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的談話,刷新了顧佐的認知世界,也基本滿足了顧佐的求知欲,由此之后,談判才終于進入正軌。
這次,終于輪到龜丞相提問:“不知太師從何而來?”
過去一年,龜丞相誠意滿滿,有問必答,知無不言,打開了整個南吳州的天空,此刻顧佐也坦誠相待:“我等來自通道玄都世界。”
“通道玄都世界?”龜丞相開始沉思,在記憶中尋找答案。
這一思考,必然又是幾個時辰,顧佐可拼不過他的氣度,連忙提示:“我等大唐南吳州子民,乃田谷十祖的弟子。”
“田谷十祖?”龜丞相繼續深思。
不會吧,田谷十祖都不知道?顧佐一瞬間感到很沒面子,又有些不爽。
龜丞相斟酌詞句道:“小龜孤陋寡聞,敢請太師告知十祖名諱?”
顧佐道:“便是嚴祖諱達、王祖諱延、蘇祖諱道標……”
剛說到這幾個,龜丞相當即恍然,又起身行了一禮:“原來是文始座下樓觀十真人,玄門正宗,小龜冒昧了。”
顧佐這才喜笑顏開:“無妨無妨,丞相客氣了,丞相聽說過?”
龜丞相道:“樓觀十真人大名,誰人不知,只是諸位卻如何從上界下凡?”
顧佐道:“不敢想瞞,我等失了祖師的行蹤,特來尋訪。不知丞相是否有所耳聞,還望告知。”
龜丞相搖頭:“文始真人是主天界金仙,樓觀天的主人,超脫五行外,不在三界中,樓觀十真人在樓觀天的行蹤,我等下界小民哪里知道。”
按照龜丞相的意思,想要打聽樓觀十真人的消息,只需上了天庭,應當便會有人知曉,具體而言,有兩條途徑。
其一是受天庭符詔冊封,得一個仙品,當個仙官,自然就能上天打探;其二是請托某位仙神相助,比如東海龍王,龍王受天庭冊封,執掌東海水族,當然有機會上登天庭。
顧佐對龍王的印象不是很好,下意識排除了第二選項,打定主意,準備自己努力。
岐王已是煉虛后期溢滿,隨時準備閉關沖擊合道,只要入了合道,就算成仙了,到時多半便有天庭符詔冊封,這不就能上天了嗎,何必急于一時?
就算岐王合道困難,唐十三、三娘子五年內也都有望沖擊合道,包括自己,也很有機會十年內達成所愿。
交待完自家來歷,顧佐終于忍不住了,詢問:“丞相率軍而來,所為何事?”他知道對方必是為了那些海龜而來,只是沒想到對方如此沉得住氣,談了一年,竟然從沒開口問過。不管怎么樣,他在這一點上算是認輸了,準備放還所有海龜。
龜丞相展現出來的良好態度和極佳耐心,當真是令顧佐心服口服,此所謂不戰而屈人之兵的最高境界。
龜丞相笑道:“也談不上率軍而來,出行時動靜稍大,驚擾了……聽說有些孫孫誤入貴島,迷失了方向,蒙太師收容,實在感激不盡。”
顧佐拱手:“好說好說,原來是丞相的后輩子孫,我等也是不知。當初見他們于海中冬眠,為防被其他兇獸所乘,故此以大陣遮護。”
龜丞相翻了個白眼,心說我甲山海域,還能有什么兇獸比我玄龜一族更兇么?沒聽說過!
但他所說子孫迷失方向,同樣禁不起推敲,大軍是來征伐飛來島的,被人家俘虜囚禁,同樣不能攤開了說。
龜丞相想要把青甲和白頭兩部接走,顧佐表示同意,并連道“早該如此”,敞敞亮亮答應之后,氣氛更見融洽。
接著,顧佐提出一個請求:“在下有個不情之請,還望老丞相高抬貴手。”
龜丞相拈須道:“太師請講。”
顧佐道:“在尋訪到我等祖師之前,希望能借居貴寶地,暫為容身……放心,絕不多留,以十年為期……”
龜丞相頓時沉默不語。
顧佐道:“莫不是老丞相有甚難處?”
龜丞相陷入長考,顧佐等了兩個時辰,甘拜下風:“若是不可,五年?老丞相也知,我們自通道玄都世界出來,尚未獲得符詔,無論去往何處,都會受天庭追索……”
此言一出,龜丞相也終于沉不住氣了:“怎么又成五年了?剛才我就在想,十年也少啊,最好二十年、三十年。我甲山是歡迎貴部暫居的,三、五十年,不成問題!”
顧佐愣了愣,大笑著伸手過去:“那就說定了!”
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了,顧佐帶著龜丞相來到礁盤處的天都陣,吩咐撤去西側陣盤,然后和龜丞相一起入內。
越過人工沙灘上一群群正在酣睡的海龜,看見了兩只如小屋般的巨龜,龜丞相感嘆:“那是我族青甲部的族長,白頭部的大將。”
顧佐修為不到,無法如龜丞相一般在水下發聲,打手勢正要上前喚醒這兩位,卻被龜丞相攔住:“無妨,且讓他們多睡會兒。”
轉了一大圈,將這個由天都陣構建的“大魚缸”看罷,龜丞相表示滿意:“多謝太師關照我這些后輩子孫。”
顧佐暗自慚愧,拱手示意“應該的”。這個手勢比較復雜,龜丞相沒看明白,卻也知對方是好意。
回到“大魚缸”的入口處,龜丞相盯著島嶼下那些密集的探桿,出神良久,然后才隨顧佐重回海面。
顧佐問:“那些桿子是不是影響到了貴部族群?若是如此,待我下令,將島嶼轉個方向。”
龜丞相忙道:“不用……這法陣……很好,不用移走。”
顧佐點頭,這下子終于證實了原先的判斷,海龜們很喜歡在探桿周圍睡覺,或許是因為采掘海水中的靈力的原因?
“不知您何時接他們回山?”
“不忙,就先這樣,待他們醒后,自行返回就是了。”
“那……您是否留幾個部眾,否則等他們醒來,怕是會產生誤會。”
“太師放心,老夫親自在此坐鎮,定然不會鬧出不快。”
“啊……要不請您上島做客,由您部眾守候便可。”
“不,此事老夫放心不下,還是親自坐鎮的好,太師寬心,該做什么便去做什么,不用擔心怠慢了老夫……快回去吧……”
“那……我讓人把其余三面大陣也撤了。”
“不!不必,如此很好,只撤一面即可。太師自便……老夫歇息片刻……”
在龜丞相的一再勸說下,顧佐只好返回島上,任由龜丞相親自坐鎮,以免發生誤會。
令他沒有想到的是,龜丞相這一坐鎮,便坐鎮了兩年,只剩下三堵墻的“大魚缸”中,睡覺的海龜卻暴增至無法計數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