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狄飛驚仍是坐著。看.毛.線.中.文.網
低頭,孤漠寂寞,嘴角噙抿著,薄薄的,似兩片刀。
他盡管低著頭,可卻已似看見了蘇青的目光,感受到了他的意思。
蒼白俊美的臉孔莫名的泛起一股紅。
如刀秀眉一緊。
他還是依舊低著頭的。
他很少抬頭。
亦或者,抬不起頭。
腿上放著的雙手卻已動了動,伸了伸,展了展。
“低首神龍,斷頸爭雄!”
這個人,到如今,早已是黑道上名望最高,也最可怕的一人,更是一位絕什么,他已明白,看來這個神秘人是他“六分半堂”的敵人。
遙想當年,“金風細雨樓”與“六分半堂”兩大勢力,爭權奪勢,你來我往,都想得到這江湖武林的歸屬,可到如今,雷損死了,蘇夢枕也死了,白愁飛同樣還是死了,王小石潛逃出京,昔日的對手,一個個都似夕陽遲暮,落入永夜。
唯有他。
也只剩下他了。
他喟嘆一聲,說了一句話。
“你似乎,不喜歡我!”
蘇青沉吟了一會兒,很認真的點點頭。
“確實,我有點討厭你,都說你狄飛驚最能猜透人心,這樣的人,若是做朋友,應該能成知交,可要是做敵人,只能是那種天敵、大敵,留不得,饒不得,也放不得!”
狄飛驚雙手輕輕的摩挲著,輕巧極了,一雙手保養的極好,比女子的手猶要纖秀,白皙。
“天底下,我的敵人可不多!”
他說的輕描淡寫。
以他的身份,放眼當世,有幾人敢做他的對手,能做他的敵手,而且,狄飛驚很喜歡交朋友,也正因為如此,“六分半堂”才能籠絡不少江湖好手,聽說,連驚濤書生都已是快要成了“六分半堂”的人。看。毛線、
“費什么話,先擒下他,嚴刑拷打,自然就能知道的一清二楚!”
黑光上人已等的不耐。
京城之中,能讓他忌憚的人也就不過寥寥二三,米蒼穹算一個,元十三限算一個,最后一個,當然就是諸葛小花。
可現在,他已忍不住想要擒下此人。
他已出手,適才被對方隨手化去一擊已讓他著惱,此刻雙掌一運,功力散發之下,周遭黑暗齊齊似朝他涌了過來,黑光大作,只像是一團黑霧罩住了這個國師,氣機陰邪至極。
但見黑光豁然飄起直飛,朝著老舊飛檐上的蘇青攻來,殺意勃發,殺機畢露。
他出的是掌,雙掌黑霧籠罩,如滾滾黑云壓來。
蘇青饒有興致的瞄了他一眼。
也不廢話,抬手橫劍揮斬。
夜空之下,劍氣登時爆沖縷縷吞吐的青芒宛似吞信的毒蛇,掙脫了劍身,嗖嗖朝這位國師罩了去。
宛如天雷勾動地火。
兩股截然不同的氣勁碰撞相遇,竟是激起一聲聲鳴動,噼里啪啦,噗噗直響。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
詹別野只在看見對方舉手抬足間催出的劍氣,便已暗道小覷了此人。
雙掌黑光更勝,動若雷霆,欲要擒下蘇青。
“哈哈,就憑你一人?”
蘇青沉沉一笑。
劍身陡震,宛似龍吟。
手中四尺青鋒赫然已凌空刺出,剎那便已攻出十七記殺招,招招指人死穴,刺人命門,迷蒙劍光,像是化作漫天繁星。
黑光上人就覺一抹沁骨寒意瞬間侵來,直入肺腑,令其心頭大驚。
那劍竟是罕見神鋒,加之劍氣璀璨,簡直鋒芒無匹。
他雙掌連連隔空拍出,掌勁對劍氣。
可眼角忽一顫,就見一抹雪亮刀光,如一輪弧月天降,當頭立劈而來。
“啊!”
詹別野乍覺莫大危機,高冠一震,發髻已被狂飆氣勁沖開,渾身黑光暴漲,似熊熊黑焰,引得盯上屋瓦紛紛碎散墜落。
他雙掌一合,竟是使了個空手入白刃的功夫,接住了這當頭一劈。
可劍光再至。
非但劍光再至,且還有古怪變化,那劍勢忽轉,竟成刀招,又是當頭一劈。
這是什么邪門功夫?
“上人休慌,我來助你!”
倏然,一人如球,已迅疾彈起,肥厚手掌,凌空一探,直按蘇青背心。
出手的,正是朱月明。
但詹別野已是松手急退,他這一退,朱月明也得退,一身吞吸,身子鼓脹如球,竟是在空中生生止了前進之勢。
“算了,一起上吧!”
耳邊陡聞一聲低語。
旋即,只見那飛檐上的人,下頷一揚,長劍一橫,已斬向不遠處的米蒼穹,長刀一劈,刀芒大作,如月華垂降,似劈風斬云般落向狄飛驚。
狄飛驚還低著頭。
但他已見面前地上,憑空現出一條筆直斬痕,直朝自己逼來,塵飛土揚,他已掠起。
掠的瀟灑如雁。
身下藤椅,無聲無息,立分兩半。
可他剛掠起,眼前陡見黑影,一抹黑影形如鬼魅,竟是直挺挺的飄出了飛檐,衣袂如云卷動,橫飛了過來,刀劍起落,狠下辣手。
果然是敵人。
他已動手。
他這一動手,所有人豁的瞪大了眼睛,像是看見了什么極為驚人的可怕技藝。
確實驚人。
只因這刀劍在手,橫行無忌的狂人,此刻,狄飛驚只是動動手,沒人能看清其中的經過,他們只看到狄飛驚的一雙手甫一抬一伸,便已電閃般扣上了對方腕間的脈門,另一只手,則是扣指如爪,以擒拿之勢,連扣對方臂上的曲池、少海、神門等穴。
正在驚疑的朱月明,見到狄飛驚一擊建功,已是忍不住驚道:“啊?這難道是大棄子擒拿手?竟是大棄子擒拿手?”
他一連重復了兩遍,可見心頭震撼。
楊無邪也看的凝色盡露。
想那天下奇功秘術雖層出不窮,然能流傳下來的,無一不是名震天下的驚世絕學。
這是擒拿手便是其一。
根據樓中記載,這門功夫,早已失傳了五百多年了,天下間的擒拿與之相比,皆已算不得什么,淪為平常,難以相比。
據說,這門擒拿不但可以鉗制住人的筋骨要害,且還可以醫治奇難雜癥,更匪夷所思的是,這門功夫不但站著能使,在半空同樣能施,乃至坐著、躺著、甚至埋著也都能運用自如。
可就是有個缺點,準確的說,是代價。
因為練這門功夫,需以殘缺之軀方能習有所成,哪怕你不是殘廢只要練了這門功夫,也都會成為殘廢。
自其創始者“卜老先生”開始,凡習練此功者,不是死的死,就是殘的殘,廢的廢,皆是不得善終的下場。
故而,威名雖大,然兇名亦是不小。
可當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狄飛驚竟是藏著這般驚世絕技。
他已擒住對方,扣住對方。
眾所周知,武人一旦要穴、脈門被扣,只似蛇打七寸,再毒再狠,也都要軟下來,何況還是擒拿中的翹楚奇技。
但就在所有人心驚的同時。
狄飛驚那張蒼白的臉色陡然像是更白了,沒了血色,他脖頸一顫,竟仿佛要前所未有的抬起頭來。
也就在這個時候。
一個老人手里驀然多了一根棒子,沉默不言,尖細尾粗,提棍一掠,已如猿猴躍起到空中,勢如瘋魔,只攪得月光都在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