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劍雪頭頂的血滴,顏色越來越深,也不知什么時候由紅轉作了黑,快要與這夜色融為一體。
再看身邊的兵士們,個個都是大氣不敢出,握緊了手中的刀,盯著突厥騎兵殺來的方向。
說實話,宇文劍雪心里也有些緊張。畢竟,即將面對的是千余騎兵。
她從前雖然沒有怎么上過戰場,但聽唐家二郎講過,只要指揮得當,戰術正確,一支騎兵部隊,可以打敗五倍數量的步兵。而此刻呢,他們只有三十多個人。
唯一能祈禱的,就是叫月亮趕緊鉆出來。可這越是著急,月亮就越磨蹭,挪在云彩邊,偏偏不冒頭。
突厥人的馬蹄聲越來越近,愈加密集。
跑是跑不掉的,宇文劍雪的手抓在劍柄上,已做好搏殺的準備。
“上坡。”
忽然,一旁傳來舞馬的聲音。
她抬頭往坡上瞧,只見坡尖頂的一小團,方好被露頭的月光掃中了。
這下好了!她來不及心喜,便跟著眾人一起往坡上跑去。
方爬到頂上,月光便漫過云層照到了這里。
“天神之賜,袈裟之予。”
悅耳的男聲輕吟,一道袈裟虛影隨之散開,籠罩在眾人頭頂。
宇文劍雪看見外面的世界又變成了灰蒙蒙的一片,一顆心終于踏實下來。她自然也明白過來,為什么舞馬沒有急匆匆帶著眾人逃命,而是尋到了這處小山坡。
不到盞茶的功夫,突厥騎兵循著腳印沖上山坡來,但留給他們的只有一片光溜溜的山坡頂。月光照下來,像個禿頭和尚。
一眾突厥兵把矮山坡上上下下搜了個遍。最后,領隊的突厥將領將頭氈重重摔到了地上。
……
山坡不遠處,袈裟暗面之中,宇文劍雪望著突厥騎兵奮蹄揚塵而去。
頭頂上,血滴的顏色又恢復了鮮紅。
她忍不住瞧向舞馬,不知道為什么,自打前次,四人一起闖關骷髏院幻景之后,這個人就給了她一種既危險,又安全的極端矛盾感。
好像他站在身邊,天塌下來都有人頂著。可有時候又會覺得,他才是真正的威脅。
舞馬忽然轉過頭來,“有事么?”
“嗯……”她別過腦袋,看向突厥騎兵的背影,“我們繼續去山谷?”
“跟我走吧。”
一眾人便跟在舞馬身后行去。
行了沒多遠,宇文劍雪忽然覺得有些不對,“這不是去山谷的路!”
“我們回城。”
“回城?”
“對,回晉陽。”
“那……今晚的計劃……”
“取消了。”
宇文劍雪看了看天上,大片的密云已經離開了月亮,“可是……”
“問題不在月亮,”舞馬說道:“我們的計劃還有很多需要完善的地方,比如路線,比如行進之間的配合,這些東西可以利用白天的時間謀劃。”
好吧。宇文劍雪想了想,也許,他是有道理的。
“可青霞呢?”
“看她的命。”
舞馬說著,沖著眾人揮了揮胳膊,“走罷,早點回去,睡個好覺。”
……
回到城門口,舞馬連敲五次門,三長兩短,這是約定好的暗號。
劉文靜看見袈裟暗面之中鉆出來三十多人,腦袋上一連串的問號。
“這么多人?”
“怎么又回來了?”
“青霞呢?”
晚上發生的事情由宇文劍雪負責給劉文靜解釋,而舞馬關心的則是自己頭頂上的東西。
在踏入城門之后,頭頂的虛影并無變化,但血滴卻是一分為三,變作了三個散著白色光芒的星星。
眼下看不出來它們有什么用處,大概得去大唐塔才能探出究竟來。
過了一會兒,劉文靜朝著舞馬走了過來,“怎么把青霞一個人丟在外面了?”
“那是她自己的事。”
“你知不知道,”劉文靜扶著額頭,“一個塔里的覺醒徒在神旨中死掉了,我們都要受牽連的。”
“哦……會怎么樣?”
“不曉得,總之不是好事。”
“放心吧,”舞馬抬頭往上看,“她沒事兒了。”
“你怎么知道——”
舞馬指了指自己腦袋上,“血滴的事情……你徒弟告訴你了吧。”
“他娘的,”劉文靜大手按在自己的腦袋上,“早知道有這種神旨,我就跟著你們出去了。”
“血滴不見了。”舞馬說道。
“啊……你的意思是……”
“血滴變成了冒著白光的星星——也就是說這個神旨已經完成了。神旨的提示是全部生存,少一個都不成。這樣講的話,青霞肯定活下來了。”
“你說什么?”
“青霞沒死。”
“不是,我說的是星星,”劉文靜抓住舞馬的肩膀,“星星在哪兒,讓我瞧瞧。”
“你應該去大唐塔才能看得到。”
“我就說,”劉文靜不停地晃著舞馬的身子,“這次行動我應該一起去的,我在這里辛辛苦苦指揮,連個屁都沒落著。”
“這些兵士,一千多個啊,都是腳力頂好的,你知道我花了多少功夫才把他們挑出來的……”
“都怪姓裴的啊,我就是不放心他。”
“阿雪啊……你也拿到星星了?”
“別碰我,我就是胸口痛,坐下來歇會兒就好了。”
……
又不知過了多久,青霞也回來了,一條胳膊上流的滿是血。
一進城門,直沖著舞馬過來了。
“你們怎么沒去山谷?”
“我一直在那里等你們啊,王八蛋。”
“真的就扔下我不管了?”
“我差點死掉,你看這條胳膊……還有這里……別往下看!說你呢,劉公。”
便是這般磨蹭吵擾了一番。宇文劍雪又問她是怎么從突厥人手里逃出來的,她故作神秘,未曾回答。唯是對舞馬拋下她直接回城的事情喋喋不休。眼見對方全然沒有要和她解釋的意思,更沒有關心她的傷勢,只得痛罵一番了事。
待劉文靜找人給她做好包扎。她似乎又沒有之前那么憤怒了。纏到舞馬身邊,笑嘻嘻要他賠禮道歉。舞馬自然不搭理她。
四個人算定今天晚上難成事,找到在附近城樓中休息的裴寂商量罷了,商定明日與唐公稟報,便說云高月隱,不宜施展,推到明晚再行。裴寂自顧回了家。
四個人則是迫不及待往大唐塔行去,看看這次臨時神旨究竟會有怎樣的收獲。
這會兒,月色倒是愈加光亮了。
青霞手臂上包扎了布條,心情早就轉好了,歡快地走在最前面,一蹦一跳的。
劉文靜搖了搖頭,“跟個傻閨女一樣。”
“要你管,老色鬼,”
青霞忽然轉過身來,“阿雪,你得了幾顆星星?”
“一個。”
“所以說啊,所有的付出都不是徒勞,”青霞晃了晃自己掛彩的手臂,“血也不是白流的。”
“哎呀,小心胳膊,”劉文靜說道,“把血崩出來還得包。”
“你們猜一猜,”青霞笑嘻嘻道:“我得了幾顆星?”
“嗯?”
青霞豎起了兩根手指頭,晃了晃,“兩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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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旨賜予的星星,總是最公平的。當然,也有可能引發隊內的矛盾。
———摘自先知舞馬實驗記錄合集(神旨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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