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這是莉莉娜的主場啊,全程高能……)
進入第四區很簡單,在東城區邊界有軍事哨站,通過這個哨站可以接受空間置換,置換之后,你就會從正常的影子城進入“異化影子城”。全文字閱讀
前一秒身后還是車水馬龍,人流如織,一片熱鬧繁華的都市景色,越過哨站置換門之后,身旁便猝然安靜了下來,仿佛整個世界已經離自己遠去。原本澄明瓦亮的天空被一片混沌的灰色霧靄覆蓋,四周的光線都跟著黯淡下來。第四區的天空是單調的,因為不需要給這里的囚犯準備任何可以放松心情的景觀,我抬頭看看天空,那灰撲撲的霧靄中不見日月星光,灰色,這唯一的色彩以絕對平均的方式覆蓋著整個視野。四周的所有建筑和街道都以詭異的方式扭曲,連接,重疊在一起,開裂的道路扭曲著探向天空,糾纏在一起的樓宇以詭異的角度在半空中折返,然后半埋入地面,在數百米外,一座摩天大樓緩緩地旋轉著漂浮在高處,它的一半樓體支離破碎,被切割成無數塊整齊平滑的小方塊,而這些被切割開來的小方塊中還有忽明忽暗的燈光在閃爍著。在腳下這段唯一平坦的道路旁,一個霓虹燈牌歪歪斜斜地從焦油坑中探出半個身子,上面用鮮紅的字跡寫著:歡迎來到第四區。
這就是這片“里城區”的景色。
“真是莉莉娜的惡趣味……”我看著四周這些荒誕扭曲的東西,它們被努力塑造成現實中的噩夢模樣,仿佛將一個神經病人的思維過程強行抽取出來,然后雕刻成無數個抽象符號堆砌在一起,那些扭曲而破碎的樓宇和根本不會通向任何地方,所有樓宇的道路都是騙局,向它們前進,你永遠找不到任何終點。
我等了幾秒,看到在前方不遠處有一段探出地面的管道。如同輸油主管一樣粗大,表面用污濁的墨綠色油漆粗糙地涂了一層,油漆層下露出的是可疑的暗紅底色,管道上突然裂開了一個黑漆漆的洞口,然后從里面鉆出一個穿著管道工制服,戴著可笑的紅色布帽的獨眼食尸鬼來,這個食尸鬼的紅色布帽上寫著大大的字樣,身上斜挎著一個樣式古老的留聲機。留聲機中傳出嘶啞難聽的吱吱嘎嘎聲,是一首莉莉娜編撰的童謠――狼和蜘蛛的故事。
這只食尸鬼我是知道的,據說在第四區當接待員已經當了一年多了,平常最喜歡玩的游戲是超級瑪麗,最喜歡的活動是play,另外還是個音樂愛好者……以上愛好每一個都沒啥問題。但它們出現在一個食尸鬼身上那就有問題了,各要素融合之后,誕生的就是眼前這個奇葩造型……
扭曲的食尸鬼一瘸一拐地來到我面前,喉嚨中傳出嘶啞跑風的聲音:“陛下,典獄長正在審問犯人,您是否……”
“哦,我知道,就是找她的,”我擺擺手。“把門打開――另外你身上這吱吱嘎嘎的玩意兒不能關掉嗎?”
食尸鬼裂開腦袋,露出一個大大微笑,一邊打開傳送門一邊說道:“這是典獄長送給佩比的禮物,佩比喜歡狼和蜘蛛的故事……狼被蜘蛛吃掉的故事……”
我覺得自己再聽下去今天的晚飯都不用吃了,于是趕緊打住,邁步走入了食尸鬼門衛打開的暗紅色傳送門,眼前一晃,便來到了莉莉娜正在“工作”的地方。
這里看上去平平無奇,就是一間很寬敞的辦公室。房間中有寬大的紅木辦公桌。靠墻有占據了整面墻但估計永遠也不會有人去翻的大書架,房間的東北角放著一個實木雕刻的舵輪。上面用鎏金大字寫著“商海泛舟,乘風破浪”的字樣,舵輪上方的墻上則掛著古香古色的水墨畫,描繪著青山綠水薄霧的風景。這就是一間看上去仿佛地球上某個大公司的老總辦公室一樣的普通房間,除了寬敞和暴發戶般的裝潢之外,沒有多少值得關注的地方。如果非要說有什么特殊之處的話,那就是這房間根本沒有窗戶,只有在東面墻上用粗劣的水彩筆畫了一扇足有兩米半高的大落地窗,這扇用彩筆畫上去的落地窗一看就是小孩子的手筆,不但色彩俗艷,而且邊框歪歪扭扭參差不齊,窗戶里畫著兒童想象中的戶外風景:灰藍色的蠟筆天空,咧開嘴露出扭曲笑容的太陽公公,還有綠油油的草坪。
在這樣一個裝潢考究,寬敞氣派的辦公室中,卻有半面墻被這樣一個水彩筆畫出來的落地窗所占據,初看上去好像只是古怪可笑,但很快,你就會感覺這一切都縈繞著癲狂和怪誕氣氛――而這一切,都是那個坐在辦公桌后面,幾乎整個身子都被埋在真皮座椅里面的小矮子設計出來的,設計這些場景的唯一目的,就是滿足她的惡趣味。
“呦,老大,你來了,我正忙著呢。”
莉莉娜從寬大的紅木辦公桌后面一躍而起,直接跳上桌面啪嗒啪嗒地跑了過來,我順手把她接住拍打兩下以示親昵,然后視線落在辦公室一角:那里有除了水彩落地窗之外另外一樣與這辦公室格局格格不入的東西,是兩個被能量光柱圍繞起來的籠子,里面坐著兩個面色鐵青,身穿某種軍隊制服的男人,那應該就是被抓回來的梅洛瓦戰俘。
出于好奇,我在這兩個俘虜身上多掃了兩眼,對方的外貌初看起來似乎與地球人類沒多大差別――當然,這也正常,原因眾所周知,他們身材較為高大,眼窩深陷,膚色偏暗,但不知道是不是每個梅洛瓦人都是這樣。他們的眼睛是與人類唯一有明顯差別的地方:瞳仁外不是眼白,而是帶著一種暗藍色的色調,看上去好像在反射熒光一樣。這就是梅洛瓦人,初看上去……沒什么特別的。
但就是他們,成為了有史以來第一個背叛帝國的附庸。
在我出于好奇觀察這兩人的時候,對方也抬起眼睛好奇地看著這邊,從這兩人的眼神中看不出恐懼和敵視,或許他們并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誰,也有可能是已經放棄了希望?
“你們是梅洛瓦人?”我把莉莉娜放在地上。扭頭不經意地問道。
沒有回答,兩人只是清冷地哼了一聲,我發現他們身上沒有外傷,似乎莉莉娜這個惡劣的家伙還沒開始喜聞樂見的刑訊逼供環節。
“不喜歡說話?”我來到其中一人面前,感覺自己平靜的真是不可思議:面前這是敵人,妥妥的敵人,他們在數萬年前叛國,而且拆掉了姐姐上輩子的家。甚至可能在這個過程中殺死了大量位于休眠設施中的希靈使徒,每一條都是死罪,然而我卻這么心平氣和地和對方說話。面前的男人抬頭和我對視著,突然裂開嘴露出一個惡劣的表情:“你們的時代早就過去了,狗娘養的。”
我:“……擦,脾氣還挺大。嗯。膽子也不小,你們真以為叛國是那么輕描淡寫的事兒?”
“梅洛瓦會比你們這些雜種走的更遠,梅洛瓦會代替你們成為真正的神,梅洛瓦會征服每一個世界,梅洛瓦會制裁每一個異端邪……”
“這貨是不是神經病?”我一下子懵了,扭頭問莉莉娜,小丫頭撇撇嘴:“有洗腦痕跡,精神極度偏執,我估計他從基因到再到靈魂都被改造過。所以他不怕帝國,哪怕帝國當年在全虛空都能止小兒夜啼,他也不怕。這種類型是最難對付的,單純的刑訊壓根沒用。”
“刑訊?”另外一名梅洛瓦戰俘嗤笑一聲,“幾萬年過去,你們這幫瘋子果然退化了。”
話說泥人都有三分火氣,我是心平氣和地跟這倆戰俘聊半天了,結果對方從頭至尾就沒一句好話……好吧我承認這種場合下貌似也不會有人說好話,但這倆人的態度是真讓人不爽了。見過叛國的。可沒見過叛國被捕之后還這么理直氣壯抑揚頓挫的!當時我就想抽板磚先掄翻一個(換冰蒂斯來估計這時候早把倆人都掄翻了)。不過在自己動手之前,莉莉娜突然插了個嘴:“那什么。按照第四區的規矩,先給囚犯介紹一下這里的生活環境,畢竟吧,你們得在這里住很長時間,而且得有很多鄰居――”
莉莉娜清了清嗓子,這么一個看上去一米出頭的小丫頭趾高氣揚地在這兒晃蕩估計早已經讓兩個梅洛瓦戰俘很在意了,于是這倆還真安靜了下來,莉莉娜滿意地點點頭,臉上帶著甜甜的微笑給第四區的兩個新居民介紹起生活環境來:
“首先,在第四區,有三項長期維持的‘法案’。
第一,二元狀態。第四區沒有公民和法律,這里所有的生命只有兩個陣營,無罪者和有罪者。無罪者擁有自由出入第四區的權利,而有罪者在這里不經審判便被認定為可接受一切刑罰――因為有罪者在被送來之前就已經經受了所有可能的審判,并被判定必須送入第四區才能得到‘糾正’。當然像你們倆這樣的,不經過審判直接被認定為有罪的也有,今后你們會見到這些獄友的。”
第二,人權凍結狀態。第四區的有罪者被宣布為不具備任何人權,甚至連物品權與死亡權都沒有,你們在這里有一個新名字,叫做‘塵埃’,這就是你們的身份和全部價值。在這里允許對有罪者進行任何形式的酷刑、多次死亡、靈魂抽取與折磨、生化試驗、武器試驗以及一切你能想到的事情,嗯,就是一切,你的想象力永遠比不上這里的現實,不用著急,很快你們也會見識到這一切的。”
第三,終結管制狀態。第四區內一切生命接受管制,包括你們的生存和死亡,在上級審批結果下來之前,這里不允許出現自主死亡。在這里的有罪者可能被連續殺死數百萬次,然后被復活數百萬次――因為他們沒有申請到死亡資格。”
莉莉娜說到這里,突然翹起手指在兩個囚犯面前晃了晃,笑著說道:“對了,給你們說個小小的注意事項,在第四區,每天都有百分之百的囚犯申請死亡,但每次僅有百分之一的人可以如愿以償。在這里,死亡是唯一值得追求的事情,囚犯們甚至會為了一份死亡資格證而兇殘搏殺……你們當然也是有權申請死亡的。不過希望你們足夠強壯,每天午夜十二點,中央監獄所有的牢房都會打開,你們要拼殺到凌晨四點,中間被殺死次數最少的人才能獲得在第二天天亮之前被徹底殺死……或者說解脫的資格。所以,在這地方要想死,競爭可是很激烈的。嘛,別露出那種表情。相信我,每一個囚犯……在第四區呆不了幾天,都會涕淚橫流地寫一份死亡申請,咯咯你們也一樣哦!”
莉莉娜臉上帶著甜甜的微笑,仿佛是個對朋友介紹自己玩具的孩子,但她說的話可一點都不有趣。我斜著眼看著這家伙臉上的表情。對她現在的笑容真是感覺到一種久違的熟悉――莉莉娜經常笑,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她會裝傻,會賣萌,會毫無緣由地突然樂呵起來,但每一種笑容都和現在這樣不一樣,這種單純的,甜美的,看上去如同真的天真無邪一樣的笑容。是絕對不會發自她內心的。
這是莉莉娜所有的面具中,最扭曲的一副。她從來只會對死人露出這樣干凈的微笑。
兩名囚犯愣愣地聽完莉莉娜的介紹,似乎需要點時間來理解這個詭譎的地方,然后他們對視了一眼,同時發出不屑的嗤笑聲,其中身材較為高大的男人盯著莉莉娜,充滿鄙夷地說道:“說到底不過是酷刑,神圣的梅洛瓦戰士可以無視任何痛苦,有多少花樣盡管用出來。”
“當然。遲早會的。”莉莉娜對對方這樣的態度早有所料,她無所謂地說道。順手在囚犯面前揮了揮爪子,兩道綠色的光暈隨即出現在后者頭頂,然后慢慢沒入他們的身體,“反正我有耐心也有時間。嘛,看看到底是那幫專家先破解你們的導航器,還是我先讓你們兩個開口。”
兩名囚犯看到一團綠光沒入自己的身體,首先是下意識地緊繃肌肉,他們以為這是什么刑罰,然而綠光沒入身體之后什么也沒發生,于是他們露出了困惑的表情,聽到莉莉娜的話之后,身材高大的囚犯突然咧嘴笑了起來:“哈,原來你們就是想要梅洛瓦家園的坐標……做夢去吧!”
說完這個,對方腦袋里突然發出了一陣詭異的吱吱聲,仿佛肉被燒焦時候的聲響一樣,伴隨著這陣詭異的聲音,囚犯滿臉青筋盡冒,仿佛正在承受莫大的痛苦,他的牙關咯咯作響,污濁中混雜著白色的血漿從眼睛、鼻孔甚至耳朵中慢慢冒了出來,最后連眼球中都溢出了冒著蒸汽的濃漿,我意識到,梅洛瓦人戰士竟然具備自毀的能力!
然而莉莉娜就這么好整以暇地看著眼前的一幕,仿佛在看一場很有趣的雜耍,在她面前的囚犯渾身抽搐,頭顱已經如同燒熟一樣泛起紅光,冒著陣陣濃烈的蒸汽,顯然,已經死透了,而旁邊的另一名囚犯則對我們露出嘲弄的笑容,顯然,他也做好了準備――然而第二名囚犯甚至沒來得及啟動自己的自毀裝置,剛剛死亡的一號囚徒卻突然坐了起來。
復活的囚犯看上去一切如常,仿佛什么都沒發生過,只有他臉上的血污和熱氣顯示著剛才那場并不舒適的自殺是真實存在的,他從短暫的困惑中清醒過來,臉色逐漸變得一片灰白。
“大叔你真笨,真的,”莉莉娜仰頭看著對方,“你應該知道帝國有復活技術……嘛,當年可能沒有對你們用過。不過有沒有人告訴過你,其實你們倆被送過來的時候就已經死了?”
兩個囚犯頓時愕然。
“嗯,送過來的時候就已經死了,我估計你們是在被捕的瞬間自殺過一次,不過看樣子你們當時挺混亂,忘掉了這事呢……剛才是大叔你第二次被復活哦。”
囚犯的臉色隨著莉莉娜的話語而急劇變化了一下,看來莉莉娜提到的那次自殺確實是存在的,現在他們終于能完全確定,在這地方,死亡也不是解脫之道。
“剛才我給你們體內放了一點小禮物,”莉莉娜笑瞇瞇地說道,“就是那團綠光。從現在開始,你們受到了祝福,你們不會精神失常,不會失去五感,不會感覺困倦,也不會因任何原因產生感官上的遲鈍。今天是你們來到第四區的第一天,稍后,會有人領你們去參觀自己的新房子,另外認識一下這里的新鄰居――都是一些很好的人呢,每個人都罪大惡極,十惡不赦,可愛的不得了,他們最喜歡新鄰居了,因為第四區的規矩是,每殺死一個新人一次就能得到一塊腐爛的不是那么惡心的生肉作為獎勵,你們在那些人眼里……可是活脫脫的食物啊……撒,那么接下來的時間里,祝二位聚會愉快……獄卒!”
莉莉娜打了個響指,房間中便憑空出現了兩個帶著小丑面具,穿著中世紀歐洲國王和王后戲服的骷髏,將關押著囚犯的籠子推入墻內突然出現的暗門中,兩個囚犯臉上仍然沒什么恐懼的神色,看來洗腦改造讓他們具備驚人的勇氣,即使面對即將到來的第四區生活也能坦然面對。牢籠被推入暗格之后,從墻對面傳來一陣隱隱約約的呼嘯聲,似乎是直接掉下去了。莉莉娜臉上露出遺憾的神色:“啊,好像忘記把升降梯打開了……嘛,反正下面是酸池,摔不死人的。”說完,她對兩個穿著戲服的骷髏說道:“獄卒,這兩個囚犯編號為特161和特162,按照特殊囚犯標準對待,不準給他們食物,也不準他們吃人和自己的排泄物,等一會他倆復活之后,帶他們去參觀卡卡的旋轉木馬……嗯,怎么還不走?”
“典……典獄官大人,”穿著國王戲服的骷髏顫抖著,摘下了自己的小丑面具,在面具下的是一張貼在骷髏頭上的白紙,白紙上用粗劣的水彩筆畫著一副可笑的國王面孔:臃腫,呆滯,而且有小胡子,“卑賤的囚犯3755想知道,我和我的王后還要多久才能……”
莉莉娜眼眉一挑:“哦,又是這個問題?你們不是為了看史詩戲劇,下令活烹了七萬八千‘下等人’么?那就各死七萬八千次唄,放心,有人給你們計數,你們只要閑著沒事就去二號小餐廳里躺著就行了,一天能死個七八十次,遲早會解脫的。另外補充一句,你們的問題我聽夠了,今后再問一次,死亡次數平方,再不行,立方。滾吧。”
兩個穿著戲服的骷髏渾身顫抖,每一個骨節都咯咯作響,然后飛快地戴上了自己的小丑面具,消失在這房間中。
“老大,你看,當時震驚宏世界的兩個暴君,”莉莉娜咯咯笑著,指著兩個骷髏消失后留下的空氣波紋,“現在多和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