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非給巴倫克的數百條街道貼上標簽,那么橡木桶街絕對會是“骯臟、混亂”的代名詞。
這座城市的歷史,算不上悠久,輝煌時期也與議會的誕生密不可分。
起初,它由一群淘金者、拓荒人、強盜創立,所以當地人常說:“自古以來,粗獷不羈就是巴倫克的魂靈。”
不過現在,土生土長的巴倫克居民已經很少見了,當它被選定為國都后,蜂擁而來的權貴、知識分子、軍人家屬,不斷為這座城市注入新鮮血液。
自詡勇猛的當地人,總是鄙夷外鄉人,以至于被集體排斥,落魄到靠賣苦力來維持生計。
他們不是沒有想過武力反抗,可惜來自警署的防暴隊,讓當地人明白了什么叫時代進步:刀劍練得再好,也抵不上一顆子彈。
因此,一小撮人決定擺正心態,順應時代的洪流,積極融入新圈子,最終被成功接納,但是更多的人淪落到貧民區,跟乞丐打交道。
布朗寧先生是一名富豪,在郊區擁有幾座釀酒廠,其中一座專門為城區提供高檔果酒。他還經營著幾家酒館,雖然賺不到大錢,但勝在穩定,只要工業區不荒廢,苦工們就會一直光顧他的生意。
同時,布朗寧先生又是一位土生土長的巴倫克人,正因為如此,酒館生意受到了庇護,不少幫派愿意無條件支持他。
而這位“體面人”同樣需要人幫助他,不是商業方面的,而是做一些見不得光的事情。
幾十年前,巴倫克人因為自身原因,觸怒了權貴階層,即便仇怨隨著時間流逝,逐漸淡化,可標簽可不是簡簡單單就能洗脫的。若不是有幫派分子幫襯,布朗寧先生的生意絕對做不到現在這個地步。
叩叩叩——
木門被敲響。
“誰?”
布朗寧感到驚訝,手下人來樓上找他,從來不敲門,遠遠喊一嗓子,然后踹門而入,才是常規操作。
“剛剛開槍的客人。”
聽到屋內傳來的質問聲,喬伊突然意識到,他并沒有向對方告知過自己的姓名。
“請進吧。”
木門打開,店主起身相迎,看上去十分熱情。
視線望向辦公室內,燃油燈照得房間明亮,與樓下的混亂無序不同,這里空氣清新了不少,物品擺放的井然有序。
兩人互相打量了對方一眼,布朗寧先生見喬伊依舊戴著面罩,有些失落。
“有什么能幫到你的地方?”
店主從酒柜里取出一瓶果酒,這是自家酒廠釀造的高檔貨,即便在繁華的主城區,也算得上供不應求。
“哪里出售城市地圖?第一次來巴倫克,道路不太熟。”
因為隔著面罩,旁人看不出偵探先生的表情。
“怪不得您會來橡木桶街,稍微了解巴倫克的人,都知道這里是‘不可靠近’的貧民區。”
布朗寧將酒杯推到客人面前,言語中滿是真誠,看他的樣子,不像是刻意貶低,而是在敘說事實。
“警署禁止商人出售巴倫克的城市地圖,違者處20枚奧里斯金幣以上的罰金,上不封頂。”
“害怕有人利用地圖搞破壞?”
“沒錯,軍工廠、聯合鑄幣廠等重要機構全部建在城區,一旦出現意外,整個北方三國也會跟著受影響。”
說完,他蹲下身子,用鑰匙打開抽屜,拿出一個鐵盒。
“只要不通過售賣去盈利,私下里贈送,警署方面也管不到。”
店主的舉動讓喬伊一怔,兩人間的關系可沒有好到這種程度。并且,布朗寧先生說了一大堆話,言外之意便是“地圖很難搞”,恐怕不好白拿他的東西。
不過,喬伊確實需要一份城市地圖,免得在隔離期結束后,成為一個“瞎子”。
見客人久久不語,店主似乎猜測出他在遲疑什么,索性大方地說道:“送你,只有私下贈送,才不算違反規定。”
“謝謝,我信奉等價交換原則。”喬伊將視線挪到布朗寧先生的臉上,試圖從中看出些什么。
可惜,一無所獲。
話說到這個份上,店主除了坦白內心所想,喬伊才會接受饋贈,不然一切白談。
今夜,是兩人初次見面,喬伊之所以找他詢問信息,是因為實在找不出合適的人選,總不見得去找內務部官員索要吧。
而對布朗寧先生而言,他同樣不了解喬伊,僅僅知道他年紀不大,勉強稱得上下手狠辣,其余情況一無所知。
“從未有人售賣過巴倫克的城市地圖,至少我不曾聽說過。”店主捧著酒杯,順時針晃了兩圈,然后平靜地說道:“依舊免費贈送,換取一份友誼?”
說到最后,他忍不住笑了。
對于布朗寧的要求,喬伊感覺莫名其妙,除了泰勒小姐、勞拉,可沒人知道自己的能力。
“您認識我?”
“剛認識。”店主抿了口果酒,打趣道:“連真容都沒有見過。”
目光在辦公室里來回飄蕩,喬伊心中的警惕感愈發強烈,一個陌生人突然說要跟自己建立友誼,任誰遇到此類情況,都會持懷疑態度,甚至拔槍警告,也不為過。
“把城市地圖拿走吧,決定權在你手上,不是嗎?”
店主的聲音很平淡,仿佛對客人接下來的舉動,渾不在意。
喬伊沉默,布朗寧先生說的沒錯,決定權在他手上,就算拿走地圖再也不回來,任何人都管不到這宗“交易”。
“您確定?”
“當然,你不會拒絕我的友誼,前提是在了解這座城市之后。”
“您是賭徒?”
“不,很少賭博,那樣做會不利于積攢運氣。”
十分鐘后,喬伊冒著風雪走向下一個目的地,今夜他心中涌現出很多從未出現過的情緒。
這位名為“戴維·布朗寧”的神秘商人,以近乎“懇求”的“卑微”態度,與自己完成了一項交易,可神色坦然。
二樓靠窗位置,中年店主目送客人離去,喃喃自語:“忘記送他一把傘了,雪勢不容樂觀啊。”
“戴維,你又下注了嗎?”
“他值得下注,或許。”
“同鄉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