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在緊鑼密鼓的籌備之中。
而作為當事人的亞索,除了在必要的“彩排”之外,其實并未將太多的注意力放在婚禮本身。
相較于婚禮,他更需要在意的是即將開始的多邊外交。
雖然較之單純來參加婚禮的嘉賓稍微慢了一些,但各個國家的使者代表團也已經陸續抵達了福光島,這些使者也會參與到婚禮之中,而一次的婚禮,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亞索自我展現的一種手段。
和上次多邊外交會議期間相比,如今的福光島可以說是冷清了不少——畢業實踐之后,四組學生只有人數最少的一組回來了,這種情況下,整個福光島似乎都被抽走了不少生機。
更重要的是,第二組的學生現在依舊沒有任何實質性的信息。
那可是二百個年輕的孩子、二百個家庭的希望啊,對于人口捉急的福光島來說,這些孩子在新生代中占據了相當一部分比例!
如今,這些年輕人悄無聲息的消失在了恕瑞瑪的漫漫黃沙之中,生死不知……不久之前,亞索向家長們告知這一消息的時候,他們幾乎要當場發瘋了!
不少根本無法接受這一消息的家長無力的跪伏在地,當場嚎啕大哭,他們有的咬牙切齒的斥責亞索,有的則是懇求亞索一定要救救孩子,然而亞索對此卻只能無言的默默承受——事關艾卡西亞,哪有那么簡單?
場面瀕臨失控,這還是亞索沒有帶著賈克斯與卡薩丁一起出現的緣故。
如果不是因為來到島上的大多是顛沛流離的一代遺民,如果家長們不是被排擠的邊緣人物,如果他們不需要在福光島上抱團取暖,這時候恐怕就不是場面失控這么簡單的事情了。
至于亞索所說的“他們遭遇了一點意外、但終究會回來”這種話,頂多被人視為無奈的安慰,沒人認為這些學生真的能夠回來。
但……不管怎么說,這件事最終還是平息下去了,福光島除了有些冷清之外,倒也沒有其他什么問題。
首先抵達福光島的,是諾克薩斯人。
還是老熟人艾麗莎,這位女性男爵儼然有成為“諾克薩斯外交大臣”的趨勢,根據亞索的已知,在斯維因親率大軍在泰利什尼和恕瑞瑪人對陣的時候,艾麗莎一直在東北互保內部進行著外交活動。
從皮爾特沃夫方面的一些傳言來看,這位女男爵在很多地方都有著“很嚴重的間諜習氣”,但因為局勢的緣故,皮城人就算有所不滿,但也頂多夾槍帶棒的諷刺幾句,而這種諷刺對于一個決心建功立業的北境女士來說,顯然并沒有任何實質上的影響。
艾麗莎依舊出入“上流舞會”,并暗戳戳的用諾克薩斯的商業合同拉攏分化東北互保。
手握大筆訂單的諾克薩斯人在商人的眼里顯然是香餑餑,哪怕商人們也知道和諾克薩斯做生意最后結果可能是與虎謀皮,但……商人嘛,吊死自己的繩子都敢賣,這種程度的合作,那也只是毛毛雨啦!
東北互保內部,也并非沒有其他如卡密爾一樣清醒之人,但因為恕瑞瑪局勢的緣故,和諾克薩斯合作也算是目前東北互保的“政治正確”,哪怕是諾克薩斯用以拉攏內鬼的商業合同,在面對質詢的時候也可以解釋為“為了更好的集中資源應對恕瑞瑪人的進攻”。
至于為什么諾克薩斯會用高價收購鐘表、玻璃制品和初級金屬制品作為“戰略資源”……別問,問就是軍事機密。
總之,揮舞著大筆訂單的諾克薩斯人的的確確在東北互保內部拉攏了一個親諾克薩斯團體,這個團體未必真的會親近諾克薩斯,但至少目前為止,他們之間的關系非常緊密,完全稱得上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從經濟的角度對皮爾特沃夫施加影響,至少從現在來看,效果是要好于之前戰爭石匠直接派出間諜的——雖然間諜的確能夠獲得一些正常途徑無論如何都無法得到的情報,但這種光明正大的拉攏顯然更加適合現在的諾克薩斯。
上次的多邊外交固然是亞索以一己之力借著恕瑞瑪戰爭的東風搭起了臺子,制訂了規則,但諾克薩斯人卻憑借著自己靈活的手段,以及強橫的底蘊,在這個框架內如魚得水。
而這一次,攜大勝之威的諾克薩斯人已經將注意力放在了框架本身上,斯維因從一開始就很清楚,游戲玩得再好,也終究玩不過制定規則的人,如果可以的話,諾克薩斯更喜歡借助著如今多邊外交的平臺,另起爐灶搭建起一個更加適合諾克薩斯的平臺。
反客為主才是斯維因更想要看見的。
為了達到這一目的,艾麗莎目前空前活躍。
大筆大筆的經濟訂單灑出,她硬是將不少人綁上了諾克薩斯的戰車,哪怕她頂多提供一張站票,但對諾克薩斯來說,依舊是一種別樣的成就。
而這種手段,甚至是斯維因從亞索那里“偷師”來的——在諾克薩斯之前最為困窘的那段時間,斯維因一面調理著內部的矛盾,一面也在研究著自己過去的種種失敗,而作為在正面擊敗了他的人,亞索從某種意義上也成為了斯維因的研究對象。
有些人會將失敗歸于運氣,有些人則是會將失敗歸于客觀影響。
艾歐尼亞之戰的失敗,斯維因的確完全可以用一句“和這樣的蟲豸合作,怎么能搞好軍事”解釋,但哪怕他后來絕地反擊、掌握了諾克薩斯的大權,這位大統領閣下也從未停止過自我反思。
如果諾克薩斯當初真的給予了自己全面幫助,自己就能夠拿下艾歐尼亞嗎?
還是說,自己會在艾歐尼亞取得一系列勝利,然后硬生生拖著整個帝國陷入戰爭的深淵?
在“休閑放松”的時候,斯維因做了無數次可能的推衍,這些推衍給了他很多不同角度的收獲,也讓他意識到了亞索這個家伙的特殊性,在那之后,斯維因就一直在關注著亞索。
斯維因從來都充滿自信,而在他看來,能夠在正面給予自己打擊的亞索,顯然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強者。
而向強者學習這種事情,顯然不丟人。
之后亞索順利促成了了艾歐尼亞和皮爾特沃夫的合作,而當合作的內容公布、一些隱性信息也被戰爭石匠探得之后,斯維因受益匪淺。
通過艾歐尼亞戰爭,斯維因清楚的意識到,征服這件事,從來都不僅僅有大軍占領、武力征服這一項。
而通過艾歐尼亞和皮爾特沃夫的合作,他有找到了另一條征服的道路——這一次,斯維因清楚的意識到,原來發生在諾克薩斯貴族之間的腌臜交易,只要利用得當,也能夠成為對外擴張的手段。
只不過在諾克薩斯,貴族們進行的時金錢、權勢和美色的交易,最終只會蛀空諾克薩斯;而用相同的手段去收買和拉攏“親諾克薩斯派”,用利益將其與諾克薩斯綁定,哪怕行事手段和前者差不多,但卻是為了諾克薩斯。
只不過因為之前的情報滲透問題,以及諾克薩斯毫不掩飾的征服欲,包括皮爾特沃夫在內的諸多城邦對諾克薩斯從來都充滿了警惕,哪怕斯維因找到了一種可以施加影響的方式,卻也對這些國家感到無從下口……
直到恕瑞瑪戰爭爆發,亞索推動了多邊外交,通過這個平臺,諾克薩斯終于成功的展示了自己的新姿態。
斯維因的算盤打得很響,艾莉亞的手段也非常高明,但亞索卻對此毫無反應。
這并非是因為亞索沒有弄明白諾克薩斯人的意愿,實際上,從一開始,亞索就對諾克薩斯人的心思洞若觀火。
大統領有著反客為主的意愿,但很可惜,在亞索看來,隨著諾克薩斯在恕瑞瑪獲得大勝,這種反客為主絕對無法成功。
這個結論無關于諾克薩斯拉攏了多少人,也無關于斯維因派出了誰作為使者,只與恕瑞瑪戰場的結果有關。
澤拉斯完蛋,阿茲爾灰溜溜,如今的東北互保……還會和諾克薩斯站在一起么?
哪怕有人會為了自己的利益而“賣國”,但別忘了,在東北互保內部,還有人始終保持著清醒啊!
至少那位灰夫人就將諾克薩斯的算盤看得很透,之前和塔莉埡的通信之中,亞索已經清楚的感覺到了卡密爾對于諾克薩斯人的忌憚。
那時候的諾克薩斯還只是在泰利什尼屯兵,一副看起來很慫的模樣。
而現在,斯維因在阿卡拉山脈連續大勝,恕瑞瑪的局勢一片大好,這種節骨眼上搞多邊外交,哪怕有人和諾克薩斯的利益一致,也不可能貿然有所表示。
果不其然,隨著越來越多的使者抵達,艾麗莎看起來也越來越焦急。
事情和之前預料的不太一樣。
雖然說起了貿易清單,不少使者臉上依舊滿是笑容,但如果想要擴大貿易規模,哪怕這些人依舊眼中充滿了渴望,嘴上卻只能表示“再說再議”,完全沒有了之前大包大攬的姿態。
而這種態度的變化……很好的體現了目前他們的態度。
不知道是不是幻覺,艾麗莎發現亞索看向自己的時候,眼神之中似乎有些嘲弄的意味?
這個混蛋!
然而,對于艾麗莎來說,這種艱難的外交還僅僅是一個開始。
就在她活動無果的時候,遠道而來的德瑪西亞人抵達了福光島,而在德瑪西亞的代表團之中,一個長著翅膀的家伙吸引了在場所有代表的目光。
對于來自于東北互保的一眾使者來說,他們經歷了皇帝的復生、能量生物的登基,對這種超凡存在已經算是很能接受了,在度過了最開始的驚訝之后,有不少人開始試圖和德瑪西亞搭上關系——在他們看來,諾克薩斯大勝之后的德瑪西亞,就和之前澤拉斯咄咄逼人時期的諾克薩斯一樣,時下一個交好的對象。
這還不算完。
更讓艾麗莎瞪大了眼睛的是,在德瑪西亞的使者出現之后,澤拉斯和阿茲爾的使者也抵達了福光島。
雖然雙反的使者在剛剛抵達了之后就差點在沙灘上上演了一處全武行,但最終在亞索的調節下,他們最終還是在冷哼了一聲之后,選擇了順坡下驢,老老實實的住進了公使館。
因為之前的慣性思維,艾麗莎根本沒有想過這兩家的使者會出現這個問題,在親眼見到了他們之后,這位女男爵才忽然發現,這一次的多邊外交主題,似乎和上一次的完全不同了。
上一次大家齊聚福光島,是因為澤拉斯的咄咄逼人,以及阿茲爾的意外重生。
而這一次,扮演著被所有人對抗的那個角色的,怎么看怎么像是……諾克薩斯。
作為諾克薩斯的外交官,艾麗莎有著過人的政治嗅覺,她清楚的意識到了問題所在,并迅速調整了接下來的工作方向——現在,她不求能夠擴大諾克薩斯的影響、用利益拉攏別人,只求守住基本盤,不要讓諾克薩斯如上次的澤拉斯一樣成為眾矢之的。
呃,考慮到出發之前斯維因的多方叮囑,艾麗莎終于明白了自己此行最為重要的意義,如果亞索一定要制裁諾克薩斯,那自己就要盡可能的削弱制裁和封鎖效果,然后配合著國內的力量,一舉粉碎這種封鎖和制裁。
這樣一來,多邊外交將會名存實亡,失去真正意義上的影響力!
嗯,如此一想的話,也許這還是一個機會?
艾麗莎再次振奮了起來。
可惜,這位女男爵并未意識到,在她重新制定計劃、暫緩活動的這段時間,亞索安排了數次私人宴會,為東北互保、阿茲爾和澤拉斯的使者提供了相當不錯的交流機會。
而這些外交使者的交流話題在有意識的引導下,最終都會變成對諾克薩斯人背信棄義的斥責。
畢竟……之前兵不厭詐的斯維因,就是通過了一點小小的欺詐,誘導阿茲爾和澤拉斯不顧一切的選擇了開戰,最終順利占據了漁翁的那個位置。
哪怕戰場上的欺詐和外交上的有所不同,但這絲毫不妨礙他們在諾克薩斯人的身上貼一個騙子的標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