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儀蘭有意打發丫鬟們出去,因此芳芷和芳馨上了茶,又在茶爐子上重新溫了一壺茶之后,就退出了新房,房里只剩下顧儀蘭、謝淑柔和穆紅裳這三只小伙伴。
芳馨出了門之后,還有些不放心,她看到正站在廊下的翠云,立刻走上前去,想替顧儀蘭解釋幾句。她知道,翠云可是老夫人房里的丫頭,萬一這丫頭到老夫人面前說了她們小姐的壞話,那就糟了。
“翠云姐姐,”芳馨很禮貌的向翠云行了個禮:“謝小姐覺得房里人多氣悶,所以少奶奶就先打發我們出來了。其實……”
芳馨話沒說完,翠云就笑了:“沒事,你就在這里等著好了,有事大少奶奶和大小姐會叫咱們。”
“嗯!”芳馨點點頭,還是有些忐忑的望著翠云:“我們上過茶出來的,翠云姐姐,我……”
“對了,茶點。”芳馨又沒能成功將口中的半句話說出口,翠云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腦門:“王嬤嬤剛剛送來的幾樣茶點里似乎沒有桂花糕。大小姐過來陪少奶奶喝茶,桌上少了什么都行,只是少了桂花糕可是不成的。”芳馨愣了愣,她原本想提醒翠云一句,之前王嬤嬤送來的茶點很齊全,是有桂花糕的,但芳馨畢竟是個聰敏的女孩子,她很快反應過來了,翠云想說的到底是什么。
大張旗鼓的打著大小姐的名義去老夫人房里端點心,這是為了讓她安心啊!翠云其實是在告訴她,用不著這樣緊張,今兒這院子里,無論有多不合規矩都沒事,大小姐在呢!
“姐姐,”芳馨朝翠云彎了彎膝蓋,恭恭敬敬的行了個福禮:“我初來乍到,什么都不懂,是我不懂事了,多謝姐姐提點。”
“你其實不用這樣緊張,”翠云笑瞇瞇的答道:“這些個細枝末節的小事,老夫人和夫人們都不會計較的。畢竟你們家小姐嫁進來了,就都是一家人了。”
“我知道了,謝謝姐姐。”芳馨點點頭,朝翠云露出溫柔又感激的微笑。她笑得好看,但翠云還是看到了她眼底殘存的不安。然而翠云并沒有開口說什么,只是朝著芳馨微微一笑當做回應。
翠云理解芳馨的不安,她知道,眼下她無論說什么,芳馨都還是會擔心自家小姐,畢竟顧家是那種極其講究規矩的京中大族,芳馨比照著自家來揣度安國公府也是正常。
時間長了就好了,翠云十分淡定地抬起頭,望著天上的云彩。以后都是一家人,日子過久了,少奶奶自然會清楚,家中的老夫人和夫人們都是多和氣的人。
芳馨和芳芷兩人惴惴不安的守在門外,而新房里的顧儀蘭、謝淑柔和穆紅裳,則各個都很放松,甚至……有些放松得太過頭了。
其實一開始還好,顧儀蘭和謝淑柔還能端著架子,相互合作著在穆紅裳面前維持姐妹情深的表演,可演著演著,謝淑柔突然覺得有些荒謬可笑。她這是在干嘛啊?
穆紅裳是她在這個世界唯一的朋友,眼下與她不對脾氣的女主顧儀蘭小姐又成了她朋友的大嫂,以后總要頻繁接觸的,繼續這樣假惺惺的演下去有什么意義嗎?難不成當著自己唯一的朋友,都不能坦率一點嗎?萬一哪天被紅裳看出端倪來,依照紅裳的細心程度,恐怕又要很擔心,還不如趁現在就把話說開呢。
因此顧儀蘭正端著茶壺準備親自為謝淑柔續茶呢,就瞧見京中有名的優雅才女謝小姐突然往后一歪,沒骨頭似的仰在了椅子上,眉尖朝她一挑,臉上露出譏誚的笑容。
顧儀蘭頓時一愣,正想開口呢,卻見謝淑柔長長的嘆了口氣,朝她問道:“顧儀蘭,你說我們這樣累不累?假惺惺的。”
“什么?”顧儀蘭有些沒反應過來的模樣,美麗精致的臉上露出呆滯的表情,像是被謝淑柔的話嚇懵了似的。
“紅裳,”然而打定主意放飛自我的謝小姐卻有些話多到摟不住了,她直接轉頭去看穆紅裳,臉上的表情很微妙,似乎有些擔心,但卻又帶著些不顧一切的勇敢:“我要跟你說句實話,我真不喜歡你這個大嫂,她也一樣不喜歡我,我只有你這一個朋友。”
聽到謝淑柔這樣說,顧儀蘭簡直不知該作何反應,作為土生土長的古代貴族小姐,就算她重生一世已然活得相對通透,但也沒辦法適應謝淑柔如此直白不講究的現代派溝通方式。
然而反觀謝淑柔,話一出口,就完全一副破罐破摔的架勢了,十分不在乎眼前已經陷入呆滯狀態的顧儀蘭,她只關心穆紅裳的反應,因此朝一臉震驚的穆紅裳露出了抱歉的笑容。
“抱歉這樣實話實說,”謝淑柔伸出手來像摸貓咪一樣捋了捋穆紅裳的額發:“只是顧儀蘭現在嫁到你家了,以后日子還長著呢,總不能一直這樣假惺惺的相處吧?講話說開了,以后大家都舒服些,不過你別擔心,一切都與你無關,我們兩人也沒什么實質性矛盾,就是單純的不對脾氣,我們相互不喜歡對方是真的,但我們都喜歡你也是真的,我們都是你的朋友。”
穆紅裳倒是早已經適應了謝淑柔的說話方式,這位姐一旦背著人單獨和穆紅裳呆在一起,一向都是口無遮攔,放飛自我,只是穆紅裳實在是太吃驚,到現在還沒接受“大嫂和謝姐姐其實不是朋友”這樣一個顛覆三觀的設定。
“紅裳,”顧儀蘭立刻責怪的瞪了謝淑柔一眼,接著坐到穆紅裳身旁,有些擔心的拉住了她的手:“你聽我說,其實也不像謝妹妹說的那樣,我們只是……”
“只是相互看不順眼而已,”謝淑柔托著腮接過話頭:“其實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對吧?行了顧儀蘭,省省吧,別掩飾了,你現在已經嫁進穆家了,以后天天跟紅裳在一起,遲早一天要露餡。難不成每次紅裳提起我,你都要違心的附和幾句,說我的好話?我都替你累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