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鼎中,如意真仙趺坐于崩開了頂蓋的煉丹爐中,汗水濕透了全身。
這煉丹爐雖然已經殘破,卻依然是他最大的倚仗,繼續煉水為火,為他斷斷續續提供著護身金光。
這金光裹著丹爐在九州山河中瘋狂逃竄,穿行于山谷中、海河里。
遇到了實在需要歇一歇的時候,便放出一、二百道兵抵擋片刻,喘口氣后再接著逃。
顧佐也不著急,就這么跟在后面,由他折騰。山河鼎阻隔了落胎泉,沒有泉水支應,且看如意真仙隨身存下的泉水能撐多久。
交戰多時,他已經搞清楚了如意真仙這金光的門道,金光不重要,只是一門天賦神通,重要的是里頭的大道規則。
相生相克之道!
有生才有克,克伴生息,生克相依。所以金蟹將軍的鐵鉗頂端總有揮之不去的金光,昴日星君的天下白絕唱才會無功而返,顧佐的子午神光才會束手無策。
出手即會“生”,有“生”必會克。
眼見著丹爐中煉制的金光越來越少,顧佐也做好了準備,開始回收妙法菩提,一個世界一個世界撤消,將如意真仙的丹爐限制在山河鼎本體世界中。
同時,顧佐調動二十四節氣中的大雪、霜降、大寒等,形成局部范圍內的極端天氣,輔以風火大道,不停給如意真仙制造麻煩,消耗著他的意志。
當感受到如意真仙快要油盡燈枯時,終于放出了一個九千道兵組成的軍陣,將丹爐團團圍死在泰山之巔。
如意真仙望著里三層外三層、厚實嚴密的道兵軍陣,心里最后一道防線被突破了。
過去的幾十年,他一直以為自己在搜靈訣上的造詣高出同儕,沒想到顧佐一放就是近萬道兵,對他的打擊實在巨大。
別看他大肆收徒,門下弟子數萬,但在氣海內建立起來的洞府世界,只到四千之數,在山河鼎世界無盡的逃竄中,道兵損耗殆盡,還沒來得及恢復。
沒想到顧佐不放則已,一放就是上萬道兵,令他逃跑的念頭都喪失了——逃了又能怎樣,就算顧佐真放自己逃走,自己在無量道兵術的修行上也將再難寸進!
實在太過絕望了!
除非自己能殺了顧佐,但這更是無法做到的,所謂萬念俱灰,便是如此。
如意真仙終于不再逃了,丹爐停止了飛行,落在泰山頂上,他自丹爐中緩步而出。
顧佐自空中徐徐飄落,立于他身前數丈高處。
如意真仙仰頭望著顧佐,問:“神君有多少道兵?”
顧佐微笑,伸手一招,又是一片密密麻麻的道兵出現在他面前。
“那么多?”如意真仙失神道。
顧佐不發一言,再次招手,又是一個軍陣,將他后方鋪滿。
接著是左手邊、右手邊。
如意真仙徹底無語了,張著嘴說不出半個字。
“這里站不下了,還要看嗎?”顧佐問道。
如意真仙沮喪的搖了搖頭,對方在無量道兵術上超出自己太多,再看也沒有任何意義。
“神君也是圍攻田谷十老之人?”
顧佐肅然:“我乃田谷十祖傳人。”
如意真仙喃喃道:“原來如此,今番真是報應不爽。”
沉思少許,他又搖了搖頭:“真是不甘心啊,想一觀無量道兵術之究極而不可得也!”
一界一祖,這是無量道兵術最為殘酷之處,他相信顧佐不會放過他,換做他也同樣不會放過顧佐。
顧佐問:“除你之外,還有誰參與了當年那一役?”
如意真仙嘆了口氣:“事已至此,只能祝你白虎神君能走到最后……我知道有四位,其一便是魔禮海,四十多年前,他參與圍攻翠云山,當時我曾想殺他,可惜還沒有遇到他,他就戰敗逃走了,其后更是難有機會。后來聽說神君直上須彌天,當著佛祖和眾菩薩、諸天、迦藍和高僧的面將他殺了。我還一直奇怪,怎么會有如此膽大妄為之人,原來如此……”
“第二個呢?”
“我兄長的岳丈泰山,萬歲狐王。”
顧佐若有所思:“聽說幾十年前,萬歲狐王莫名其妙暴斃,莫非……”
如意真仙點頭:“我殺了他。”
顧佐一時間無語,這種事情既令人震驚,卻又能理解,如意真仙和萬歲狐王本非血親,為爭大道而相殘,其實也很正常。
“還有呢?”
“灌江口那位小爺。”
“二郎真君?楊戩?怎么可能?”
“為何不可?”
“我與梅山兄弟里的郭申、直健打過交道,也見過他麾下二百草頭神,似乎并無修行搜靈訣者。”
“你信也好,不信也罷,當年圍攻田谷十真人,我機緣巧合,親眼目睹他在場,和十真人里的王真微斗法。”
顧佐默然,如果當真有楊戩在里面,那可就棘手了。
如意真仙又道:“我知道的最后一個,便是覆海大圣蛟魔王,聽說最后領兵征討覆海大圣的,便是二郎真君,神君剛才說不信二郎真君在里面,你說這是巧合還是另有內情?”
這次天庭出兵四路,除自己一路外,顧佐還知,王靈官去似乎有征討天魔大鵬之意,覆海大圣和太原天厲鬼這兩路,因為下界早,卻沒得到消息,不知是誰領兵,想來如意真仙也沒必要欺騙自己,此事回去一問便知,他也騙不著。
目前已知圍攻田谷十來的是勝樂王佛、二郎真君、崇恩圣帝、覆海大圣、萬歲狐王、魔禮海,以及眼前的如意真仙,都是名噪一時的佛陀、大仙和妖王,其他的想來也不會差到哪里去。
如此顯赫的陣容,也難怪十位祖師會戰敗了。
如意真仙道:“也罷,一報還一報,有當日之因,便有今日之果,死在神君手上,也是得其所哉。神君請動手吧。”
顧佐問:“你知不知道,崇恩圣帝也參與了當年一役?”
如意真仙愣了愣:“原來有他,當真好險,魔禮海就罷了,遇上了我也不懼,若是崇恩圣帝……他和二郎真君還不同,二郎真君很少踏出灌江口洞天,崇恩圣帝卻游走頗廣,若撞見他,我早就死了。”
顧佐又問:“那你知不知道,崇恩圣帝,被我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