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陰山又東四百里曰洵山,其陽多金,其陰多玉,有獸焉,其狀如羊而無口,不可殺也,其名曰䍺。洵水出焉,而南流注于閼之澤,其中多茈蠃。
山海經·南山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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妘缶看著祭祀的米被一石一石的拉上去,看到那只在洵山中,在祭祀高臺上打哈欠的,像是羊一樣的異獸,妘缶還以為那是羔子的親戚。
肉也比羔子要多的多了。
告師氏的祭祀地點就在洵山半山腰,而各個部族送來的糧食,以及他們的押送隊伍都在這里等候了很長時間,有個好處那就是過來祭祀的部族,糧食押送人員都是管飯吃的,告師氏出小頭,洵山氏出大頭。
這也是讓妘缶覺得這里待遇還不錯的原因之一。
要是不管飯,那就慘了。
“洵山氏是大部族啊,這片南方諸野的霸主,他們養的牲畜多的無法計量,再說了,押送隊的人也不多,不過你們部族派的人倒是很多.....”
葛踏和妘缶聊天,向赤方氏的區域望了一眼。
嗯...不過話又說回來,雖然人多,但是基本上都沒有覺醒,消耗的糧食,其實也和其他部族的差不多,洵山氏擁有神化的力量,所以產糧什么的,是不用擔心的,他們的耕地可是很大一片呢。
強大的部族,強大的糧食,而且每年祭天地的糧食,其實也都運送到洵山,這里面也不可能都是給神吃了,祭祀么,說難聽點就是上貢啦,不過祭祀是集體性活動,名義上神還是要吃的,不能僭越,神吃剩下來的,那就是洵山氏的了。
這也是一個來糧食的好活動啊,就像是打游戲收附庸,附庸會幫你解決糧食問題的,而你自己付出的,不過是就請他們吃的幾頓飯而已。
妘缶嘟囔了一聲:“這計較真的妙,通天的妙,中原祭祀完了還會把祭米分給其他參加祭祀的人吃,結果南方這里就直接拿走了?”
自私貪婪的南方人!
妘缶的心中給洵山氏下了定義,想到巫之前所說的果然是一點都沒錯,侔洪氏氣量狹小,告師氏其性貪婪,而如今看來,洵山氏其實更加貪啊。
“話說給神上祭祀,神能吃多少?”
妘缶好奇的詢問,葛踏道:“神啊,洵山上的大巫么,他就代表神,顓頊帝絕天地通之后,人間還有多少大神存在啊,山神是被掃的差不多了.....”
“不過洵山的那位大巫,他的神血,可是極其濃郁的,要是硬說他是神,其實也...沒差!”
葛踏神神叨叨,對妘缶道:“據說他是洵山神的兒子,在二百年間,神開始在山海銷聲匿跡,不少神靈轉而以圖騰的形式依附在部族之中,而這一位....據說是他母親感應洵山而懷孕,生下了他,始生時,洵山中萬鳥飛騰,山岳搖晃,駭然的很。”
“所以,他倒也不算是真正的‘人’。”
妘缶道:“我聽說,顓頊帝絕天地通,是讓神無法繼續傳承,所以他們才離開,消失的,亦或是依附了部族?”
葛踏點點頭:“是這樣的,神不能傳承,神也不是永存,顓頊帝讓神有了壽命,他們就會生老病死,那么如果想要避開的話,就需要傳承,可他們不能,也被顓頊帝下了規矩不能留下血脈,所以就依附圖騰,或者...在人的身上。”
“這就是以前感應生神人的事情啊,伏羲氏不就是這么生的么。”
“你以為,大巫師的以舞降神,那降的神,是怎么來的?”
“這個事情的好處呢,就是神無法再聚集了,他們都落單了,壞事呢....嗯嗯.....對于我們來說,似乎沒有太大變化,頭上依舊有人壓著。”
葛踏想了想,得出了這個結論。
妘缶感覺很新奇,像是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對,你還沒說,他能吃多少米呢!”
葛踏嗚嗚嗯嗯了一陣,用不確定的語氣道:“大概三石吧....”
“一頓吃三石?豚啊!”
妘缶驚呼,而葛踏瞪了他一眼,站了起來:“瞎說什么,去去。”
他站起來是因為“試祭”的時間要到了。
所謂“試祭”....其實就是彩排。
大家伙走個流程,回頭不要在哪個地方出岔子了,要是誰冒泡,今天晚上不管飯了。
告師氏的巫來了,這是一個高大的老人者,下巴上有一撮山羊胡,老眼并不昏花,反而有一種可怕的威嚴,額頭前很干凈沒有頭發垂落,而是被束在了腦海后面,那種捆束的方式,是中原葛天氏所使用的。
身強力壯,背部高聳,他披著數種獸皮縫制的長袍,外面還套了一件青色羽毛制成的外套,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活脫脫的鳥人....
“當洪荒之時,葛天氏率其部眾,承伏羲之余蔭,建葛天穹廬。作廣樂、制葛布、葛衣、定禮制,開物成化,造化顓蒙,其治世也,不言而自信,不化而自行,不言而自行.....”
妘缶看到這個裝束,又聽葛踏說了一些關于裝束的來歷,不由得想到了中原中央的葛天氏,可惜當年赤方氏在中原實在不算大部族,縉云氏之后,這個牛皮吹一吹也就行了,縉云氏的支脈那么多,也不是只有赤方氏一家。
十八代以后的遠方親戚,在族譜上或許還有寫,但真正遇見,你會去管人家過得怎么樣么?
只是一個同宗族的陌生人而已。
告師氏的巫開始給眾人劃分祭祀時站著的場地,這是嚴肅的事情,打盹也是不被允許的,不過事情的發展出了點問題,在山腰下,一撥人馬怒氣匆匆的向山上走來。
“侔洪氏的巫來了?擋不住?要上山?”
告師氏的巫皺著眉頭,看向不遠處,果不其然,侔洪氏的巫真的來了,不僅來了,還帶著幾個人,看著架勢,不像是來參加祭祀的。
“了不得,敢在洵山發脾氣?”
告師氏的巫撥開眾人,侔洪氏的巫一看到他立刻就止住了腳步。
“走啊。”
警告且嚴厲的聲音,回蕩在安靜的山腰營地處。
告師氏的巫陰沉著臉:“你走啊,怎么不向前走了?你好大的巫威啊!”
侔洪氏的巫沉默了一下,開口道:“不敢打攪大祭師,只是來找一些人。”
“赤方氏,可有人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