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李鏡準時去屈府接了屈庭前往公堂,由于昨天馬匪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所以今天有很多百姓都前往公堂聽審,這其中不乏被馬匪所殺的被害者家屬,大家群情洶涌,對此案極為關注。
除了這些老百姓以外,淮縣當地的鄉紳財主也來了不少,豐家和滿家一心想刁家倒臺,自然不會缺席,而那些刁家曾經的盟友,也一一來到了現場,顯然是想看看刁立人會不會拖累他們,自己可以適時地開口辯解。
看見這場案子引起了這么多人關注,屈庭的表情十分滿意,他就是要整個淮縣的人親眼看著刁家是怎么死的,只有這樣他才可以一泄心頭之恨。
在林斬等人的幫助下,屈庭被抬上了公堂,看見他不能自理的模樣,堂下許多人都竊竊私語起來。
這個屈庭又是假死、又是癱瘓的,也不知道在搞些什么?!
看見那些人打量的目光,屈庭既憤怒又無力,憤怒的是這些人一點同情心都沒有,無力的是他根本無法改變現狀。
但不管怎么樣都好,至少他很快就要為自己報仇了,想到那些給他下毒的人很快就沒有好下場,他的心里頓時閃過了一絲興奮和快意。
“升堂!”
“威……武……”
在眾人的竊竊私語聲中,屈庭宣布了開堂,此次要審理的便是刁家謀害朝廷命官一案,而作為此案的苦主,他親自在公堂上審理這個案子,倒也有些令人咋舌。
“來人,傳刁家父子上堂!”
在屈庭的命令下,林斬很快帶人將刁家父子押上了公堂。
這二人昨晚在大牢里關了一夜,被押上公堂的時候十分狼狽,看見他們現在的樣子,誰也想不到他們就是曾經叱咤淮縣的首富父子。
“刁立人,刁勇,你們二人可認罪?”
屈庭把驚堂木一拍,即便沒了往常的力氣,也可依然拍出了驚人的氣勢,這足以證明他的內心有多么憤怒。
刁立人抬頭看了屈庭一眼,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成王敗寇,老夫無話可說。”
刁勇震驚地看了他一眼,接著搶著開口,“草民有話要說,所有事情都是我做的,一切跟我爹無關,他什么都不知道!”
這話開口,滿場嘩然,就連李鏡也愣在了原地。
原本他還想保住刁勇,結果刁勇這說的是什么話啊?!
所有事情都是他做的,他還要不要命了?!
刁立人顯然也沒想到刁勇會這么說,頓時有些詫異地望向了他,一直以來他都嫌這個兒子不夠聰明,總是拖他的后腿,想不到在生死關頭,他竟會舍命護他。
屈庭看著眼前父慈子孝的畫面,簡直快恨得牙都癢癢,他有那么多個兒子,可一個個都做了什么?
不是跟刁家一起謀害自己的父親,就是想著奪他的家產,反而刁立人這樣爛到骨子里的人,竟然有一個這么孝順的兒子。
憑什么啊?
憑什么?!
屈庭越想越覺得氣憤,以至于忘了跟李鏡的約定,直接拍下驚堂木,對刁勇怒罵道:“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勾結馬匪殺害那么多百姓,還收買本官的家人謀害朝廷命官,這里樁樁件件都是死罪,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聽見屈庭的呵斥,李鏡心里一驚,連忙上前提醒,“大人,刁勇應該只是為了幫他父親脫罪而已,他的口供不足以相信。”
聽見李鏡的話語,刁勇急了起來,在公堂上破口大罵,“憑什么我的口供不足以相信?李鏡,你這無恥小人,當初沒少收我刁家的銀子,現在在這里裝什么好人?!”
刁勇對李鏡的指控,再次讓現場沸騰起來,不論什么年代,老百姓最愛看的都是這種戲碼。
從前衙門里的人是如何欺負他們的,現在被人指控貪污受賄,百姓們一點也不覺得奇怪。
李鏡黑了臉頰,當堂與刁勇對質起來,“你說我收了你的銀子,那昨日我為何要抓你們回來,難道是特地讓你們來公堂上指證我的嗎?”
“是啊!”滿文婷第一個附和,“李師爺昨天英勇剿匪,他絕不是這樣的人!”
豐家的人也開口說道:“那刁勇平時傻乎乎的,現在為了保住他爹什么話都說得出來,大家不要相信!”
聽見他們幫忙澄清的話語,李鏡感激地望了他們一眼,然后轉過身子對屈庭說道:“大人,這刁勇瘋瘋癲癲,在公堂上滿嘴謊言,不如先打他二十大板,再關進牢里聽候發落。”
屈庭微微點頭,同意了李鏡的建議,“就這么辦。”
聽到這個,刁勇急了起來,“大人,你不要聽他說的,我所說的句句屬實,所有事情都是我一個人策劃的,一切與我爹無關,大人!”
林斬適時地上前帶人上來將刁勇拖走,直到他被拖出公堂,他還一口咬定自己所言非虛,非要將所有事情一力承擔。
聽見他撕心裂肺的聲音,刁立人的表情總算有所動容,他這輩子為了金錢與地位算計了一世,算計到除了他自己以外,他誰都沒放在眼里和心上。
想不到在一敗涂地的這一刻,他才知道什么是最珍貴的。
不是那些他幾輩子都花不完的銀子,也不是那一碰就倒的虛浮地位。
而是在許多年前,他自己親手葬送的幸福家庭。
他自問這一生,對兒子并沒有盡到什么教育的責任,也沒有教過他那所謂的孝順。
但即便如此,他的兒子還是會本能地將他放到最重要的位置,這像極了當年那個傻乎乎的女人,明明他什么都沒有為她做過,可還是會心甘情愿地將一切都奉獻給他。
刁立人突然間有些想笑,原來這輩子他早就輸了,從他親手葬送了自己家庭的那一刻開始,他就注定會有這樣的下場。
一個不懂得如何去愛和珍惜的人,一輩子只會像野獸一樣不斷地索取和進攻,這樣的人生注定會一敗涂地。
當他垂垂老矣的時候,周圍全部都是想要吞掉他的人,一如當年他將身邊的人全都吞掉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