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書告訴老師,只要老師退出虎溪門,轉投懷仙館,顧長史就答允為他修復氣海。
寧不為能答應嗎?當然不能!
堂堂虎溪門掌門,不,太上掌門,怎能向大仇低頭?哪怕自己修為盡廢,無法報仇,也絕不能向大敵認輸!
望著兩個弟子狼狽而去的模樣,寧不為哈哈大笑,自覺胸中堵塞了兩年的塊壘,今朝盡去!
尹書再次求見顧佐,深感慚愧道:“書無能,無法勸動老師,還請長史治罪。”
顧佐問:“你師因何不愿?”
尹書嘆道:“老師還沒轉過彎來,這兩年意志消沉。”
顧佐想了想,道:“過兩天吧。”
這一過就是七天,處理完公務后,顧佐忽然想起了寧不為,于是將尹書找來,讓他領著,來到了廣寒宮。
尹書指了指樓上:“就這里面了,已經七天七夜沒有回山了。”
“你回去吧,我自己上去就是了。”顧佐吩咐完畢,自己上了樓,天近午后,正是東溪北岸最為靜謐之時,顧佐沿著木梯拾步而上,偶爾撞見灑掃婆子和龜公,頭一偏就過去了,也沒什么人留意到。
推開地字三號的房門,一股酒味撲鼻而來,顧佐將窗欞支起,望著床榻上爛醉如泥的寧不為,靜靜坐了片刻,片刻之后,又下樓去了。
寧不為剛才做了一個夢,一個以前經常重復的夢,夢見自己御劍翱翔于天空之上,疾風掠過耳畔,雖然刺痛,卻刺得人興奮欲狂。
然后,他忽然從空中墜落,落地的同時,眼睛就睜開了。目光的對面,依舊是罩著帷幔的床梁,帷幔上繡著的那個美人一動不動,好像死了一樣。
就這么干躺了不知多久,寧不為雙手支撐著身子慢慢坐起來,昨夜的那只玉兔早就不知所蹤。那兔子來了還是沒來?如果說來了?我怎么沒感覺呢?如果說沒來,昨夜是誰陪自己喝的酒?
一邊苦苦思索,一邊挪動雙腿去趿鞋。
寧不為忽然呆住了,望著對面桌子旁坐著的顧佐,就這么一動不動。
“還在恨我嗎?”顧佐問。
寧不為硬著頭皮輕輕點頭,是的,他早就決定了,不原諒!
“我知道,想要一笑泯恩仇,哪有這么容易的?要不先過來吃點東西?這是我去后廚找來的,粥有點涼了,湊合著這幾盤點心吃吧......怎么?我的確在里面下了毒,敢不敢嘗嘗?”
嘗嘗就嘗嘗!寧不為起身,一屁股坐到顧佐對面,開始大口吃起來。姓顧的要毒死自己,那自己臨死也不能表現出怯懦來!
寧不為一邊吃著,顧佐一邊絮叨:“崇玄署分封天下,我成了一路諸侯,現在不僅要操心南吳州的事,還要管黑山詔、通海詔和嶺南八個州的修行事務。”
寧不為怔了怔,塞點心入嘴的動作緩了緩。
顧佐繼續:“這是一件大事,從今往后,咱們這片的修士,就要和別家爭競了。青城、羅浮、王屋、云夢、括蒼、白云......呵呵,你說咱們爭得過嗎?”
寧不為不再吃了,默默思索著。
顧佐道:“當然爭不過——如果我們自己不團結,如果我們不把勁兒往一處使,如果我們還在窩里斗、扯后腿,如果我們依然覺得事不關己......我想過了,我覺得應該讓你出山,不是為了幫我,而是為了我們身邊那么多道友。我也不奢望你能忘記過去,沒關系,你可以繼續對我有成見,但我希望你記住以前的教訓,不要因私廢公,而是服從長史府的命令,正如你以前所做的那樣,讓你去采礦,你就親自下坑,讓你去搶收,你就親自下田,這樣的寧不為,才是我欣賞的寧不為,怎么樣?”
沉吟良久,寧不為艱難道:“我仍然不喜歡你,但你說的沒錯,世道變了......我可以答應你,割斷和虎溪門的關系,拜入懷仙館,但我不會拜你為師。”
顧佐道:“沒問題,我傳你功法,但不是師徒,等你恢復了氣海,就做一個懷仙館的外門執事好了。”
見寧不為還有些遲疑,顧佐笑道:“一切都是為了南吳州,為了咱們身邊的道友,大義在前,何必拘泥小節?”
寧不為終于還是乖乖跟著顧佐上了南主峰,拜過尹祖、王恒翊的牌位后,成為了一名懷仙館外門執事,經過顧佐的傳授,開始改修搜靈訣。顧佐對他的期望是,半年左右恢復原本的金丹修為。
顧佐越來越多的接到嶺南道以西那些州郡法司的文書,詢問顧佐關于本地修行界的章程,顧佐一直沒有答復,就這么拖延著,努力尋找各種機會壯大自己。
屠夫在向懷仙館四期弟子傳授道法的同時,顧佐又拉了個名單,一共兩百人,里面的一百二十人是前三期弟子中已經進入煉氣后期的,剩下的八十人是已經煉氣圓滿或者即將煉氣圓滿的,對于每一個弟子的修為進度,他都了如指掌。而沒在名單里的二百人,是被他放棄了,聽之任之的。
顧佐將名單交給成山虎,讓成山虎舉辦一次三個月的回爐深造班,為此撥付一萬靈石。他的訴求很簡單,爭取三個月內突擊一下,在提升弟子們修為的同時,讓自己的真氣量盡快達到筑基圓滿。
五月底,顧佐接到了三娘子的書函,請他前往永昌詔,接受協議中約定的永昌南部二百里土地。
顧佐沒有多帶人手,只是讓趙香爐和劉玄機跟他前往,同時邀請了靈源道長同行。有靈源道長這位崇玄署駐懷仙館總辦在,他的安全就能得到充分保障,否則就算帶再多的人去,人家麗水派真要殺他,他也沒辦法保證自己能活著逃出來。
雙方約定履行協議之處,就位于協議中約定的中線東端——唐風川。
唐風川是條小溪,這里只有一個村子,居住著二三十戶人家。顧佐一行抵達的時候,村中的住戶都已經被永昌會遷走了,顧佐笑了笑,這是永昌會盡可能多的往北方遷移百姓,他完全能夠理解,換了他也會這么做。
令顧佐意外的是,他再次見到了老熟人吳善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