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了和宇文劍雪之間頗有意思的朵琪兒游戲之后,舞馬抱著欣賞珍寶的態度,仔細觀察了她雪白面龐上惱羞成怒的神情。宇文劍雪則閉上了嘴,打定主意再也不要理會他。
舞馬趁著人生嘈雜的時候,小聲和跟翻譯問道:“索爾丘克是不是有這么一個說法——比如,一個男人在斯戴蓋比賽中取得了和一個姑娘約會的資格,那么……”
翻譯嘿嘿直笑,帶著一副我懂你的神情回道:“如果是這樣,就算你半夜鉆進那位姑娘的帳篷里都沒有關系——當然,你要是想發生點什么,可一定要掙得姑娘同意。否則,不好收尾的,騰格里會來找你的麻煩。假使真的夜度春風了,你就得盡快將那姑娘娶回家,若不然姑娘家里的父輩就得來找你的麻煩咯。”
青霞的父輩,也就是始畢可汗了。舞馬真的不想惹出這種麻煩,不過聽這翻譯的話音,只偷偷溜去青霞營帳聊聊天是沒有危險的。
嗯,可以去。
索爾丘克的游戲環節還在進行,搶朵琪兒之后,就輪到了遁奶酒游戲。
這也是一種主要在男女青年之間進行的促進雙方感情的游戲,讓舞馬不得不懷疑草原上的生活太過單調,人們才會把大量的時間投向男歡女愛什么的。
具體的玩法是,由負責擔任莫特起姆的拔延阿展將兩只提前準備好的小酒碗交給他選中的一位青年(男女都可以),并向碗中倒入馬奶酒。
青年旋將兩只裝著奶酒的小碗放在一只手上,一邊巧妙地從腋下轉出去而不灑出一滴酒水,一邊唱一首突厥民歌,將酒碗遞給心中喜愛之人,接酒者也要唱一首民歌方能接過酒來,之后再從腋下轉出去,再將奶酒通通喝掉。要是撒了酒水,便要接受懲罰,給所有人表演節目。
拔延阿展準備好酒碗之后,第一個交給了青霞。青霞單手接過酒碗,手臂往里一彎,跳舞一般地轉了個圈子,酒碗就從腋下就端在頭頂上,之后她單手托碗,唱著歌兒,朝著舞馬行過來了。
舞馬便問翻譯:“她唱的是什么,我有點聽不懂。”翻譯道:“突厥的小調,咬字有點不一樣,意思大概就是——青青的草原,藍藍的天,我是草原的姑娘阿史那燕。我有一個愛人,他愿意為了我跋山涉水,到遙遠的地方……”
青霞裊裊走著,來到舞馬身前,剛好把歌兒唱完了。她把酒碗從頭頂緩緩移下來,俸在舞馬身前,“遠方的貴客,請接過我的奶酒吧。”
“我知道這個游戲的規則,”舞馬笑了笑,“別告訴我,你心愛的人是我。”
“那可沒準兒。”
“我也得唱一首歌么?”
“漢人的歌也可以哦。”
舞馬看了她一會兒,終于接過酒碗,按著遁奶酒規則從腋下轉過,邊轉邊用漢話唱起楊坤的《牧馬人》,
“風吹過草低見牛羊,
草原的泥土都帶香,
一揮手雄鷹在肩膀,
把天地都收進胸膛,
家就在奔馳馬背上,
游牧民族熱愛著遠方,
……把天地都收進胸膛……沒人知道他的憂傷……”
對于唱歌這件事,舞馬還是很有信心的。他的嗓音條件很好,尸怪沒有出現之前,他是班里的麥霸,還拿過校園歌手大賽的冠軍……后來被尸怪困在教學樓頂上的時候,無所事事的時候,他還給韓薇唱過很多歌。就是在唱完周杰倫的《世界末日》之后,韓薇從舞馬的身后抱住了他,用冰涼的手幫他褪去了最后一件上衣。
青霞聽著舞馬的歌聲,一開始,她的臉上還掛著戲謔的微笑,等舞馬唱了幾句之后,她漸漸認真起來,凝望著舞馬,不時點點頭,甚至跟著哼兩句。
“天蒼蒼野茫茫……人心潔凈安詳……那是我早已回不去的故鄉……”
等舞馬唱完,正要喝奶酒的時候,青霞說道:“這首歌曲子很怪,你從哪兒學來的?”
“和楊坤學的。”
“楊坤?是誰?”
“一個你永遠不可能見到的人。”
“你用漢人的話,唱我們草原上的歌,挺奇怪,不過還蠻好聽的……有點,”青霞看著他,“有點渴望自由而不可得的感覺。”
舞馬不答話,將碗中奶酒一飲而盡。
“你挺痛快的嘛,”青霞說道:“不怕我下毒?”
“要是能被痛快地毒死也挺好的。”
“我倒是希望你好好活著,”青霞接過奶酒碗,“我有要事拜托呢。”
過了一會兒,待青霞回到自己的位置之后,宇文劍雪走了過來,皺著眉頭說:“你怎么敢喝她的東西。”
“別擔心,這么多人看著呢。”
“你忘了田德平的事情么?沒這么簡單過去的。”
“噓……”舞馬把手指比在嘴唇中央,“知道了,我自己有分寸的。”
“反正,”宇文劍雪用雪白的靴子往地上蹭了蹭,“我覺得你這次來突厥,警惕心沒有在晉陽的時候高了。”
她說完,就轉過頭,似乎要去看接下來的游戲了。
舞馬正有些納悶,宇文劍雪忽然轉過頭來,目光炯炯看著他,“以后有時間,我也要你聽你唱歌……就剛才那首。”
場地之內,拔延阿展在選了幾個游戲參與者之后,再一次親身參與到游戲之中,他唱著歌兒把酒端給了宇文劍雪。宇文劍雪鬼使神差地朝舞馬這邊瞧了瞧,接過了酒碗,在轉圈的時候,手忽然一抖,把奶酒撒了一些,落在地上白白的一片。
在拔延阿展失望的目光中,宇文劍雪坦然接受失敗的懲罰,在場地中央表演了一段舞劍,引來眾人一陣陣喝彩聲。
游戲繼續進行著,又有幾位突厥姑娘,先后向舞馬發起了遁奶酒的挑戰,舞馬一一應下,趁機和她們交談了幾句,便發現在這種吵嚷的環境之中,根本沒法打探情況。而自己需要的信息,這些突厥女人完全無法提供,她們更多地是在歌唱“美貌的少年郎啊,你的眉毛像月亮,你的眼睛像星星,你的鼻子像山脈,我啊,一聽見你的聲音就渾身顫抖。”諸如此類的歌句。
舞馬應付了一番,已經有些不耐煩了。他問翻譯:“這個環節什么時候才能結束?”“等所有人都滿意吧。”“那咱們不妨先走……”
正說著,他面前走來一個笑的很靦腆,臉上紅撲撲的姑娘,低著腦袋端起了馬奶酒。
舞馬剛才就注意到這個姑娘,她似乎是鼓了很久的勇氣才走到舞馬身前。而在這之前,她已經連續站起身好幾次。可是每一次,都有別的姑娘或早或遲站起來,她便害羞地低下腦袋,主動退讓了。
喝完這碗馬奶酒,就回去休息吧,晚上還有一樁大麻煩呢。舞馬想道。
他接過酒碗,熟練地從腋下轉過,哼唱了一首《草原夜色美》,姑娘聽著歌,臉蛋愈加通紅,低下了腦袋,不敢看舞馬一眼。
舞馬唱完歌,舉起酒碗,正要一飲而盡,碗口已經觸在嘴邊。
“等等!”是青霞的聲音。
話音方落,便瞧青霞手腕一抖,擲出一個銀色掛墜,朝著舞馬閃電射過來,擊在他的手背上,將那酒碗撞的飛了出去。
下一刻,酒碗落在地上,馬奶酒灑下一片,地上的雜草沾之即枯,頃刻間一黃了一大片。銀色掛墜上也濺了幾滴酒,變成了烏黑的顏色。看這樣子,奶酒之中竟然暗藏劇毒。
“抓住她!”青霞喝道,說著一步躍過來,沖向方才獻酒那姑娘。
舞馬反應更快,伸手朝著姑娘脖頸一抓,姑娘身子先軟了,往地上直癱。扶起腦袋再看,一道黑紅的血跡順著嘴角流向脖子,再摸已經沒有鼻息了。
“記住,”青霞走到舞馬身邊,卻不瞧他,“今晚我等你。”
出了這么一遭,索爾丘克便沒法兒繼續下去了。據翻譯說,后面還有猜謎、對詩的游戲,還有各種滑稽舞、競技舞,以及贊頌草原、歌頌愛情的短劇舞蹈,說是很有意思,不過這回看不著了,宇文劍雪表示很遺憾。
始畢可汗大發雷霆,派了專人嚴查此事,一定要將幕后主使之人挖出來。
翻譯擔心始畢賊喊捉賊,便說:“突厥人該不是做樣子罷……咱們走這一遭,便遇了兩次暗殺,實非好兆頭,不如尋個機會溜去,總歸唐公的信也帶到了。”
宇文劍雪卻道:“多半和始畢沒有干系。他現今打算趁著漢地紛亂,漁翁得利,等著漢人諸侯來投靠,又怎么會讓唐公的使節死在自家地盤。我倒是覺得,是阿史那燕賊喊捉賊的可能性比較大。”
“為什么?”舞馬問道。
“為了你,”宇文劍雪道:“這不是很明顯的,演一場戲,換取你的信任。”
“就為了這個,白死一個人?”翻譯直搖腦袋。
三個人討論一番,也沒得出個結論。
舞馬卻瞧向遠處,青霞和蘇農達賴似乎又爭吵起來了,青霞說了幾句,便似乎十分不待見對方,冷著一張臉往自家營帳行去。
這樣看起來,晚上似乎免不了去青霞的帳篷走一遭。
一定會有收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