的胳膊,小鳥依人的樣子。
好在這種露臉時間很短暫,下面的媒體記者本來是很想問一些問題的,但主辦者沒有給他們這個機會。
多比用兩種語言告訴他們,今天是多芬公主的演講會和媒體見面會,一切都是安排好的,不能隨便更改。其它的事情可以在條件成熟的時候另行安排。
接下來多芬依依不舍把他送下舞臺,送出會堂,然后才換了一套衣服上臺演講。
阿拜總以為多芬上臺演講,時間還短不了,這回自己該自由一會了吧!最好是能有一個可以悄悄溜出去的機會。
但很快就知道活的自由好像是不可能的事了。他被送回一個貴賓室的時候,多芬身邊的兩個帶墨鏡傳黑西服的女人就開始專門看守他了。
兩個人什么話都不說,一個倒背著手一個守在門口,另外一個守在窗口。
這間房里的陳設倒是真像是貴賓間,有沙發有酒柜。
墻上有大屏幕顯示器,可以看到演講會現場的直播。
只不過多比大爺和多芬在用古元文應答著,他根本沒聽懂他們在說什么。
等到多芬正式開始演講的了,多比大爺過來走了一回。
經歷過一些波折以后,阿拜對這老頭的印象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因為上次在皇宮里的經歷讓他總有一種被欺騙了的感覺。
所以從心理上有點不想搭理這個人。
多比是個老狐貍,自然看出他的心思來了,也不跟他正面交集。
不過,老頭只是進來把顯示屏上的某一個按鍵動了一下,上面顯示出來的語音就成了瓦羅語。
這下事情就開始發生微妙的變化了。
他原先總以為多芬要演講的很可能是一些讓人難以接受的理念和一些生硬的說教。等到聽了幾句竟然被她的演講吸引了。
“各位:我現在要講的瓦羅的現狀。瓦羅原來是一個資源型國家,當然這是指很早以前。現在呢,這個國家的銅礦資源早就枯竭了!
但是,經過的常年日久的累計,就形成一種一時難以改變模式,那就是經濟構建建立在以銅為原料的基礎上。主要有由銅礦開發而衍生出來的產業鏈比如銅器加工銷售、銅器藏品的交流,這些都成了支柱產業。
當然支撐產業的不在是資源,而是精湛的技術。
那么,資源枯竭了,拿什么來支撐這一系列產業呢?其實瓦羅的企業家們找到了答案。這家企業不用我說大家都會知道,因為他們就是依靠進口銅材來獲取價值的,很快就成了瓦羅首屈一指的大集團公司。
慢慢的人們就知道在瓦羅開采銅礦成本要比進口銅材要高得多,銅礦的開采加工業逐漸消退。”
這樣的演講對于阿拜他們這樣年齡層次的人來說有些太深奧,但多芬講的是那樣的自然流利,這太讓人刮目相看了。
而且就這幾句話就真把一個國家的經濟現狀揭示得明明白白了。
只是一兩分鐘的時間,阿拜突然覺得自己的靈魂其實和空洞,也很淺薄,所關心的竟然全是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
當然他不知道多芬今天演講的內容全部來源于自己的的奶奶創辦的公司提供給瓦羅總統府的一份生態治理報告。
阿拜以前除了聽老師講解課本上的知識和純專業理論之外,從來沒有聽過有關經濟民生方面的演講。
總以為這樣的內容很枯燥的,沒想到經過多芬獨特的演講方式呈現出來,讓這些題材都充滿了魅力和感染力。
阿拜決定拋開對多芬的成見,認真的聽下去。
“我相信大家都注意到最近瓦羅總統府的新聞了,他們名義上是想挽救瓦羅經濟,但具體的做法卻是在毀掉原本脆弱的瓦羅經濟體系。
我講一個道理大家就明白了,他們現在是在拍賣兩萬多公里的采礦廢墟,乍聽這是一個穩賺不虧的買賣。
但是我們不要忘了,買這些片廢墟的是瓦羅企業家的錢。他們本來可以拿著錢開工廠賺錢,養活工人,交納稅費,現在卻要把大把的錢扔到一片廢墟里面去打水漂!
這是一個小孩子都能算明白的賬!把那片廢墟里面的所有東西都作為銅礦拉出來換成錢也不夠本!
大家一定會問,瓦羅的企業家們為什么會那么傻呢?
其實不是他們傻,就因為這項目是官府提倡的,而且有一個傳聞在支撐這個項目,他們才會義無反顧。
這個傳聞本來也經不起推敲的,而且傳言的始作俑者就是瓦羅排名第二的企業家淑蓉。她已經通過眾多媒體的面澄清過,全是因為一時痛快隨便說出來的。
但竟然沒有人相信,反而都認為是這位成功的企業家想插手購買廢墟,用這樣的語言來排除競爭者。
到這里你肯定要問,瓦羅的官府為什么要怎么做?
很簡單,他們缺錢!我們都知道瓦羅在帝制的時候中小學都是公立學校,教職工的薪水是有皇家任命的官府來負擔的,但現在的共和官府連這一筆開支都沒有了。
說到這里了,肯定會有人問,如果面臨現在的困境,你會這么做?
我,多芬,一個二十歲的小姑娘談論這么重大的課題自然是有些吃力。但是我至少不會像現在的總統府那樣做傻事!
我會把這兩萬多平方公里的廢墟免費交給北州城集團這樣有實力的大企業,因為是他們率先提出要對著這片區域進行生態改造的。
我們先不管這個企業家為什么會這樣做。至少進行生態改造需要人力,需要物質,這么大一項工程帶動的財力流通才是真正的經濟。
如果官府賣了這塊地方把錢拿到手出了花銷沒有別的作用!但經濟必須是流通了才是經濟,否則那是死水一潭,耗都耗干了!”
阿拜聽著突然間就感動了,因為多芬說的那片區域就是銅羅鎮外圍的廢墟。
他當然還不知道引發現在瓦羅經濟動蕩的拍賣礦區廢墟事件全是因為兩個女人的兩段愛情引發的。
最初想改變這片區域生態的是自己的奶奶。她之所以這么做是因為他的爺爺。
這時候他也不知道制造傳言的是他的母親淑蓉,更不知道她先是想買下大銅鑼,然后把銅羅鎮上的人都搬遷出來。
沒有成功之后在放出謠言希望能搞亂那個破落的鎮子,他這樣做自然是為了自己的丈夫,不想讓她在銅鑼山上度過余生。
關于現在瓦羅發生的事情,阿拜在電視新聞上看過的,當時沒什么感覺的,總以為那些事跟自己沒有任何關聯。
現在就覺得自己這樣的人實在是太沒用了。
不知道為什么,接下來多芬面對記者的提問,從容應對也讓阿拜挺佩服的。
這是他第一次看記者現場提問,那些問題都很尖銳,但多芬一個個對答如流。
問:你是不是就覺得帝制比共和好呢?
答:我沒有覺得哪一種機制好,但是對民眾好的,適合于這個國家的管理體制就是最好的!
問:那你說說,瓦羅的帝制與共和之間的區別在哪里?
答:假如我現在是帝制的繼承人,就會感覺這個國家是我的,我不治理說不過去!所有的臣民都是我的子民,我不管他們的生計天理難容。
問:那共和呢?
答:現在瓦羅的機制就完全的不一樣,那些官府的管理者總覺得這是大家的事情,他們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的名聲和自己的利益。
……
現場記者都被多芬的應答心服口服,阿拜竟然也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
晚上回去的時候,他特意看了好幾條關于銅羅鎮周邊廢墟拍賣的新聞。看了好幾遍就覺得多芬實在是太厲害,而現在的代總統真的是在胡搞。
他很快理順了現在發生在政治經濟大事件。
一個叫北州城集團的企業提出要出資改善礦區廢墟的生態環境,而另外一個叫南城集團的企業主,曾經提出為銅羅鎮的人搬遷,把那面大銅鑼交給博物館收藏。
南城集團一氣之下散步了這地方還有大量銅礦儲藏的假消息,好多人竟然相信了。
這就引發了瓦羅大大小小的企業都參與礦區拍賣。
于是就出現了兩種聲音,一種就是多芬演講的那樣支持生態修復。他們認為這事企業家回報社會的樸素情懷,并不是想以修復名義掠奪資源。
況且所有行為有官府和民眾的監督,絕不會想不好的方向發展。
另外一種是支持把廢墟變現,盡可能的拍賣更多的錢用來改善瓦羅民生。因為現在的瓦羅官府有許多事情要做,需要錢!需要一個最關速度能獲取經濟收入的做法,拍賣廢墟自然是首選。
阿拜自然是支持生態修復的。
他主動找多芬談話。
“多芬,不,公主殿下!今天聽了你的演講,我真的是五體投地,以前對你有偏見,我希望以后每天能跟著你出去上班,長一點見識。”
多芬很高興,“好啊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