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著幫工大嫂端上來的香辣涼皮。
易海舟甚至有個想法,老人家有興趣到海邊小鎮開個店不。
生意一定很好。
但這會兒還是說正事:“差不多已經確定,明后天打電話通知你們出發,少點行李,更不要讓人注意到失蹤,我再留下來陪你父親。”
潘雪芙滿臉都是名不虛傳的贊嘆。
還是再確認:“沒有讓這邊的幫派或者偷渡蛇頭知道吧?”
易海舟搖頭。
潘雪芙卻提出:“那我留下來陪著你,見識下你這世界聞名的高手?”
易海舟嗤之以鼻:“你搞清楚,你父親提著腦袋也要逃離這里都是為了你,你還搞得像玩笑一樣?”
真是要當父親的人了,不由自主就把自己代入了父親角色。
更可能是前幾天在滬海訓倪珠寶有點順嘴。
沒想到潘雪芙卻一臉的精彩:“我不是給你說了我爸是對我媽愧疚!爹媽才是真愛,我不過是個意外,當年跟著我爸來到這里,就再也沒有回過家,還被騙著把外公外婆,姥姥姥爺都誆過來當人質,我爸覺得自己虧欠了一大家子,可從來沒虧欠過我。”
這跟易海舟猜測的劇情完全不同:“不是……為了讓你得到自由去看看外面?”
潘雪芙滿臉訕笑:“我當然也想出去,可不是外婆得病都想回老家嗎,媽媽更是經常對著家鄉照片哭,姥姥姥爺還連親戚都不敢邀請來馬坎,生怕來了就走不掉,我真的只是順帶呀。”
易海舟還是擺手:“不管誰是重點,總之你們一家人都走吧,先躲到東南亞我那個地方去,然后世界之大,哪里都能去,后面再合計,你留在這里純屬累贅,我護住你父親一個人就很不容易,哪有精力照顧你。”
說完還強調:“雖然我沒混過什么江湖,不管這事兒人道不人道,起碼你父親拿了這么多年的錢,那就是達成了協議的做法,他這算是違約吧,為了幾萬塊錢殺人都有,你們這好歹是幾百上千萬美元,死一大堆人都是家常便飯,你以為是請客吃飯那么兒戲?”
保溫房里的花朵終于有些意識到嚴重性:“馬坎……這些年好像沒那么兇狠了,聽叔伯們說以前很火爆。”
易海舟笑笑:“火爆不火爆我不懂,為了錢,殺幾條命根本不算什么,你父親那個朋友在賭場被人活生生用球棍打死,你知道嗎?整個眼球都要凸出來炸掉的樣子,你也不想你自己或者你爸變成那樣吧?”
賭神的女兒慢慢茗茶:“聽爹地說他那個朋友以前很厲害的,是江湖恩怨,所以你在旁邊也沒插手。”
易海舟索性挑明:“我跟什么博彩集團沒有接觸過,但既然動不動就上千萬美元的資金飛來飛去,這種勢力,恐怕比什么幫派都狠,一旦走出這步,翻臉鬧崩,你們全家都再也沒有這種悠哉游哉的安逸生活,說不定一輩子都是背井離鄉或者被人追殺的份兒,你也再不是什么闊小姐,甚至連鄉下騎著摩托送菜的女人都不如,起碼人家不會被追殺。”
潘雪芙表情逐漸吃驚。
肯定想不到易海舟這殺手沒被一大堆美鈔迷花眼,居然還勸客戶三思。
易海舟吃完東西擦擦嘴:“你們就是過了幾十年的安逸日子矯情,什么拼命想離開這里,想回到故鄉,真拿槍指著頭給個選擇要不要活下去,或者丟到深山老林里面去沒吃沒喝的掙扎些日子,就會想念還是回來過這種舒坦日子,但那時候未見得能回來了,最后一兩天的機會,建議你們再好好的考慮掂量下,開弓沒有回頭箭,到時候死了人別來怨我,我只是盡力收錢做事,成事在天的。”
說完丟下揉成一團的紙巾,起身下樓離開:“我必須要親口聽見老潘給我說一句他要走,安排下。”
剩下賭神女兒,呆呆的在那坐了好久。
不過到得晚間,那只手機的終于有留言:“十點半,千萬不要被人注意到。”
易海舟嗯,得到對方給出來的坐標。
騎著電動車前往。
他現在知道所有租車公司的車輛上,都裝滿了GPS定位跟蹤儀,防止被偷盜。
當然這么個孤島獨立的地方,會不會擔心車被偷走是另一回事。
易海舟只是小心。
是個公園,夜間有點光影婆娑的冷清。
但在這座世界聞名的賭場,有種說法就是晚上十點以后的馬坎才是最美麗
的樣子。
也就是熙熙攘攘的游客散盡以后,剩下的都是聲色犬馬的賭客跟各國佳麗,這才是這座不夜城的真實面目。
所以走進這個毗鄰豪華大酒店的小公園之前。
易海舟還是習慣性的把一支新買的剔骨刀,藏在沖鋒衣袖子里。
潘雪芙發了一個公園亭子邊長椅的照片。
易海舟卻只是蹲在上百米外的灌木叢里看著。
可不會傻不愣登的去當活靶子。
換句話來說,潘雪芙這小妞兒到底是何方來路,所說真假,也沒人跟易海舟證明過。
除了那三張卡。
二十多分鐘以后,隨著手機上潘雪芙表示她父親已經到了。
易海舟看見兩個老頭,牽著一堆狗走進來!
只一眼,易海舟就覺得那個走在老潘身邊的老頭兒不一般。
十幾條大小不一的犬種。
只有一條體態壯碩,步伐安靜的大型犬被老潘牽著,慢悠悠的順著步道行走。
而其他所有犬只,都被那個老頭兒用一根長桿牽著。
就是每條狗都拴著繩,但另一頭都排列系在那長桿上。
這老頭單手抓住長桿中央,大小不一的犬只,活潑、興奮的拉拽,把長桿兩頭都拉得變形,跟張弓似的。
可看起來頗有些干瘦的老頭,依舊穩穩的抓住兩米多長桿子中間,就像古時候那種操控好多匹馬在前面飛奔的馬夫一樣。
駕輕就熟的操控著十多條犬只沒有亂成一團。
也許隨眼看看覺得沒什么了不起。
可易海舟卻知道這老頭下盤穩得一批,手上更是很有巧勁。
多半就是潘雪芙說過的茶叔。
他發了個消息給潘雪芙:“往前走,左手路燈后的灌木叢邊長椅。”
果然,看似隨意散步的倆老頭往這邊看眼,就聊著天走過來,然后坐在長椅上開始逗弄狗子。
易海舟就躲在長椅背后的暗色中:“明天隨時等我消息,直接上船,那時候就成了正兒八經的逃亡上路,再也回不來了?”
老潘靠在那居然低低的說聲:“老茶給你說吧,周柏茶,我一輩子的老兄弟,他看人看事比我更準些,我只會搖骰子。”
也許這才是他能登上賭神巔峰的專注力吧。
那拿著長桿,挨個兒解開狗子脖繩的老頭,開口就有重重的西北味:“不走,三五年內,估計就成了養肥的豬,殺了過年。”
有這一句話,不再僅僅是女人或者老人的鄉愁矯情。
那就行。
兩個加起來過百歲的老頭,合計出來的結果那就不是拍腦袋的感情用事。
知道是自己判斷猜測錯誤,易海舟反而踏實下來:“行,明后天等我的消息,送各位上路之后,我就去找老潘討口飯吃,啥都不用帶,就跟眼前這樣遛狗就好。”
他這種根本不問對方跟賭場之間恩怨瓜葛的干凈利落作風。
反倒是讓老潘下定決心般點頭:“好,拜托了。”
然后他們只聽見背后灌木叢有些悉悉索索的聲音逐漸遠去。
機敏的狗子跟著探頭看看。
憨厚的大狗則看著兩位老者像是在詢問什么。
茶叔卻伸手撫摸下眼前的紐芬蘭犬:“這個后生不錯,有大將之風。”
老潘笑了:“把小芙嫁給他?”
茶叔嘆口氣:“我是怕我等不到了。”
老潘慢慢拍下朋友的肩頭。
啥都沒說,倆老頭招呼回來一條條狗子。
系在那條長桿上。
又像遛彎的普通老人家那樣,閑聊著天氣走出公園,兩個矯健身影的保鏢等在路口。
別人眼中羨慕不已的富貴安逸。
其實往往都是刀光劍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