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言臉色難看。
她如今嗓音已變,面容亦變,哪怕田猛當面,竟也認不出她這個女兒,想要開口求救,恐怕也是無功而返,說不定還會反遭懷疑。
念及于此,她干脆不說話了,只是站在蘇青身旁。
蘇青見她不說話,不由一笑。
“你不說,那我說!”
“你就是田猛?”
他望向來人,面上忽見冰雪憑空凝結,轉眼已變作一張怪戾陰寒的冰雕面具,只露雙目,透著不可一世的邪張。
“你們把阿言怎么了?”
來人面相威猛,怒氣勃發的喝問道。
蘇青慢聲道:“田言已經落到了我們的手上,不想她有事,就拿神農令來交換!”
一旁的田言聽的面無表情,她實在想不明白,身旁這個深不可測的絕頂高手,竟然會使出這種手段。
天地風雪飄搖。
蘇青也不廢話,留下一句話,抓著田言,已縱空飄然而起,身輕如燕,勢如離弦之箭,轉眼便竄入雪幕。
“追!”
田猛一聲令下,立時人影竄動。
聽著身后的雞飛狗跳,再聽蘇青竟然想要神農令,田言索性心一橫,突然暴起發難,她長袖一震,但聞“嗆啷”劍鳴,一柄精美長劍,已像是變戲法一樣從她袖中滑出,正是驚鯢。
劍勢一起,蘇青面前已見層層劍影鋪開。
可怎料劍勢剛起,那抓著她的手突然往回輕輕一攬,田言只覺肋下一麻,一口氣息瞬間泄去大半,攻勢立散,臉上不知是羞是氣,已涌上一股異樣的紅,手中一空,卻是連驚鯢劍也被奪了去。
身后農家弟子越來越多,就像是捅了馬蜂窩,其余五堂高手也都聞訊而來,雖說這些人明爭暗斗,然事關農家顏面,卻也不得不聯手追擊,這要是傳出去,有人能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擄走田言,只怕農家會成為天大的笑話。
眼見農家一眾高手緊追不落,蘇青沒有一絲焦急。
饒是他還帶個田言,一身輕功也足以傲視天下,與飛仙無異。
“你猜他們會追多久?”
蘇青問。
“農家弟子遍布天下!”
田言索性也不掙扎了,任由蘇鴻信抓著,淡淡回應了一句。
“呵呵,天下?你知道這天下有多大么?”
蘇青卻意有所指。
說罷,他索性抓起田言將之丟到了背上,腳下步伐驟然一變,不是急奔快跑,而是邁出一步,簡簡單單的一步,看似舒緩,然一步起落,身后眾農家弟子卻是眼前一花,原本還在視野中的蘇青二人,剎那竟已飛掠到了視線盡頭,消失在茫茫雪幕里。
田言趴在蘇青背上,眼中閃過一絲慌亂。
“你要帶我去哪兒?”
蘇青連連邁步,山川河流,在他腳下無不飛快倒流,他道:“我就帶你去見識一下,你口中天下之外的天地!”
卻是一路向北而去。
茫茫飛雪撲面,宛如刮骨鋼刀。饒是田言為“羅網”中天字一等的絕頂高手,此刻也難免震撼,只見蘇青抬腳落足,幾乎已是凌空不落,點雪而飛,踏風而行,一身武功,當真驚世駭俗到了極點。
凜冽罡風在耳邊呼嘯,山河倒流,萬里江山此刻在面前人的腳下,似也不過咫尺數步,轉瞬即過。
田言又驚又震,目睹如此手段,她像是認命般,干脆也不想著逃脫了,她倒要看看這男人口中的天下之外又是什么。
只見蘇青遇河渡河,遇山翻山,腳下如履平地,無物可阻。
二人一路向北,渡過了黃河,卻是到了……
行了不知多久,蘇青方才頓足。
遠望而去,只見起伏連綿的坡嶺之上,宛如有一條巨龍,橫亙在天地之間,這里已算是到了大秦疆域的邊界了,河套地區。
“再北,便是匈奴了!”
蘇青俯瞰著長城的另一邊,白雪皚皚,一望無際的雪原。
他立在古老斑駁的長城上,一手摘下冰面,饒有興致的輕聲道:“敢不敢,和我過去走一遭?”
田言倆臉色一變,盡管她自峙劍法精深,但也深知倘若越過這長城,將會遇到何等敵人,不禁說道:“你雖強,可單憑一己之力焉能敵一國?”
蘇青臉上神情未變,平靜的像是這寒雪冷風,只是他一笑,剎那風消雪化。
“我若能敵呢?”
田言平淡道:“你若能敵,從今往后,我就是順你之意也無不可!”
蘇青聞言指向西北。
“黃河百害,唯富一套,既然如此,我便以這河套地區為賭,一月之內,匈奴北逃,就算我贏!”
田言當真已是無言,如此言語,得是狂妄到了極致,不,應該說是瘋了,癲了,傻了,才會說出這么一番話。
古今天下高手無數,可真正能敵一國者,又能有誰?
百家之中,更是高數無數,也不曾聽聞誰敢妄言敵一國之力,就連那號稱“人屠”的武安君白起,一生殺人無算,但也是疆場縱橫,馭的是大秦兵馬之力,孤身焉能敵一國。
這個男人,莫不是個瘋子?哪怕他有那非比尋常的奇功,可人力終有窮盡,千軍萬馬之下,也不過是化作一灘血泥罷了。
“怎么,怕了?”
蘇青說道。
田言沉默了稍許時候,她有些不解:“你若想證明自己,何必挑這條死路!”
蘇青不可置否的笑了笑。
“這天下內憂未平,外患將起,南有百越,北有匈奴,你且說說,要如何啊?”
田言聽的一愣。
“咱們這一路行來,河套內外,所見早已滿目瘡痍,歸根結底,乃是因這匈奴常年襲掠而致,以致秦王分心他顧,倘若外患一去,大秦鐵騎便能騰出手來,對付內憂,百家之亂,諸國余孽,都將是那鐵騎下的塵埃,當然,我也不介意親自出手,踏平百家!”
“何況,我出咸陽,本就有意北上,至于遇到你,不過是一場意外罷了,咸陽里的那位似乎還不是很相信我,我總要做些什么!”
蘇青徐徐道來。
田言在旁聽的臉色是連番變化,她已是聽的明白,也聽清楚了。原來,這個人,不光是想要敵一國,真正的目的居然是想蕩平百家,掃去諸國余孽,如此言語,當真石破天驚,非同凡響。
“不過,此事卻不可單憑武力,嬴政雖說雄才大略,然猜忌之心太重,我若單憑一己之力驅除匈奴,恐怕用不了多久,他便容不得我,步了白起的后塵!”
田言僵著臉,啞聲問:“你怕他?”
蘇青面上依舊平靜,仿似聽不出那話中之意輕聲道:“你現在該想的,是如何怎么順我之意!”
說罷,已是拂袖一揚,卷起田言,向北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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