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沒你的事了，下去吧小澤子。”
路明非沖著路鳴澤擺擺手，那架勢就跟皇帝讓太監下去似的。
“唉……別急呀哥哥，鐵軌是不會無端變形的，你難道就不想知道是誰……”
“不就是她嗎？”路明非指著坐在他正前方的夏彌的背影道，“第一眼看見她的時候，我就認出來她是龍王了。”
“哈？”
路鳴澤的嘴里好像能塞進一個雞蛋。
“你驚訝什么？我連她弟弟都見過，”路明非聳聳肩，“不對，應該是哥哥，雖然這個哥哥因為智商太低，所以跟自己的妹妹叫姐姐。”
路鳴澤：……
路鳴澤沉默了一小會，突然走到被靜止的夏彌面前，沖著她做鬼臉。
處在時間凝固的世界的夏彌毫無反應。
“嘖……連這種程度的言靈都無法抵御或免疫，”路明非心中默默鄙視夏彌，“這不愧是龍王之恥。”
“喂！你差不多就行……”路明非喝止路鳴澤的話只說到一半，便被他咽了回去。
路鳴澤依舊在對著夏彌做鬼臉，但他的表情卻越來越猙獰，威嚴的黃金瞳下，他的臉仿佛真的像一個惡鬼一樣。
他的嘴角用力地向后咧開，森白的牙齒仿佛十八世紀法國斷頭臺上鋒利的砍刀。
路明非仿佛能看到他身上化作實質的痛苦、憤怒、憎恨以及悲傷。
“……”
“你……”
“怎么了哥哥？”
路鳴澤看著路明非，那張可愛的小臉帶著天真的笑容，仿佛剛剛那個跟惡鬼一樣的男孩與他沒有半點關系。
“……”路明非沉默了一瞬，他揚了揚手中淋了黃桃醬的雪珠冰激凌——現在還剩下一半左右，“吃不吃冰激凌？我請你。”
可能是路明非的行為實在太過無恥，饒是路鳴澤也懵了一下。
“吃啊！哥哥請客我豈能錯過！”
他縱身一躍，跳過夏彌的頭頂，徑直落在路明非的膝蓋上。
“來，張嘴。”
路明非舉著勺子，里面盛了一大塊混著黃桃醬的冰激凌。
路鳴澤一愣，隨后乖乖張嘴：“啊……”
……
喂路鳴澤吃完了冰激凌，路明非一腳把他踢下了過山車，凝固的時間重新開始流動，仿佛被整條凍結后又突然解凍的河流。
“啊——！”
“呀吼——！”
楚子航的慘叫聲和夏彌的歡呼聲重新進入路明非的耳朵。
……
“師兄，你還好嗎？”
下了過山車，罪魁禍首路明非毫無自覺地厚著張臉皮去關心楚子航。
“沒事。”
楚子航輕輕搖頭，微微閉著眼睛，整齊修長的睫毛有些顫抖。
“可是師兄，你的腿在抖欸……”
路明非的語氣中滿是關切和擔憂。
“……”
楚子航看了他一眼，覺得S級果然非比尋常，連臉皮都比一般混血種厚上許多。
“哎！師妹！快過來！你楚師兄需要你照顧！”
路明非對著前面蹦蹦跳跳的夏彌喊道。
“來了！”
夏彌像只歡快的小兔子一樣跑到了楚子航身邊。
“師妹，楚師兄就交給你了，我還有點事，先走了啊。”
路明非說完也不待兩人回應，直接跑向了零的方向。
其動作之靈動迅捷，仿佛脫韁的芬格爾。
“咔——！咔——！”
在路明非離開楚子航視線不久后，他們乘坐的那列過山車的鐵軌有一段突然崩析離散，化作無數碎片落在了地上，給游樂園地面留下了不少傷痕。
路明非用君焰和劍御臨時修復了那段鐵軌，但這種修復并不能讓鐵軌的強度恢復如初——否則他也不必用青銅御座強化鐵軌。
青銅御座這個言靈在普通混血種手里，可以強化肌肉力量，讓肌肉變得和青銅一樣堅硬，但在血統足夠高的情況下，它還可以強化普通金屬并使其發生一定程度的變形。
不過這個青銅御座的變形效果雖然是永久的，但強化效果卻是臨時的，所以保險起見，還是讓那些鐵軌碎掉，然后讓游樂園的工作人員好好地修復一下比較好。
……
距離路明非等人回到卡塞爾學院大概一個星期后，發生了一件大事。
校長昂熱被校董會彈劾。
這場彈劾的起因，和路明非有關。
暑假的時候，一位在路明非和楚子航的老家執行任務的專員雷蒙德在火車站遭遇了地震，號稱可以抵擋八級強震的火車站在一場三級的地震中原地去世。
幸好路明非及時趕到，救下了包括雷蒙德在內的遇難的所有人。
但隨后，路明非就被火車站的慘狀吸引了注意力。
烈日下，這座精美的建筑看起來好似什么后現代藝術品，只剩下一個巨大的、扭曲的鋁合金框架，極其蕭瑟。
路明非站在一地碎玻璃中仰頭看天，那些鋁合金梁呈現出一種扭曲的、異乎尋常的美。
這實在太不正常了。
這座號稱可以抵抗八級強震的火車站在一場三級的地震中受到了毀滅性的破壞。
鋼筋混凝土的支柱和墻壁比壘砌的土墻還要不堪，水泥破碎脫落，斷面還有毛絨絨的用來加固的纖維，里面的鋼筋網或鋼板不自然地扭曲，造型猙獰詭異。
嵌在鋁合金框架頂棚上的玻璃沒有一塊幸存的，從地上的痕跡來看它們大多是在落地之前就已經嚴重地破碎了，鋒利的玻璃碎片如同鋼刀般呼嘯著墜落。
有的落在堅硬的地板上，從鋒銳的尖端開始崩潰粉碎，有的落在躲避不及的人群身上，深深地嵌進他們的身體里，若非路明非來得足夠及時，甚至有人會為此喪命。
這個場景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三級地震能夠造成的，作為生活了十幾年本地人，路明非可以很負責任地講，這個火車站至少絕對可以輕易抗住四級地震——路明非初中的時候就發生了四級地震。
路明非知道，這是隱藏在暗處的龍王——大地與山之王夏彌搞的鬼，目的是想要得到雷蒙德專員手中的文件，并對其進行修改，改去其中對自己不利的部分。
這份文件是卡塞爾校董會要的，機密等級為S級。
雷蒙德探員因為火車站事故受傷，最終S級學員路明非親自將S級機密文送到了卡塞爾，并匯報了火車站的異常。
對于這位正面砍死了一頭龍王的巨佬的鄭重匯報，校董會絲毫不敢怠慢。立刻請專家組織起了一場專業至極的研討會。
這里的專家可不是經常在電視上出鏡的那些“磚家”，而是各個學術領域里的里程碑級的人物。
他們是卡塞爾學院的“終身教授”，所謂“終身教授”，通常需要在這所學院從事教職工作半個世紀以上，如果這些老科學家是正常人類……早該患上老年癡呆了。
他們都是混血種，他們在普通人的世界里，以一己之力將自己所在的學術領域向前推動了好幾步（包括但不限制研發制造原子彈）后，隱姓埋名來到這所學院，又潛心研究了至少五十年的時間。
毫不夸張地說，當時開會的時候要是突然有一顆核彈在會議桌上爆了，人類將失去全世界一半的頂級科學家。
他們最終得出的結論是，火車站之所以被破壞成這個樣子，是因為某個未知的存在操控“應力”一擊就破壞了這座火車站。
這座建筑的崩塌都來自其內部的應力，那是‘鬼魂般’的應力，一旦爆發，就輕易摧毀了能抗八級強震的金屬與鋼筋混凝土建筑。
這種力量從未被人類所掌控，如果人類懂得怎么引發這種應力，指頭一捅就能毀掉整個胡佛水壩。
一個力被施加在某個結構上，這個結構抗拒它的反力就是‘應力’。如果這個力是扭力，反力就是‘剪應力’。
剪應力形成了剪應力流，巨大的力量像水一樣在物體或結構內部流動，在脆弱和細窄的地方力量的密度極高。密度超過閾值的時候，物體或結構就開始崩壞。
剪應力就像是水一樣在金屬部件的內部流動，但并不均勻，而是像混亂的湍流。細小的剪應力流互相抵消，不會大到無法收拾的地步。
因此理論上來講應力并不會對某個物體或結構造成實質性的破壞，但是那個未知的存在找到了事物當中的“眼”——一個事物最為脆弱的地方。
巖石有巖石之眼，鋼鐵也有鋼鐵之眼，把力量像流水一樣從眼里灌注進去，再用精巧至極的力量引導那‘鬼魂般’的應力。應力集中的結果是整個目標碎裂，甚至瞬間化為粉末。
這不是人類能夠辦到的事情，要想找出某個事物或結構的“眼”，就必須完整解析整個建筑的機構。對一座火車站在瞬間進行全方位的解析，那種可怕的計算量，即使諾瑪也做不到。
因此，卡塞爾的終身教授們最終一致得出了結論——大地與山之王的蘇醒了。
他是大地的主宰，掌握的元素之力是‘土’。他是整個世界上最精于力量控制的龍類，典籍中說，‘巖石的浪濤昭示著他蘇醒前的伸展，他完全伸展的那一日，山陵化作深淵。’他甚至可以擊穿地殼。
要么是初代種，也就是大地與山之王本身蘇醒了，要么就是繼承了他的血脈的次代種蘇醒了。
在得出這個結論后，整個會議室立刻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之中。
在這場會議結束后沒多久，位于整個混血種世界權力與力量頂峰的屠龍家族們，便不出昂熱所料地利用其強大的情報網完整地了解了這件事。
尊貴的初代種或次代種，在混血種的世界往往被稱之為古龍。每一尊古龍的蘇醒，都需要無數英勇的混血屠龍勇士前仆后繼的沖上去，用自己的鮮血與之同歸于盡。
在卡塞爾出現之前，這些屠龍勇士往往來自于傳承幾百上千年的屠龍家族。
對于這些屠龍家族而言，這既是責任也是宿命，但同樣，亦是榮耀、財富與力量。
在神話與史詩中，殺死巨龍的勇士沐浴巨龍的鮮血，從此以后刀槍不入所向無敵。
在現實中這是不可能的，龍血對于純血龍族之外的任何生物而言都是有著劇毒的。但一具古龍的尸體，確實是無上的寶物。
里面隱藏著煉金術的秘密、言靈之力、賢者之石以及其他數不清的好處，還有巨大的榮耀。
另外，龍族會收集寶物這件事是真的。
有的屠龍家族靠著屠龍獲得的財富與力量建立了自己的國家，一邊繼續屠龍，一邊當國王。
有的混得差點，只能在某個國王手底下當個大公，但依舊能稱得上是權力滔天。
上一頭古龍是龍王奧丁，他被S級學生路明非給砍了。
（反復鞭尸，奧丁你死的好慘啊奧丁！）
這份榮耀與“龍血”都歸于卡塞爾，跟那些傳承數百上千年的屠龍家族幾乎沒有半毛錢關系。
他們是卡塞爾學院的投資人，他們共同組成了卡塞爾學院的校董會，對著卡塞爾撒了不計其數的鈔票，在卡塞爾有著極高的權限。
但屠龍家族是屠龍家族，卡塞爾學院是卡塞爾學院，卡塞爾的榮耀與財富終究并不屬于他們。名義上他們都屬于一個傳承千年的混血種屠龍組織——密黨，但事實上他們最多算是同伙，絕對不是一家人。
昂熱這個老東西把卡塞爾經營得水潑不進，路明非干掉奧丁（奧丁：……）后得到的龍骨十字——其實就是奧丁的尸體，被完整地運回學院，完整地送入封存寶物與危險品的“冰窖”當中存放保護起來。
自始至終，這些組成了卡塞爾學院校董會的屠龍家族只看到過龍骨十字的照片、影像和部分幾乎沒有任何實際用處的研究報告。
這幫人想讓昂熱滾蛋不是一天兩天了，這次新出現的疑似大地與山之王的古龍，讓他們決定對昂熱動手。
即便不能讓他從校長的位置滾下去，至少也要拖住他和路明非，讓他們無法對這條古龍出手——這條古龍他們屠龍家族看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