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詔東南有座萬獸山,山中雞嗚犬吠、鳥語花香,成群的獨角馬在山坡上奔馳而過,一只只銳金牛、龍須羊在草地上悠閑踱步。
偶爾,不知何處還會傳來一聲虎嘯,震動山林。
天上飛過幾只黑鶴,落在一處潭邊,優雅的梳洗翎羽,靈獸部的一名弟子向顧佐介紹:“這種黑翎斑鶴是由南疆的毒吻鶴培育,化掉了戾氣,極通靈性,我們靈獸部的目標是在三年后可以徹底將之馴化,到時一個煉氣士便可控鶴飛行。”
顧佐由衷贊嘆:“若真能實現,此必為貴部之無邊功德!到時,我懷仙館第一個下單!”
正參觀時,遠處有位靈獸部弟子騎著獨角馬飛馳而來:“顧館主,三長老請您前往御獸殿!”
顧佐騎著一匹獨角馬,隨那弟子上了主峰,于一座大殿前下馬。這座大殿如同虎口一般,矗立于三十丈的半山腰上,虎視著這片群山。
殿中,是一大群等候的修士,既有靈獸部本部的,也有嶗山派的,顧佐進殿后,人人矚目。
鐘大先生、鐘二先生也在其中,向顧佐解釋:“顧館主,長老們在內殿與嶗山派道友會商,三長老特意吩咐,不可怠慢了顧館主,請顧館主于此奉茶。”
顧佐道:“是我當了惡客,不請自來。聽說今日靈獸部和嶗山派有可能達成協議,晚輩年輕,沉不住氣,特意趕來看看。不知情況如何?”
鐘二先生為難的看了看身后嶗山派的修士,向顧佐道:“里面正在談。”
顧佐立刻重申:“我知道懷仙館勢單力薄,但還是希望以我們的誠意感動靈獸部諸位前輩,給我們一個機會……”
嶗山派修士那邊立刻傳來幾聲冷笑,顧佐也沒搭理他們,繼續道:“經過我和館中長老協商,我們愿意進一步將靈礦的收益減到百分之三,前期的籌辦費用承擔八成,我們不求別的,只求能與貴部合作,懷仙館上上下下一致認為,這是個寶貴的實踐學習機會。”
鐘二先生嘆了口氣:“顧館主的誠意,我靈獸部已經感受到了,只是里面已經談完了九成條款,怕是不會輕易改變。”
顧佐語氣十分堅定:“那就還有一成沒有談妥?我愿意等,就在這里等。”
鐘二先生感動不已,跺足道:“也罷,我將顧館主到來的消息告知三位長老,看他們怎么說。顧館主請先入座吧。”
顧佐眼角余光看見有嶗山派弟子悄悄轉入內殿,便不再多費唇舌,坐下喝茶,心情輕松的將自己準備的契約取出來,悠哉悠哉慢慢瀏覽。
契約中規定,懷仙館申報競買,競買后交由靈獸部掌管,靈獸部按產出拔付懷仙館百分之三的靈石,每月撥付一次。
至于雙方的責任,懷仙館不用承擔之后的采掘支出,規避了南吳州的巨額稅賦,競買靈礦的費用也由靈獸部承擔,只需要支付前期籌備的八成費用。
只要拿到靈礦,就能坐享每年百分之三的收益。
如果競買失敗,損失大概會在三百貫上下,這是綜合之前各種靈礦競買的前期投入上限所得。
其實哪怕真的失敗導致了損失,顧佐認為也是值得的,用三百貫換來與靈獸部的緊密合作,將懷仙館綁在靈獸部的戰車上,三百貫貴嗎?
審視完后,心中嘆了口氣,如果這份契約是真的,那該多好?
正思考時,從嶗山派修士中緩步走來一位寬袖大袍的道士,來到顧佐對面:“顧館主?”
顧佐抬眼看了看,這道士長得普普通通,也沒什么起眼之處,于是伸手延請:“道長請坐。”
那道士笑了笑,坐下,婉拒了顧佐送上的茶盞:“貧道方清和,說兩句就走。”
“請說?”
“我能先看看貴館準備的文契么?”
“請!”
“顧館主倒是大方。”
“卑微至此,已無遮羞的必要。”
方清和翻開文契,問:“顧館主就不怕得罪我嶗山派么?”
顧佐反問:“嶗山派會因此報復懷仙館么?”
方清和笑道:“當然不可能……但,若是懷仙館將來有求于嶗山,想必派中不少人會介意。”
顧佐沉默道:“這就是小宗小門的悲哀,懷仙館想走出一條路來,只能盡量在夾縫中生存,我們希望、我們也相信,嶗山派這樣天下有名的豪門,不會為此難為懷仙館。”
方清和笑了笑:“豪門?哪里敢稱豪門?”
顧佐道:“嶗山派一直有此底蘊的,拿下這條礦脈,就實至名歸了。”
方清和一邊看文契,一邊道:“那就借顧館主吉言了……唉,如此卑微的條件,貴館也愿意?”
顧佐嘆道:“能夠和靈獸部合作,參與如此大項目的競買,懷仙館已經知足,我們求的不是財,我們求的是經驗。”
方清和琢磨著“經驗”兩個字,點了點頭,將文契交還顧佐:“顧館主一番苦心,貧道欽佩之至。”
從椅子上起身,湊到顧佐身邊:“送顧館主一個消息,參星部那邊,聽說談得也很艱難,有機會!”
說罷,笑著離去。
過不多時,內殿中涌出一群人來,顧佐在其中看見了三長老、黑山詔戶司參軍鐘子諭。
鐘參軍微笑的看著顧佐,點了點頭,顧佐明白,靈獸部和嶗山派簽約了。
契約簽訂完畢,靈獸部擺酒設宴,早已準備好的美酒佳肴流水介傳了上來。
靈獸部大長老匪號虎散人,真名是什么,就連二長老熊有斤和三長老鐘子瑜也不知,據說三兄弟當年結拜時,他自稱已然忘記了。這是顧佐頭一回見到這兩位,但這兩位卻好似沒見到他一樣。在場的還有六位香主,其中就包括鐘大先生和鐘二先生。
嶗山派這邊,則是庶務長老、元嬰修士羅神功領頭,后面跟著兩個金丹、六名筑基、十余煉氣士。
望著雙方談笑風生,顧佐心里隱隱涌上一絲失落,擠出笑容。
這樣的酒宴,顧佐肯定沒法參加、也不想參加的,他已經從某種程度上得罪了嶗山派的道士們,再留下就太不識相了。
顧佐向鐘參軍抱拳告辭,轉身離去,包括嶗山派修士在內,大家都很默契的沒有注意到顧佐的辭別,只有鐘二先生追了上來,將他送出萬獸山。
顧佐獨自騎馬,走在返回的路上,良久方嘆了口氣,將鐘二先生塞進懷里的信封打開。
一張利潤錢莊的千貫飛票!
比原先約定的多了一倍,可見靈獸部對顧佐配合的滿意,當然也可知,嶗山派必然做出了讓步。
將飛票收好,顧佐望著身邊的群山,思緒萬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