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王的女兒,失蹤了,哪家的龍王?”
黑川清隆問道,一旁的鶴姬臉上露出古怪的神色似乎知道什么,想說卻沒有說出來。
一旦找到龍王的女兒,不僅僅能夠獲得龍王的巨額懸賞,也能夠瞬間打響自己的人氣,除了武力之外,名氣在這個時代也是不可或缺的。
源賴光正是斬殺了酒吞童子這種一等一的鬼怪,留下自己源賴光斬鬼的傳說,因此受到世人重視,與安倍晴明齊名成為平安京的守護者,藤原秀鄉斬殺了百足蜈蚣,名聲固然不如源賴光斬殺酒吞童子那樣驚心動魄,可是他之后在朝廷大軍到來之前,平定了平將門之亂,官位破天荒達到了從四位下,下野守、武藏守,鎮守府將軍,死后追贈為正二位,神號田原八幡宮可是一等一的人物。
如果自己同樣完成了源賴光、藤原秀鄉這樣的功勛,不僅可以獲得巨額報酬,也會獲得難以想象的名望,若是輿論造好的話,得到天下第一武士的頭銜,那么將來建立了家業的話,一定會有大量的武士來投奔,就算不能自立為主,投奔有力大名成為家臣,也是可以輕松辦到的,這就是真正的第一桶金。
“自然是江戶灣的龍王。”北條泰安剛才的氣勢消失了,猶豫了片刻說道。
日本的龍王雖然不像中國那樣,就算是一口井都有井龍王,龍王到處都是,日本的龍雖然沒有中國多,但是龍王其實也算不少了,幾乎各國都有自己的龍宮,以及龍王的傳說。
理論上龍宮是皇祖神豐玉姬命與海之龍神居住的地方,可是一般情況下能夠和這類大神有所關聯的自然是天孫的后裔,各國時不時傳出來的龍王,其實并非是在海邊,例如藤原秀鄉所遇到的龍王,就是近江國琵琶湖的龍王。
就像是國家和國家之間,有著大國和小國,窮國與富國的區別,龍宮與龍宮之間也是同樣如此,琵琶湖是日本最大的湖泊,多產珍珠,臨近京都、奈良、大阪,位于近畿地區,地位重要,琵琶湖龍王是一等一的富裕龍王。
江戶灣,位于武藏國這個窮鄉僻壤,在后世也就作為港口聞名,對于漁民來說也就能夠捕魚勉強維持生活。江戶灣既不像別的龍宮那樣靠近大海,也不像琵琶湖的龍宮那樣靠近近畿,國家的中心,自然是沒什么好東西。
“聽起來不錯,江戶灣的龍王。”黑川清隆露出了高興的神色。
江戶灣,顧名思義是靠近江戶城才有這個名字,在后世它有一個更響亮的名字,東京灣。誰能想到窮鄉僻壤的武藏國江戶城后來會成為德川幕府的都城,在明治維新后更是成為整個國家的首都。
在此時的明國京城的城隍是城隍中級別最高的,理所當然未來帝都,江戶灣的龍王自然也是第一等的龍王。
“具體給我說說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黑川清隆興致勃勃地問道。
“黑川殿下,你應該知道最近武藏國已經許久沒有下雨了吧。”北條泰安神秘地說道,就算是再窮的龍宮,龍王也窮不到哪里去,頂多報酬少一點。
“是啊,已經許久未曾下雨了。”黑川清隆想到要求上訴的村長稻川宗吾正是因為武藏國最近干旱,影響了收成,所以才越級上訴,請求身為大名的自己降低地租,減輕稅賦。
現在也不知道黑川家治下的人民究竟怎么樣了。
“正是因為龍王的女兒失蹤了,所以武藏國才遲遲沒有下雨,原因就在于......”北條泰安正說著,房間外面突然傳來了老夫婦驚叫的聲音,以及武士蠻橫的說話聲。
“這匹布,本大爺買下了。”
鶴姬耳朵動了動,她突然間聽見了熟悉的聲音,黑川清隆向著北條泰安點了點頭,掀開簾子,看見一對老夫婦手里拿著一片潔白如雪,又點綴著天邊云霞的布,一位武士直接將老爺子一腳踹開,將布匹搶了過來。
“這布簡直就像是水流一樣潤滑,像天邊的云霞那樣美麗,我要將這匹布獻給城主大人,這一枚金幣,就當作我買你布的價錢了,你還有什么意見嗎?”
中年武士蠻橫地從自己口袋里掏出一枚金幣扔給了老夫婦,然后大笑一聲,將布匹包好,直接帶走。
餐館里的人面面相覷,可是全都敢怒敢言,稍有見識的人都知道那匹布絕對不值一個金幣,鶴姬臉色蒼白,她織出來的布匹竟然被人搶走了。
“不是森木家的武士,看上面的家徽應該是江戶城那邊的,說不定是太田道灌大人的武士。”北條泰安皺了皺眉頭,那位太田家的武士看起來也有所顧忌,如果不是在森木家的領地,武士直接搶走了農民的布匹,對方又能說些什么,若是惹得對方不高興的話,恐怕就不是給錢不給錢的問題,而是要命還是不要命的問題了。
森木家雖然是太田家的附庸,但是真要直接在森木家藩邸直接搶東西,也太不給手下的豪族面子了。武士或許知道如此,才會塞給老夫婦一枚金幣,因為他不敢直接搶,所以才在搶在競爭對手的面前,“買下”這匹布獻給城主。
雪白的布匹猶如仙鶴之貌,美麗非凡,即便是從明國進口的上等絲綢恐怕也不過如此,因此自然是讓武士產生貪欲,如此重寶,武士不敢享用,必然獻給自己的主公,換取高官厚祿,誰讓太田道灌的幼名就叫鶴千代。
黑川清隆看著那名武士,心中生出了殺意,他曾經對鶴姬說過,她將自己織出來的布匹送給老夫婦,必然會給老夫婦帶來災禍。因為匹夫無罪,懷璧有罪,稚子捧赤金于鬧市行走,必然會引得他人爭奪,說不定會因此丟掉性命。
在《仙鶴報恩》的故事中,仙鶴并沒有給老夫婦帶來災禍,反而是給她自己帶來了災禍,鶴姬用自己羽毛混雜著自己的鮮血織出來的布匹就如同天邊的云霞,美麗非凡,價值連城,武士看見了老夫婦所擁有的這匹布,直接用一枚金幣強行買了過去,然后轉手出去大賺了一筆。
武士依靠自己轉手賺出去的錢大肆揮霍,醉生夢死之后,將自己金錢揮霍干凈后發現自己沒錢了,就再度想到老夫婦。老夫婦雖然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得到了這匹布,但是既然能夠織出來第一匹布,就能夠織出第二匹布。
武士強行塞給老夫婦一枚金幣,要求再度購買原來的那匹布,如果交不出來布的話,到時候就讓老夫婦好看,老夫婦沒有辦法只能再度求到仙鶴的頭上。
鶴姬想要拒絕,可是武士卻以老夫婦的性命作為要挾,鶴姬沒有辦法只能像原來那樣再度為老夫婦織出一匹布云霞般的布,武士拿到布之后滿意地離開,再度將布轉手,醉生夢死般花完錢之后就又找到老夫婦了。
老夫婦沒有辦法,只能再度找到鶴姬,鶴姬心中無奈,最終還是只能答應,讓老夫婦鶴武士等在外面,她在屋子里織布,鶴姬織布的時間較長,老夫婦遵守約定安心等候,武士卻已經等不及,推開了拉門,卻看見了一只白鶴在織布機前翩翩起舞,她撕下了自己自己胸口處一片片絨毛放在織布機上,上面帶著鮮血。
原來那如同天邊彩霞般的布匹就是這樣制造出來的,那白色的布就是仙鶴的羽毛,而那紅色的彩霞,就是仙鶴的鮮血。已經因為織布而將自己弄禿的仙鶴看著外面的三人,驚恐萬分,在詫異之下展翅高飛,瞬間就不見了蹤影,只留下了仙鶴的羽毛,在空中翩翩起舞,落入篝火之中燒了一個精光。
武士悻悻而回,老夫婦淚流滿面,知道了仙鶴真實身份后,根據不可相看之禁忌,仙鶴永遠不會回來了。
黑川清隆看著傷心的仙鶴,他大概明白那布匹對于仙鶴的意義,又明白仙鶴究竟是打算用怎樣的情感來報恩的,需要用自己的嘴一口口撕掉自己身上的羽毛,然后在織布機前織布,一刻也不能停歇,甚至讓自己的本體都快禿了。
何等的偉大,又是何等的可憐,讓人心痛。
黑川清隆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只是他剛生出殺意,北條泰安就將手按在了他的劍柄上,搖了搖頭,“現在不是殺人的時候,至少現在不是時候。”
黑川清隆收回自己的殺意,這里是森木家的核心區域,太田家的武士現在也入駐了森木家,自己動手的話,就是挑釁森木家以及太田家,說嚴重一點甚至是挑釁關東的實際統治者關東管領上杉家。
這是找死之道。
就先讓這名武士多蹦噠一會吧。
只是太田道灌派武士來森木家究竟是為了什么,難道是想要和黑川家開戰了嗎?
黑川清隆在心里想道,按理來說在這個黑川家主君被驅逐,黑川家首席家老秋山正亮當權不穩,還沒有迎立新的主君時,是太田道灌派人消滅黑川家的最好機會,可是黑川清隆本能上感覺到不對,黑川家的真正主宰者并不是黑川家的歷代家主,而應該是大妖怪秋山正亮,這應該不算什么隱秘的消息。
武藏國小原城黑川家
“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
圓通和尚坐在黑川家的房間里,敲著木魚,不斷地念著南無阿彌陀佛,淡淡地佛光籠罩在整個房間里,房間外面早已經爬滿了各種大小的黑色毒蛇。
不僅僅是圓通和尚所在的房間,甚至黑川家的天守閣同樣爬滿了蛇,到處都是蛇,仿佛鬧起了蛇災。
柱子上,房梁上,地板上,上百條蛇在隨意爬動著,想要向著圓通和尚的所在爬去,可是每一次都被某股無形的光明力量阻攔。
蛇類們仿佛感受到房間里面有什么珍饈美味一般,盡管進不去,可是卻還全部都聚在一在,想要突破這層結界享受著里面的珍饈美食。
蛇類們越聚越多,很快這里就會變成蛇類的王國。
“圓通大師,你好啊!”
家老秋山正亮化身為少年的模樣,旁若無人地走在蛇群之中,推開了拉門走了進來,在油燈的倒影下,少年的影子竟然化身為一條巨大的蛇影,只是和一般的蛇不同,蛇影很大,甚至有爪子的痕跡。
蛇類是不可能有腳的,要不然也不會有畫蛇添足的這個成語,那么蛇即將長出了自己的腳,那就不是蛇更不是蟒,而是即將化龍的征兆。
少年坐在房間里,就如同王者一般,所有的蛇類仿佛感受到了他王者的威嚴,立刻縮了回去,四散離開,匆匆地來,又匆匆地離去。
“你的本體是蛇,可是雖然長成蛇的模樣,但是給我的感覺卻不是蛇。不,你雖然是蛇,但更多的還是其他的東西,我在你的身上感受到人類的氣息,蛇的氣息,還有龍的氣息,以及其他的東西。”
圓通和尚停止敲下自己的木魚,他表情嚴肅,看向面前人類模樣的少年就好像看見什么不可名狀的東西,有著大恐懼。
“其他的東西,看來你的直覺很敏銳啊!”少年淡淡地笑道,是那樣從容優雅,云淡風輕。
“很多人都知道我是大妖怪,可是我的正體究竟是什么,卻沒有人知道。”
“那么你的正體究竟是什么?”圓通和尚問。
“告訴你也不是不可以,那就是黑川清隆。”少年一笑。
“不可能,如果你是黑川清隆的話,那么我的弟子又是什么人。”圓通和尚說道。
“你的那弟子自然也是黑川清隆啊,當然我也是。”
“貧僧可沒有心思,聽你猜啞謎。”
“也不算猜啞謎,黑川清隆這個名字記憶不深刻的話,那么我告訴你我的另一個名字,森川院中通。”
“森川院的首任院主。”
圓通和尚一臉驚駭地看著面前的少年,森川院中通是森川院的開山祖師,同時他還有另一個身份,那就是黑川家那位據說和大妖怪簽訂契約,中興了黑川家的人,也是他的徒弟戒色,黑川清隆的曾祖父,他的名諱也叫黑川清隆。
“你這個妖怪,我在黑川清隆身上,根本就沒有感受到妖氣,他從沒有擁有妖怪之血。”圓通和尚反駁他的話,內心里仍然處于震撼之中。
“我不是黑川清隆,卻也是黑川清隆,我和黑川清隆一心同體,你還不明白嗎,黑川清隆自然是純正的人類,他的曾孫黑川清隆同樣也是純正的人類,可是我卻不是人類。”
少年輕笑,手心里掉落著一枚又一枚永樂錢,而錢落在地上竟然全部化身成為吐著蛇信的小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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