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人美的這種狀況,并不是她獨有的,全天下的戲子都是這么過來的,“戲是苦蟲,不打不行。”
最早的時候,陸仁炳以上帝的視角看待這一切,對于這種動輒打罵的戲曲傳承方式,是非常厭惡的。認為這種訓練方式是不人道的。
但是深入到其中之后,陸仁炳才真正的知道,這種不人道的訓練方式,并不是我們東方所特有,全世界的戲子都是這樣訓練出來的,都是通過對演員人身體的摧殘,打破演員的自尊,強迫他們形成身體記憶,經過痛苦的化蛹過程,最后才能化蝶高飛。
吃不得苦,真的做不來藝。
楚人美的悲劇還在于,她的姿色并不突出,雖說唱出了一些名頭,但是很難有人追捧,她對唱戲也失去了信心。人世凄涼,她很渴望有人能給她一份溫暖和依靠。所以遇到卜萬田的追求后,便很快淪陷,可惜她以為的良人,只是一個大大的渣渣。
陰風仍在肆虐,包括卜萬田在內的所有人,都被陰風入體,先是身體篩糠,屎尿齊流,然后就倒地抽搐,口吐白沫。
陸仁炳默默看著他們抖動了半天,感覺差不多了,才揮手驅散陰云。伸手沖著楚人美打了一個安魂符。金光一閃,已經黑化的楚人美的魂魄瞬間恢復了清明。劃破了時空歸來的戾氣也被陸仁炳凈化,化作純粹的魂力,滋補了楚人美的本魂。
“好了,你的怨氣消散吧,從今往后,你跟著我的班社出去闖蕩吧,離開這個彈丸之地,你的前途不可限量。
陸仁炳兩道勁氣,分別打醒了卜萬田,和那個貌似族長的老頭。命人取出紙筆,寫了一份合離書命那老頭做見證,卜萬田和楚人美分別按了手印,算是了結了這段孽緣。
然后陸仁炳便命人將楚人美抬上大車。一行人晃晃悠悠離開了黃山村。
經過了一番折騰,楚人美早就昏睡過去。
路上如花詢問“阿邦,那幫人如此可惡,你為什么饒恕他們?”
“沒有饒恕他們啊,楚人美已經給了他們懲罰了?”陸仁炳云淡風輕的說。
如花不太明白,“引起入體,深入骨髓,他們將在痛苦中度過僅剩的余生了。”
“哦,”如花似懂非懂。
陸仁炳并沒有胡說八道,他任由楚人美的怨魂,在那幫人的身體內肆虐,破壞了他們身體的機能,不出兩三年,這些人都將在痛苦中,一點點的走向死亡。
至于說因果,那都是楚人美的,關他陸仁炳什么事。他只是不愿意見到一個粵劇奇才,就此隕落。
嗯,可以給楚人美專門寫幾出鬼怪復仇的戲,不知道有沒有人喜歡聽呢?
沒人喜歡聽,就拍成電影,非得將這個世界的人嚇出尿來!!
話說這個年代還是默片為主流,電影的審查也僅限于意識形態,對于鬼怪什么的,根本沒什么限制。
尺度大的驚人,等再過幾年,技術再進步一點后,陸仁炳非得好好拍一些鬼怪電影不可,省得后世的那些好好的題材,再也不讓人拍攝。
楚人美被單獨安排在了一輛馬車上,沒人愿意跟她一起。實在是大家都覺得這女人太邪門。現在他的造型也確實有點恐怖。
嗯,估計以后楚人美在團隊中的人緣不會太好,這不是陸仁炳需要關心的。那是楚人美自己需要克服的東西。戲子們從學藝的那天開始,就被人踐踏,尊嚴臉皮早就被人踩進了塵埃里,再說又經歷了生死,她自己會比任何人都渴望好好的活著。
忙忙碌碌的生活,沒有人是誰的救星,自己不掙扎著活下去,誰也管不上誰。
終于又忙完了一場演出,陸仁炳一行人回了家,各自散去。陸仁炳將已經醒來的楚人美安排在安國班,又安排了一個剛入班的女學徒照顧她。
然后就跟著如花回了家。
這個家他們已經很久沒回來過了,因為有安排戲班里的人值班打掃,房間里倒是沒有那么臟。雖說自從開始巡演后,這個家還不如旅館住的多。但是畢竟這里還是他們的家。
如花很愛這個家,一到家不顧旅途勞累,便又開始收拾起來。
陸仁炳從門口的信箱里取出不少信件,回到書桌前開始處理積累的事務。
這些信件有的是約稿的,有的是匯款單,有出版加印的。也有一些邀請函。
最上邊的黎耀三寄來的邀請函,陸仁炳打開看看,竟然是歡送滬海影視圈人員歸滬的聚會邀請。看看日期,就在今晚。
陸仁炳對于這個聚會倒是挺有興趣,于是他便給黎耀三掛了個電話。還好黎耀三在家。
“阿耀,我看到你的請柬了,今晚我們一起去啊?”
“阿邦,你終于回來了,待會我開車接你們去。”黎耀三自己是有車的,這一點人家真的是要比陸仁炳這個離家出走的家伙,要舒坦的多。
“好啊,我等你過來。”說完陸仁炳就掛了電話。
“如花,收拾一下,不用燒飯了,今晚我們參加晚宴去,都是文藝界的人,打扮的素氣一點。”
“曉得了。”如花講話滬里滬氣。自從認識了黎耀三之后,他們兩口子還真沒少參加這類聚會。如花有經驗,也學會了滬上那些人的腔調。
如花穿了一身綠綢子底木蘭花紋的旗袍,精心梳起的發髻,抹了時興的桂花頭油,還搭配了幾件花哩胡哨的紗質頭飾。又用陸仁炳叫不上名字的胭脂水粉抹了了干凈的妝容,再登上一雙摩登的高跟鞋,大氣又婉約,美的不可方物。
“怎么樣?”如花打扮好了,沖著陸仁炳走了個貓步,然后又扭轉身形,沖著陸仁炳拋了個媚眼,風騷誘惑。
“額,好看是好看,不過你不冷么?”這年代還沒有肉色的打底褲,那旗袍底下可是真的露著白花花的大白腿,絲襪那東西還沒流行開呢。
“掃興!”現在雖說已經是初春,晚上還是有點冷的。拋完媚眼給瞎子看的如花,又回柜子里,取了一件棕色的呢子風衣披在了身上,風月俏佳人變成了烈焰紅唇霸道女總裁。
挽著西裝革履,油頭粉面的陸仁炳下了樓,黎耀三的車已經在樓下等著了。他站在車外,正騷包的抽著煙斗。他的身旁也傍著一個膚白貌美的,穿著時尚的美女。
陸仁炳看了兩眼,表示自己不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