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在經過短暫的哭泣后,猛的站起身,沖向他早已看好的一面穴-壁,抄起手中的沙鏟就挖,挖幾個小洞可以落足就往上爬,然后再挖,然后,摔下來……
好在他爬不高,最高都不過一丈,所以也沒摔出毛病,體力的流失和精神上的壓抑讓他幾乎崩潰,眼看實在是攀爬無望,胖子沖到婁小乙面前,雙目通紅,神情猙獰,
旁邊的李三郎不著痕跡的握住了一把鍬柄……
“你是讀書人,你有本事,小乙你現在告訴我,到底該怎么辦?
我不想就這么活活被憋死!更不想看見他們一個個的離開!
你有本事,你不是早就做好這樣的準備了么?”
昏暗的燈光下,婁小乙就嘆了口氣,
“當然,讀書人的一個特點就是不管對什么都有他們自己的準備!哪怕是死亡!
我當然有準備,你注意看!”
婁小乙淺淺的喝了口水,十分不舍的吐出半口在手心上,然后輕輕的泯過散亂的發梢,
“哪怕是死,頭型不能亂!
把臉打整干凈,這樣在被人挖到時才能顯的有修養!
衣衫要整理從容!不能衣冠不整,太邋遢的話,小鬼都看不起你!
靠墻坐著,這樣死的時候就不會東倒西歪!
要面帶笑容!就像在自家庭院里一次普通的靜思!
要有風度,一切都無所謂,不過是另一段人生的開始而已!
就像升上天界享福,而這些活著的傻子卻還留戀人間受苦……”
錢胖子聽的目瞪口呆,跺跺腳轉身而去,
“你這個瘋子!小乙,你就是個瘋子!你們讀書人都是瘋子!”
李三郎在旁邊深深的嘆了口氣,放下鍬把,他很好奇,一個在司馬府養尊處優的富貴公子,是從哪里養成這副生死不移,榮辱不驚的氣質的?
這需要對人生有極深理解,完全看透的睿智老人才能做到的灑脫,細想起來,除了這些,他們又能做什么?
李三郎學婁小乙般的,依穴-壁坐好,端正形態,收拾袍袖,面帶微笑,放空心情,想象天界的美好,仙女的嫵媚,自己倘佯其中,隱隱約約聽到了某些聲音,
“馬都在這里,人就一定在!撒開了找!百座窟洞,一個不漏!”
“統領快來,這里有個深洞!”
李三郎心頭一緊,接著一松,繃了多少天的弦一軟,腦中一蕩,歪歪著身體便倚穴-壁倒了下去!
心中還在后悔,人都來了,要保持風度啊!
奈何,身體卻不聽大腦的指揮!
………………
在普城,最近發生了一件家喻戶曉的大事!
一群富二代異想天開的去戈壁郊游踏青,順便尋幽攬秘,結果在戈壁邊緣的無名土壁窟刻中遭遇塌方,八個人,兩死數傷,慘不忍睹!
聽說好幾個都是用馬車拉回來的,最后會不會留下殘疾還不好說。
八個富二代中,還有一個官二代,就是普城鼎鼎大名的婁府家公子,也不知到底傷的怎樣?清高書香人家,又是怎么和這些混世小魔王扯到一起的?
城西平民區,一個普通的小四合院中,一個書生正和幾位同窗交好舉杯共飲,酒是巷間小雜鋪最廉價的酒,菜是一盤五味豆,雖然很寒酸,但不耽誤他們怦擊時政,指點江山,
正所謂,身雖貧窮,不敢一日忘國!
“聽說此次普城大動干戈,足有數百府兵馬隊參與其中,如此公器私用,假公濟私,咱們聯名州郡,向學政觀察使投上聯名信,便板不倒普城府尊,也得惡心惡心他,讓他以后不敢太過對那些富貴人偏袒,尤其是司馬婁府!
題目我都想好了,國之稅收,豈能為私家所用?長此以往,城將不城,國將不國,兵戈之兇,豈不是成了地方官員謀私利的工具?”
一名士子慷慨激昂,另一名附合道:
“正是如此,若是聯名,算我一個!
普城風氣,是該改改了,一個過氣近二十年的前司馬,還能在地方上呼風喚雨,周圍富紳百姓竟然無一敢出聲,豈不是咄咄怪事?
我輩讀書,修身平家報國,正是該我等意氣呼喝出聲之時,咱們各聯鄉好,朋友,同窗,正值夏闈不遠,給學政大人一個深刻的印象,以為進身之階!”
眾人紛紛叫好,一番喧鬧后,才看向此間的主人,無雙。他們都是無雙的至交好友,說什么國家談什么抱負,不過是說出來裝門面,扯大旗的!真正的原因就只有一個,為無雙在游湖春會上的不公,以及接下來普城各有司隱隱約約的打壓和排擠!
各種官方文會也不請他了,大部分士紳場合也對他敬而遠之了,最關鍵的是,在今年秋闈的文元大考資格認定中,他無雙公子竟然就落了選,而是其他一些遠不如他的書生士子去參與,不用說,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是婁府在怪他春會出口無忌,從而暗暗施加的壓力!
在貧寒書生圈子里,婁府這樣的行為很不得人心,于是才有了聯名具告學政的由頭,
在這個世界,在照夜國,讀書人的地位還是很高的,可能也是為了壓制修行者的原因;像他們這些最初級的文狀,是有聯名上奏學政的資格的,當然,這種上奏并不正規,不是官府上下級那樣的必須重視,有所回應;
文狀們的上奏更多的是表明一種態度,一種抗爭,一種不滿,作為主官學政可以置之不理,也可以在地方主官那里提一嘴,賣士子們一個人情,搏些仗義執言的名聲,如果要讓他把這些上奏不滿真的煞有其事的再往上報,那是絕不可能的,吃飽了撐的么?為一群窮學生去得罪官場同僚?
無雙淡淡一笑,“慎行!就我所知,此番府城馬隊出動并沒花府庫的錢,二是商人們自己包了,所以如果你們以損府庫而行私利,這一條就不成立!
在我看來,聯名是極好的,但這由頭要另選,比如,國之利器,軍之刀兵,乃一國之柱石,又如何能依商人逐利而動?
這樣寫,層次更高,更加犀利,大義之下,讓他們無法辯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