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了一場春雨。
桃柳如畫,春寒料峭。
人該有雄心壯志,越年輕的人,就更應該有雄心壯志,也正因為他們年輕,初入江湖,抱負未展,大志未酬,所以,他們想出頭,想要成名;人都想成名,可偏偏成名又不容易,江湖上想成名就更不容易,因為代價可能會很大,大的要了你的命。
但代價小的成名,很多人卻又瞧不上,因為他們都看不上小名小利,這樣的名,一天下來,江湖上成就的沒有八萬個也有八千個,一顆石頭砸下去,只怕三四個都薄有名頭,再有三四個正在成名。
這算什么名?
一萬個人里,能有幾個人知道?
倘若再有一萬個人的名頭和你一般大,那成不成名,又有什么區別,落在人堆里不起眼,落在江湖中,更是平庸之輩。
這樣的名,又有何用?
要成名,當然要轟轟烈烈的大名,不說凌駕蒼生,也要俯瞰群雄,不說威懾八方,也要橫行天下,這樣的名,才是大名,大名酬大志,有了震天下的名,就能做很多事,金錢、地位、美人,各方勢力更是拉攏你,各方武林豪杰更是巴結你,要什么有什么。
所以,這江湖上,又有很多人妄想一步登天,一飛沖天,轟轟烈烈,大干一場。
而成名的方式有很多種,就譬如單打獨斗,這樣的人,若不是死的極快,便是絕頂高手,不世強人,一人崛起,便可威震天下,傲世武林。
昔年“迷天盟”七圣主,戰神關七,便是這樣的人,破板門一戰,與“金風細雨樓”、“六分半堂”等幾大高手酣戰不敗,更受天雷擊身,仍舊遠遁逃離,這等人物,一人便可敵千軍萬馬,成名自然是極快。
但也正是因為單打獨斗,太過依仗自身,自信,乃至自負,所以他的結果也很凄慘,眾叛親離不說,又落得個瘋瘋癲癲,走火入魔的下場,至今生死不知。
所以,單打獨斗這種成名的辦法不太好,哪怕身負無敵天下的蓋世神功,仍舊難敵群起而攻之。
因為他們想做英雄。
但世上的英雄,往往都是沒有好下場的,想那魏蜀吳三國爭霸,周瑜火燒赤壁,大破百萬曹軍,足以稱得上英雄,可惜卻被氣死病榻,關云長忠義無雙,不也敗走麥城,曹魏政權何等驚人,統一了天下,奈何,還不是被司馬氏蠶食殆盡,江山易主。
英雄,永遠是短命的,活的久的人,往往做不了英雄,只能是梟雄,奸雄。
他們也不會單打獨斗,因為他們手下能人輩出,奇才無數。
所以,其實要成名也很簡單,只要得了勢,只要你是個能人奇才,就能成名;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只要你能成名,指不定哪天也能位高權重,乃至權傾天下,手握無數人的生殺予奪。
勢,俗話說,背倚大樹好乘涼。
大樹,自然就是大勢。
既是江湖,就免不了利益糾紛,免不了爭斗廝殺,更免不了權勢的爭奪。
有權,就會聚勢。
星火燎原,積洼成海,一個勢力的發展壯大,永遠是缺不了人才的,只要你是個能人奇才,你不妨找一顆大樹。
但不能妄圖靠殺人來成名,至少不能隨便殺人,說的清楚點,那就是這里已不是那個動輒就能拔刀,一言不合就可殺人的江湖。
因為,這里有神侯府。
而在“神侯府”中,不但有名震天下的四大名捕,更有一位不得了的人物,這個人甚至不需要動手,他只需要說說話,動動嘴,便能有無數人,搶破頭的替他解決麻煩,這個人,便是當朝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傅,更是武林圣賢,諸葛先生。
除此之外,還有這江湖里最大最粗的兩棵樹,“金風細雨樓”以及“六分半堂”,金風卷細雨,天下六分半,這是江湖上最大的,也最驚人的,權勢最潑天的兩大勢力,江湖上的武夫,能人奇才,已有盡九成半的人被這兩方勢力瓜分殆盡。
你若殺錯了人,殺得了人,那想來將要面對的,便是無休止的追殺。
還有外敵。
金遼寇境,更有西夏吐蕃來犯,這個江湖,可真是不容易啊。
江邊的桃花開了。
小小的石徑上,落滿了片片桃花,零落成泥碾作塵。
也不知到有多少人踩踏過這條路,朝著東方趕去,因為就在東方的不遠處,便是囊括了天下各方大勢以及大人物,乃至群臣百官連同趙家皇帝的京城,走過這條路的人,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是為了成名。
這么多年來,更不知道有多少人成了名?
進去的算不了,能活著出來的,才是不了的人物。
而現在,這條石徑上,有個人,這個人端坐在一張精巧的輪椅上,頭頂華蓋,懷里抱著個琴囊,穿了身素潔干凈的青色衣裳,邊摩挲著手上的扳指,邊觀賞著沿途的風景。
別人的江湖是用來闖蕩的,他的江湖,倒不如說是用來看的,用來經歷,用來行走。
因為他已闖蕩過了,也經歷了雄心壯志,熱血義氣的豪情歲月,盡管他看著還很年輕,不過三十出頭歲的模樣;
他的那張臉,只是甫一走過,已讓無數江邊游玩觀景的女子美目流盼,連連偷瞧。
人大都喜好美麗動人的事物。
可這張臉,無疑是美的極致,美的人動魂失魄,驚心動魄,讓人看一眼便畢生難忘。
可等人們看見他身下的輪椅,卻又暗自嘆息,還有惋惜,只道上天是公平的,給了他這張天人般的面容,卻給了他殘缺之軀,一得一失,焉知福禍。
但還是有人沒忍不住,這一路上走來,背后推椅的小廝早已是看的嫉妒,最后再到麻木,因為他已記不得有多少家名門閨秀,大戶家的小姐,給這個瘸子投遞了書信,更是明里暗里的邀請他上船游玩,偏偏這個不開竅的傻子全都拒絕了。
但他卻很開心。
因為這個椅上的男人說過,這些人留下的東西,都給自己,他可是瞧見不少人出手闊綽,往信箋里偷偷塞了不少銀子,多是可憐這個瘸子吧。
木輪骨碌碌碾過青石小徑。
小廝嘴上恭恭敬敬的說:“公子,馬上要進城了,你可有去處?”
椅上人,搖了搖手腕上的銀鈴,輕聲柔和的道:“送我去金風細雨樓吧!”
小廝心中的竊喜忽的沒了,他額頭有些見汗,接著忐忑不安的,試探著問:“公子可是金風細雨樓的人?”
椅上人搖頭。
“不是!”
小廝正想松一口氣,卻聽這人忽笑道:
“但我姓蘇,呵呵,有意思,居然成了蘇氏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