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景十七年夏末,是夜,天降隕星于離川北郊孤山,引世外祥瑞降于隨云。
隕星之上刻有“世外之境,人間無常”八個大字。
……
……
那一夜,很多人都看到了那道星光,于是明里暗里的開始朝著離川城靠近。
今日,神將曹天野突然發布天下之禮,邀請各大宗門強者以及年輕一輩前往離川,舉行“觀星禮”。
明眼人都知道所謂隕星不過是噱頭而已,近年來武道昌隆,曹天野此舉不過是為了召集天下人立威。
但僅僅是半日之后,曹天野再一次告知天下。
隕星之中藏有絕世之寶物,世人有緣得之。
由此,觀星禮引發的后續之事徹底沸騰起來。
某一夜之后,隨云十大強者靠前的幾位相繼現身于離川,將此事拉開帷幕。
尤其是劍圣莫驚空的出現,更是吸引了無數目光,他和曹天野的數十年之爭,似乎又要重新開始。
不知此番之后,十大強者的排名又將會發生怎樣的變化。
時隔多年以后,攬月樓再一次成為天下焦點,這些各大宗門的重要人物,也只有攬月樓配得上他們的身份。
七樓長廊幽深,即便是現在這個時候,數十間房間也只有寥寥幾間住了幾人,畢竟被攬月樓認可有資格進入七樓的也只有那么幾人。
莫驚空便是其中之一。
攬月樓的仙人醉是天下聞名的名酒,不烈不殺,入喉時有一種清泉在山間流過的感覺。
莫驚空放下酒杯,隨意的靠在窗邊,偶爾會看向窗外的離川人間。
“大渝蒙朔同為太初九重天的強者,卻還是死在了曹天野手中,他此番號召天下舉行觀星禮,其心不正,怕是會有變數。”
江朽低垂著眼簾,盯著桌角上那一滴水珠。
莫驚空說道:“怎么,認為師父我打不過他?”
江朽抬眼看著他,一本正經的說道:“沒有,師父天下第一。”
“哈哈!”
莫驚空大笑一聲,而后笑意漸斂,說道:“即使沒有所謂的觀星禮,我們也會前來,只是少了你們這群小家伙罷了。”
江朽的視線透過窗戶望向遠處,比城墻更遠的地方是連綿起伏的群山輪廓。
沉默了許久后,他突然低聲說道:“是怕武道界威脅皇室的地位,所以才要震懾一番嗎?”
莫驚空臉色微異,說道:“當年孟家勢力遍及巫江畔七州之地,皇室發動那場血禍也有這個原因。”
江朽緊握了一下拳頭,指甲刺入皮膚中,他的靈魂仿佛也有千萬根針扎著,隱隱作痛,卻極度清醒。
他忽然看向莫驚空問道:“師父,隨云境內東南的那片霧里是否有一座名為蒼嶼的山?”
莫驚空神情一滯,雙眉微微挑起,說道:“傳聞中有,但我也沒去過,甚至現在隨云王朝還活著的人,都沒人見過那片霧里的真容。”
江朽的視線再一次落到桌面上那滴已經散開的水珠上,眼神漸漸變化,仿佛空山鳥語一般,好像空無一物,又好像萬物皆在其中。
“蒼嶼山上的神秘存在應該會知道當年暗中支持皇室和黎淵山莊的是誰。”
他伸出手指沾在那滴已經散開的水珠上,慢慢畫了一個圈。
莫驚空的眼角浮現一抹厲色,說道:“傳聞在大渝天都附近有一處和蒼嶼山同樣神秘的存在,被稱為昆侖古域,但和蒼嶼山那處一樣,也從未有人去過那里。”
江朽說道:“背后之人很可能是昆侖古域中的那些人。”
莫驚空有些許疑慮道:“為何如此說?”
江朽沉默了一會,說道:“感覺。”
莫驚空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說道:“隨云年輕一輩齊聚離川,那日你在缺月宗山門之下突破天照境,想必很多人會對你感興趣,念經風、施榮那些人你都見過了,感覺怎么樣?”
江朽說道:“有點強,念經風似乎要更強一些,雖然看起來和施榮境界相當,但總感覺他隱藏了些什么。”
“黎淵山莊的少主又豈是凡人,當年念無傷被你父親所傷,劍意在體內十幾年都不曾散去半分,修為大跌,如今也應該到了大限之日。”
莫驚空看著窗外說道:“念無傷一旦身隕,黎淵山莊的地位必定會受到挑戰,念經風不僅承受著外界的壓力,就連黎淵山莊內部怕也是不會讓他輕易繼承大位,這小子城府頗深,或許將來會登上大位,但這條路注定布滿荊棘。”
一陣風從窗外吹來,吹散了些許酒氣。
江朽忽然說道:“年輕一輩以霍都靖為首,念經風、施榮、顧歡和師姐四人名列前端,七玄門中也不都是泛泛之輩,但皇城內呢?”
莫驚空的神情有些許變化,而后笑著說道:“你這小子總是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地方,云氏皇族能夠統治隨云兩千年,確實不乏修行強大之輩。皇帝的三個孩子,太子凡庸,修為不深,小皇子年齡尚小,唯有那個和你們差不多年齡的安寧公主,隱藏最深,聽聞她已得到云家真傳,境界不輸霍都靖。”
“果然。”
江朽呢喃了一句,又說道:“昔年云氏先祖在東海畔得到神兵萬澤劍,遂開始開疆拓土,建立隨云,他們傳承的便是萬澤劍和那道強大的劍意,云渦劍意。”
“的確如此,公主的天賦不輸年輕一輩任何人,雖然未得神兵萬澤,但想來云渦劍意已然修成。”
莫驚空忽然看著江朽的眼睛,問道:“你所修煉的劍意可是孟家的朽之意?”
江朽面無表情的搖了搖頭,說道:“孟家所有傳承皆在那場血禍中斷絕,我修煉的是……”
他忽然沉默下去。
莫驚空擺了擺手,說道:“不愿說便不用勉強,不過你既然成為了我的弟子,為師總要給你些東西。”
話音落下,他直接一指點在了江朽的眉心處。
江朽的身體瞬間一僵,那根手指源源不斷的涌出劍意,沒入了他腦海中。
他的雙眸里隱約有千萬道劍光交織,于天地間呼嘯,在人間之地任意穿梭,沒有不可去之地。
“這是……逍遙劍意?”
江朽喃喃自語,臉上浮現驚意,莫驚空不愧是隨云劍圣,天境的劍道修為的確不可撼動。
許久后,莫驚空收回手指,滿意的點了點頭,說道:“為師已經將逍遙劍意和逍遙三劍傳授于你,能夠領悟多少便看你自己的造化了,觀星禮上應該用得到,還有……”
莫驚空臉上忽然露出莫名笑意,他盯著江朽說道:“逍遙劍意可以掩蓋你修行那種劍意,不用有后顧之憂。”
江朽的神情漸漸平靜下來,起身沖著莫驚空認真行了一禮。
師徒之禮。
莫驚空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說起來該給你辦個拜師禮的,也好坑一下那些老家伙,他們送的禮定不會是普通物件。”
……
……
攬月樓七樓的每個房間都極其隱秘,隔音極好,那個雕著梅花的房門之中,今日來了個陌生人。
一個須發皆白的麻衣老者,和藹面善,看起來英氣仍舊不減當年,只是眉眼間總是彌漫著一層淡淡的灰暗之氣。
“見過秦前輩。”
南小枝沖著老者微微欠身。
“好久不見,小枝。”
麻衣老者淡笑著點了點頭,然后看向坐在桌邊飲酒的祝念,笑意驟斂,認真且恭敬的行了一禮,說道:“屬下見過堂主。”
祝念隨意的揮了揮手,說道:“秦老爹不用客氣,說起來你也是紅月堂的老人了,是我的前輩。”
麻衣老者說道:“屬下不敢僭越。”
“坐吧。”
祝念示意他在桌子對面坐下,沉默了一會又說道:“你既然來了離川,可是已經做了決定?”
麻衣老者接過南小枝煮的茶,平靜說道:“那個孩子是我看著長大的,我已是將死之人,能夠在臨死前為他做些事情也算是彌補當年的遺憾,這次來離川也是為了見他和堂主您最后一面。”
祝念的眼神有一瞬間的黯然,輕輕搖了搖頭,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然后便望向窗外一言不發。
麻衣老者看著她輕笑了一聲,說道:“此番觀星禮,隨云一眾強者皆來了離川,黎淵山莊的守衛必定松懈,是個好機會,如果錯過了,下次不知道又得等到什么時候,更何況……”
他的聲音忽然弱了幾分:“更何況我也沒有那么多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