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頭發海溝。
海洋母巢。
深海怪魚號中,蒼須和魚人少年之間的氛圍顯得有些凝重。
“蒼須,你是想對這些海獸,還有魅藍神的教徒們下手?將他們都殺死,制作亡靈材料?”魚人少年看向蒼須面無表情。
蒼須感受得到魚人少年的不悅,他連忙低頭:“大人,這可是您自己說的,我可沒有提出來。”
蒼須了解魚人少年,沒有主動提出來,就是知道魚人少年的態度。
龍人少年起初沒有反應過來,說了會兒,才領悟到了蒼須的真實意圖。
蒼須知道提議的后果,但他不得不這樣做!
局勢就是這樣的。
蒼須被俘虜了,龍人少年則被傳送,關押在了海洋母巢之中,很難脫困逃離出來。
當然,強行去做也是可以突破海洋母巢的,但綜合考慮下來,破壞母巢,直闖出去,不僅非常危險,而且還會有極大的利益損害。因為,這是目前所知的唯一的,針對珍珠泡沫的補充渠道!
魚人少年和蒼須都不想丟失這個渠道。
他們并不太著急。
這樣的心態,基于他們對局勢的揣測。
藤冬郎被干掉了,刺刀幫已被端掉,雪鳥港城主、里間家族都成了龍獅傭兵團的盟友。前者讓雪鳥港幾乎成為了龍獅傭兵團的大本營,而后者里間家族,則成了龍獅傭兵團融入冰凋王國的最佳引路人。
龍人少年信任鬃戈、紫蒂,覺得贖罪、商業兩大計劃都在穩步推進,所以哪怕被困在這里,也算是比較安心的。
當初,他選擇搭救藍藻,除了自身不愿意放棄任何一位同伴,始終恪守承諾之外。也是他基于局勢的樂觀估計。
畢竟那個時候,可沒有冒出什么黃金級的敵人來埋伏幸存者們。
也難料想到,會有一個龐大的勢力來和龍獅傭兵團為難,并且能“隨隨便便”拿出黃金級戰力!
在這樣的考量下,又有巨大利益擺在眼前,魚人少年、蒼須都很有耐心,打算抽絲剝繭,慢工出細活。
蒼須身上被艦鬼種下暗門,又有粥章的雙重封印,也是兩人考量的關鍵因素。投鼠忌器之下,龍人少年為了蒼須性命考慮,不能硬來。所以,機巧破局才是王道。
按照計劃,蒼須通過褻瀆祭司,騙取神賜,用來解決自身隱患,這是最好的結果。
他還可以獲取粥章等人的信任,方便將來他和魚人少年逃生。
兩人想要盡量避免直接交戰,如果有可能,還可以搭救艦鬼等人,這樣就可以順勢搭上亡靈正統的關系。
一旦成為幽參為首的傳奇勢力的朋友,對幸存者們的幫助就太大了。
除了舉世獨步的亡靈知識之外,還有海量的亡靈材料可以交易。要是將來贖罪成功,龍獅傭兵團還可以轉賣了幽參等人,成為他們向帝國靠攏的功勛。
憑心而論,這個計劃凝聚了蒼須、魚人少年的智慧,是很不錯的。
目前的進展也不錯。
蒼須的血脈不僅得到了準確的偵測,而且已經經過了第一輪的提存。
這個進度比二人想象中要快了一步。
蒼須的資質得到了提升,吊尸樹血脈可是圣域級別,哪怕目前只有3,也足夠支撐蒼須晉升為白銀級了。
但要繼續提升下去,蒼須極度欠缺相應的亡靈材料。
要獲取亡靈材料,大概有三個渠道。
第一個,市場購買。
第二個,冥界探索。
第三個,自己制作。
只有第三個途徑,對魚人少年、蒼須而言,才有施行的可能性。
所以,蒼須提議,對傳送過來的魚人下手!
他知道這會引發魚人少年的不快,所以以一種巧妙的方式,促使魚人少年自己領悟出來。
魚人少年靜靜地凝視蒼須一陣,這才苦笑一聲,搖頭道:“蒼須,不要為了追求個人力量而隨意制造殺戮。因為這樣做,很容易墮落,喪失我們的本心。”
“有些東西看似俯拾可得,但最容易的途徑,往往隱藏著看不到的巨額代價。往往那條正確的道路,是充滿艱難和險阻的,比捷徑更加漫長。”
“正因為如此,正確的道路才最有價值!”
“團長大人,您說得對!”蒼須連連點頭,口中稱是,一副聆聽教誨的樣子
如果艦鬼看到他這樣模樣,一定會大吃一驚,忍不住發問:之前在亡靈集會中的那樣桀驁不馴、巧舌如黃的蒼須到哪里去了?
蒼須將艦鬼當做對手對待,而對待魚人少年卻是以真正的下屬的身份來面對領袖!
這里面有迷怪島的經歷和慣性。有龍人少年對他屢次施救的個人恩情。有血核的巨大的獨一無二的利益!
還有最關鍵的一點——那就是人性的感召。
沒有人不向往真善美,就算蒼須這樣的陰謀家,也希望世界充滿光明和愛。
對于少年團長這樣秉持自己底線的人,蒼須有發自骨子里的尊敬。
在他擔任貴族管家的那些年里,他已經看過太多的衣冠禽獸。表面上光明堂皇,實際上為了自己的私欲,毫無顧忌,沒有底線。
少年拒絕蒼須的提議,但蒼須卻不著急。
他擺出一副“一切交給您來處理,您是團長!我聽您的命令”的態度。
于是,場面沉默了下來。
作為領袖,魚人少年不假思索地拒絕了蒼須的提議。
但他必須面對現實,解決眼前的難題。
這是領袖必須要做的!
要怎么樣才能解決亡靈材料的需求問題呢?
怎么辦呢?
蒼須低頭,保持沉默,一副“我沒有辦法,但我確信團長您一定能解決問題,我始終聽命行事”的慫樣。
不出蒼須所料,很快,他就聽到了魚人少年發出一聲深沉的嘆息。
魚人少年踱步,苦思冥想,卻想不到辦法。
他心中不得不承認,蒼須的提議就是解決難題的最佳辦法,也是唯一的辦法。
“不,讓我再想一想……”
看著眼前前后踱步,神色掙扎的魚人少年,蒼須心底浮現出一抹愧疚之情。
但他始終堅持自己的提議,故意開口勸說道:“大人,不必急于一時。”
“亡靈材料是有的,小王子的海龜重騎兵,包括艦鬼的黃金級幽靈船都被粥章俘虜了。吸收掉這些,一定能夠提純吊尸樹血脈。”
“這一次傳送出去,我就想方設法,向粥章覲言,讓她將這些當做祭品!”
魚人少年立即搖頭:“遠水解決不了近渴。”
“我們必須抓緊一切時間和機會。”
“如果按照這個方法,太慢了,得等到下一次傳送血祭,才有可能做成。”
“而你很難第三次連續傳送進來。”
“并且,要勸說粥章將這些亡靈生命當做祭品,很難,當中有太多的不確定因素了。”
蒼須不再說話,面色平靜。
他當然不是真正的勸說魚人少年,而是用這種委婉的方法,來告訴后者——聽我的吧,其他的方法都不行!
魚人少年埋頭苦思,久久不語。
蒼須默算時間,驀地開口:“團長大人,時間有限,不如我先去進行禱告吧?”
魚人少年驚醒,和塔靈溝通,獲悉了母巢中的狀況,忙道:“是的,先去禱告。雪梨章魚屠殺的海獸已經過半了!”
魚人少年目送蒼須走入艙室。
金屬艙門在他的眼前關閉。
魚人少年背靠在金屬通道的墻壁上,雙手捏成拳頭。
在金屬艙門閉合的那一刻,他已經后悔了!
“我執著于正確之道,是不是太迂腐了?”
“蒼須是我的伙伴,他的身上還有敵人的封印和致命暗門。每一次祭祀,他都在冒著生命危險!”
“我卻在這里浪費時間,讓同伴去冒風險,我這難道不是自私嗎?”
“相比起蒼須,那群魚人和我非親非故。甚至,他們還是我的敵人。”
“我是在為敵人著想嗎?”
“我顧全大局了嗎?我還是合格的領袖嗎?”
明明金屬通道中空氣充沛,魚人少年卻逐漸感覺窒息。
他腦海中思緒萬千,在不斷的自我反思中,他越發絕對愧對蒼須。
“他信任我,就算我拒絕了他的提議,他也不反駁我,繼續用自己的生命來拼搏,搏出一線生機。”
“我卻在猶豫不決,讓蒼須繼續置身險地!”
“為了蒼須,為了同伴,犧牲一些魚人有什么錯?”
魚人少年面色仍舊十分糾結。
他痛苦地們心自問:“如果我這樣做——屠戮他人,來造福自己人,是不是一種墮落?”
“這是否是正義之舉呢?”
“誰能告訴我?”
魚人少年感到了迷茫。
他閉上雙眼,在心中禱告:“正義之神,我的主,我信奉禰的路。”
“此時此刻,迷茫的信徒,禰的羔羊向禰禱告!”
“請禰賜予我答桉,幫助我抉擇,讓我始終走在禰信奉的光明之中,遠離一切罪和墮。”
魚人少年緊閉雙眼,滿臉都是痛苦。
他捏著的拳頭,伴隨著他漫長的禱告,而逐漸松懈下來。
當他睜開雙眼,他流露出疲憊不堪的神色。
正義之神……
沒有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