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句話后,雖然腦子還沒反應過來,但本著“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的原則,中原香織不像剛才一樣害怕了。
她稍微冷靜了一點,僵化的頭腦重新開始思考。
這里荒郊野嶺的,呼救肯定沒人能聽到。
身后那人的手又一直壓在門栓上,她手邊沒有合適的武器,撲上去咬吧……隔著手套,總感覺也咬不疼。
總之,稍微衡量了一下局勢,中原香織沒敢輕舉妄動,她覺得可以先聽一聽對方的來意,于是警惕的問:“……什么意思?”
入學后,她始終像尊重自己的父親一樣,敬重著大山將這個開朗和善的師長——直到半年前。
小時候,她父親因大腸癌過世,這件事讓她下定決心學醫。
而半年前發表的,那一篇讓大山將名利雙收的《大腸癌遺傳基因治療研究》,其實是她六年來的心血。
大山將除了喝醉酒以后愛吹一吹牛,平時都表現的像個正人君子,中原香織并沒有防備他。
見大山將好奇她的研究內容,她也沒多想,把論文發給他看了。
沒過幾天,《大腸癌遺傳基因治療研究》被以大山將的名義發表,后面掛了幾個陌生老師的名字,但完全沒有“中原香織”的掛名。
中原香織聽到研究室同學討論這件事,人都懵了。
她跑去質問,那時大山將正好喝了點酒,看到中原香織氣憤的樣子,一不小心吐出了真心話:
“那么漂亮的論文,用你一個學生的名義發表實在可惜。我來發表的話,肯定也更容易引起重視——你研究又不是為了名聲,我這么做,能讓這篇論文幫到更多人,你在天堂的父親一定也會欣慰的,哈哈哈。”
前面的話已經足夠氣人,最后一句更是直戳怒點。
中原香織咬牙看著他仰天大笑的背影,腦中浮現出一幅完整的人體解剖圖,她開始思索在便于操作的前提下,哪種死法最為痛苦。
確定了論文拿不回來,中原香織回家哭了一晚,然后沒對任何人提起這件事,她裝出一副認命的樣子,但其實殺心日漸濃厚。
由于她及時的隱忍,知道她和大山將有仇的人,恐怕只有大山將本人和她自己。
所以……后座這人是怎么知道的!?
“不管如何偽裝,人的本性很難改變。你不是第一個受害者,但如果你愿意,你可以是最后一個。”擅闖私家車的可疑黑衣人這么說道。
跟他的話一起遞過來的,還有一份資料。
借著外面路燈的微光,中原香織一眼就看到了牛皮紙資料袋上幾個大字——“大山將相關”。
她下意識的將手伸向車頂,想打開頂燈,但按下開關之前,卻忽然想起一件事——從各種電視劇和小說里來看,神秘歹徒們都不喜歡被人看清臉。
一旦自己看到……有可能被滅口。
這么想著,中原香織又謹慎的收回手,從口袋里取出鑰匙,用鑰匙扣上的迷你手電照明,翻開那些資料。
……也不知道這都是從哪收集到的,里面竟然全是大山將抄襲舞弊的證據,甚至連大學時他請人代寫畢業論文的事都扒了出來,交易時的錄音,當時的現場照片等等,非常齊全。
中原香織想起自己查了那么久都一無所獲,后排那人卻能隨手甩出一整沓,她辛酸的同時,也有點激動:“為什么給我這些?”
黑衣人涼涼的笑了一聲:“這是另一個受害者從我這里買的資料,可惜沒等收集全,他就傷心的遠走他鄉,遁入空門了。”
雖然此時“說可惜沒等收集全,他就悲憤的離開了人世”更有戲劇性,但如果大山將的事曝光出去,后續肯定有人會跟進,萬一碰巧這段時間沒有任何人跳樓過,這話有可能被懷疑。
但遠走他鄉就不一樣了。一來東京也算大都市,人口流動速度很快,二來這種事比起自殺,動靜要小很多,會注意到的人不多,拿來當談資的更少。
中原香織雖然覺得那“另一位受害人”有點奇怪,但沒有懷疑白石話里的真實性。
聽到這,她已經懂了:“所以你發現我也深受其害,就打算把資料轉賣給我?”
“沒錯。”白石覺得,之前中原香織完全復仇無望,才會產生殺人的念頭。
現在既然有了一個還算合理的宣泄口,等想辦法把資料公布出去,她的仇恨就沒那么強了。
就算她還是覺得大山將只配死于肺穿孔,她也不會去做,因為:“如果你還是一意孤行的要殺他,我會成為你案發時就在犯罪現場的人證。
“——你提前準備好了零食,但小票沒法準備。如果其他人都不起疑,當然不會有人問你小票的事,但如果有人揭穿你制作不在場證明的手法,你就沒法再用‘扔了’、‘丟了’這種話糊弄過去,警方一定會仔細查證。
“山腳下的便利店裝有監控,這么短的時間,錄下的內容不會被刪,你的不在場證明絕對沒法成立。
“如果在能接受這些的前提下,你還是要殺人,那只能預祝你一切順利。”
中原香織當然不想坐牢,否則她也不用在大山將面前賠笑小半年,假裝關系和諧,也不用費心構思殺人計劃。
萬萬沒想到,現在的私家偵探為了推銷手上的資料,竟然會做出這種事,他肯定打算要一個天價吧……中原香織氣的手抖。
但又不能不買。
如今計劃被人當場識破,她只有兩個選擇——殺了大山將,然后去蹲監獄。或者傾家蕩產買下這些資料,此后住公寓吃泡面,努力還錢。
至于放棄復仇,什么都不做,那根本不在她的考慮范圍之內。
認清這個現實后,中原香織開始安慰自己。
……其實仔細想想,對大山將這種沽名釣譽的人來說,刺穿肺部這種死法再痛苦,也不過就疼個十幾幾十分鐘。
而身敗名裂,卻能讓他痛苦一輩子。
就算變的一貧如洗,以自己的知識和能力,錢也還能再掙回來。
就算因為舉報自己的老師,沒法繼續在當地的學術圈待下去,她也可以選擇賣掉房子出國發展。
中原香織想著想著,突然覺得人生充滿了希望。
她深吸一口氣,做好了被宰的準備:“資料多少錢。”
“30萬。”
“……多少?”中原香織略微一呆,捏著手里厚重的資料。這個價錢,比她預想的至少少了兩個0,或者少了一個“”。
“30萬。日元。”后排的聲音在夜晚聽起來十分清晰,中原香織聽到他語氣平淡的說,“二手貨總不能再收一手的價格。”
黑衣人的語氣完全沒變。
但在中原香織眼中,他的形象已經從“半夜往人家車上鉆的變態貪財偵探”變成了“劫富濟貧愛崗敬業超有職業素養的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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