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稍稍回撥,調到紫蒂一組確認晉級,彩睛正走向評委席的時候。
龍人少年已經站起,離開了決斗場。
他心中回想著之前和蒼須的對話。
蒼須目光幽幽:“龍獅傭兵團在煉金公會缺乏自己人,既然沒有,那就打造一個。”
“但是,當彩睛被我們推舉出來,作為派系的核心,還不夠。”
“究盡、大杯的幫襯,還是太小了,并非真正核心高層。”
“我如果是煉金公會的會長,有太多的方法,來對付有功之臣了。”
“所以,我們需要給這個新生派系真正生根。”
紫蒂詢問:“那該如何做呢?”
蒼須則看向龍人少年。
龍人少年心有所感:“說吧,要我做什么?”
蒼須面露出一絲微笑:“成為決斗士吧,團長大人。”
少年、少女齊齊震驚。
紫蒂驚呼:“這怎么可以?”
蒼須臉上的笑意擴大,反問:“有什么不行的?團長大人連土元素主神都能欺騙,救下小乖。讓他欺騙一個還不存在的決斗之神,有什么問題呢?”
他還有另一句話,沒有直說——龍人少年屢次褻瀆禱告,從魅藍神格那里獲得諸多神賜。沒道理,面對一個還不完整的決斗神格會拉胯。
龍人少年陷入沉思。
從技術層次上,他成為決斗士是沒有問題的。
現在的他,偽造記憶已經很熟練了。褻瀆禱告、祭祀的經驗,也相當的豐富。
“從龍蒙等人的身上來反推,要成為決斗士,無外乎幾個因素。”
“第一是實力。”
“第二是決斗行為。”
“第三是從內心深處,對決斗認同。”
“實力不是重要因素,因為只要是超凡者,都能成為決斗士。只不過低級超凡者,沒有資格在安丘頂端立墓碑而已。”
“事實上,凡人的信仰,也是神明所需之物。按照這個道理來推測,凡人也能成為決斗士。只不過,冰雕王國的決斗場,幾乎都是超凡者對決之地,凡人的舞臺很小很小。”
“第二個因素是決斗的行為。每一位決斗士的決斗次數都不少,這是一個普遍特征。”
“然而,事實上,第二個因素和第三個因素的本質是相同的——都是信仰!”
“決斗的行為,本身就是針對決斗之神的祭祀。而對決斗這個活動的認可,更是信仰。”
“所以,我通過偽造記憶,加持欺瞞神術,就能做到信仰上的偽裝。”
“在這種基礎上,很可能獲得神明感召,被選中,進入決斗神國!”
龍人少年的這番推測,并不是現在才考慮的。
事實上,他從回到冰雕島上,就琢磨過這個事情。
從理論上來講,他是可以立即成為決斗士的!
但他并沒有這么做。
因為太兇險了!
現在面對蒼須,龍人少年說出了自己曾經的擔憂:“我如果成為決斗士,很可能就能出入決斗神國,登上安丘之巔,看到那些墓碑。”
“這樣一來,其他的決斗士們很可能暴動,對我發動群攻和圍殺!”
“我非常擔心,這個舉動太過于刺激他們。所以,之前才選擇假裝沒有發現迷芳的真面目,故意放了他一命。”
蒼須搖頭:“團長大人,在這方面,我和你的看法并不一致。”
“在現在這種情況下,你如果成為決斗士,并不會落到被決斗士圍攻的下場。”
紫蒂不解:“我要是決斗士,肯定會擔心自己的身份,還有安丘,被新來的團長曝光泄露出去啊。我肯定會提前動手的!”
蒼須搖頭,問出一個關鍵問題:“紫蒂小姐,你覺得,決斗士會主動暴露安丘嗎?”
紫蒂心頭一震,這一刻意識到自己陷入了思維的誤區。
決斗士是不會泄露決斗神國、安丘之秘的!
主要原因是信仰。
信仰是思想的聯盟。
既然信仰達標,決斗士們發自內心的認同,又怎么會泄露相關隱密?
話說回來,正是因為已經認同到了不可能泄密的程度,才會選拔某些人成為決斗士!
蒼須語氣悠悠:“目前所有的黃金級決斗士,成分是很雜的。最大的一派,都有軍方背景。其他人呢?”
“迷芳是人族,是靜香家族的贅婿。荷蓋頭曾經是冰牢囚犯,目前經營賭坊。云中自由散漫,多次拒絕綿里藏的招攬。竹甘喜好四處釣魚,青紅眼是兔人部族的成員……”
“王室如果能約束軍方背景的決斗士,我們可以理解。但迷芳這些外人呢?”
“他們曾經泄露過這些機密嗎?”
“答案是否定的。”
“信仰的力量是很強大的,從思維上進行了改變、限制。我想,他們應該都從未想過要暴露安丘和決斗神國。就好像一個家庭美滿幸福的人,跟不會去想背刺父母一樣。”
“這點從帝國秘諜的反應,也可以證明。”
“帝國秘諜屢屢刺探安丘,屢屢失敗。藍藻這一次,才有了比較大的進展。”
“帝國秘諜組織的情報收集能力,絕對是主位面一流。連他們都束手無策,正說明了決斗士們都在保守這個秘密。”
“這是他們的共識,也是他們的默契!是他們對彼此的最大認同所在。”
“如果團長大人偽裝成功,進入了安丘,成為了決斗士。其他人都會相信,我們的團長不會泄密。這種信任程度,取決于他們自己保守這個秘密的程度。”
紫蒂聽完,雙眼放亮光:“所以,這個刺激并不大?”
蒼須嗯了一聲,微微點頭:“絕對沒有團長大人‘自曝圣域之資’那么大。”
龍人少年捂臉。
紫蒂眨了眨眼,維護心上人道:“事實已經鑄成了,說什么都晚了。團長大人已經展露了圣域之資,遲早要被針對。索性,我們直接成為決斗士,給其他人一些震撼!讓這些陰險的家伙,總是暗中對付我!”
蒼須繼續道:“當然,單純地憑借信仰,并不完全保險。因為信仰會改變,人是世俗的世界中,也各有陣營。”
“所以,很大可能,能被選擇成為決斗士,進出決斗神國的人,應該都會被加持了某些契約神術。”
“因此,團長大人成功晉升決斗士,進入決斗神國后,迎來的應該是拉攏和安撫。”
“具體說說看。”龍人少年追問。
蒼須解釋道:“安丘的決斗士們的情況,其實和煉金公會很相似。”
“他們雖然是一個集體,但內部成分雜亂,除了軍方派系之外,還沒有第二個成熟的派系。”
“真正對付我們的,正是軍方背景的決斗士們。我們宰了藤冬郎、斧頭幫幫主、加冰和霖,讓他們損失了四位黃金級,這種仇恨很深,難以徹底調解,但可以緩和。我們手中有三位黃金級尸體呢。”
“至于其他人……”
“我們能不能和迷芳化敵為友呢?就我來看,迷芳是軟弱的。完全可以逼壓他,然后從利益上打動他。”
“竹甘、云中從沒有出手對付過我們,本性散漫自由,我們可以和他們和平共處。”
“荷蓋頭扶持過冰殃,對我們耍陰招,我估計他是在向軍方派系靠攏。不要緊,他的賭坊做得那么大,這就是他現實的軟肋!”
“最關鍵的一個人,是龍蒙。”
“龍蒙主動釋放了善意,找上門來,給予團長大人切實的幫助。他真的只是欣賞團長大人您?還是他從內心深處,出于對高品質決斗的渴望,驕傲的龍性讓他愿意塑造強敵,給自己增添樂趣?”
“有沒有一種可能,這就是龍蒙對團長大人的拉攏呢?是他對未來,團長大人有可能成為決斗士,而提前布局投資呢?”
龍人少年雙眼一亮,蒼須的話像是閃電,劈開他腦海中的迷霧。
蒼須道:“龍蒙是龍人,他的種族身份已經說明了很多。”
“我猜測,除了王室在決斗士中布局,白龍之王或許也插手其中。龍蒙很可能就是他的布置。”
蒼須語氣感慨道:“冰雕王國有三位圣域級,分別是國王、王室大法師以及白龍之王。”
“這三人之間,究竟是什么關系,有什么利益方面的博弈?王室和白龍族的盟約是否牢靠?決斗神格太珍貴了,會讓他們的聯盟產生裂痕么?”
“總而言之,冰雕王國的政治氛圍很是微妙。這點從大寒進攻就可看出來。那場海戰,冰雕王國的三位圣域沒有一位現身的。”
“到現在,海盜們還在王國的近海肆虐呢。”
蒼須在政治上的才華,簡直無以倫比!
他對人性的揣摩,更是精微至極。
在他的提議下,龍人少年偽造了相應的記憶,設計了對應的禱詞。
當紫蒂晉級之后,就需要少年出手了。
“決斗之神,我的主,我的至高。”
“雪峰與冰川交錯,無盡的風霜掩映著禰的神國。決斗之神啊,禰的榮耀穿越時空而光輝璀璨。”
“是禰讓英勇刀劍得以交鳴,是禰賦予甲盾以堅韌。”
“在禰的庇護下,勇士們在破曉的晨光中發現了力量的源泉,將戰爭的暴風化為搏斗的微風。”
“是禰的大能,鑄就了決斗的秩序,將每一寸沙場轉化為勇者的試煉場,讓曾經的仇敵在禰威嚴的目光下化干戈為玉帛。”
“在禰的神圣凝視下,我的每一場決斗都如詩般地訴說著神圣的教義。在此我祈求,讓虔誠的我,沐浴在禰榮光的恩澤中。請禰接納我進入決斗的永恒王國,讓我成為禰的圣斗士,永世守護著禰的榮耀與力量。”
龍人少年跪拜著,默默禱告。
無聲的禱言兩三遍后,就有空間波動產生。
神國降臨術!
這一次,不再是魅藍神力驅動,而是決斗神力。
降臨術籠罩龍人少年,帶給他熟悉又陌生的感覺。
當他緩緩睜開雙眼,面前的地磚已經便成了山石。
他慢慢站直身軀,挺起胸膛。風聲在他耳畔環繞,冷空氣難掩他赤紅如火的龍鱗。
他舉目四望,已經安丘的山巔。
兩道黃金級氣息瘋了般,朝龍人少年飛奔而來。
今天,輪到荷蓋頭、伊灸執勤。
孀戀曾調度了大量煉金傀儡,以及黃金級的元素體強攻安丘,安丘差點就要淪陷。
自從那之后,在美麟的安排下,不再是一位黃金級決斗士駐守了,而是上升為兩位。
荷蓋頭、伊灸距離龍人少年數百米后,就猛地駐足。
兩個人均是瞪圓了雙眼。
剛剛感應到有新人,他們滿懷驚喜地跑過來。離得近了,感受到了龍人少年的超凡氣息。
“這股超凡氣息,似乎有點熟悉啊!”二人均生出不妙之感。
終于,當他們見到正主,兩人頓時心沉谷底。
“我靠!龍服?!”
“真見鬼了,怎么會是他?竟然真的是他!!”
菇冬懵在原地,他是軍人,性情耿直,此刻看到決斗士中混雜進來了龍服,他腦袋轉不過彎了。
怎么搞的,好像……敵人忽然轉變成了自己人?
伊灸瞇起雙眼,他是盜賊,本身底線就很靈活,他能接受龍服成為決斗士。
但他對龍獅傭兵團下過手啊,還殺了當時龍獅傭兵團僅有的“法師”。
龍服就是苦主啊。
“以前他不知道我們這些決斗士,現在他被選中,出現在安丘山頂……這些墓碑就是最好的證據!”伊灸心頭亂跳。
龍人少年目不轉睛地盯著墓碑,以及墓碑上的名字不斷打量。
良久,他才緩緩轉身,看向菇冬、伊灸。
“二位,能像我解釋一下嗎?”他似有所悟,警惕地看向菇冬、伊灸,同時流露出一些憤怒、懷疑等激烈的情緒。
“完了,他發現了!”菇冬、伊灸均是眼前一黑。
菇冬口才不好,沉默不語。
伊灸口干舌燥,良久才道:“這里是吾主的神國,決斗神國。安丘是吾主的圣地,相信龍服閣下聽過安丘的傳說。”
“你知道我?”龍人少年問。
伊灸擠出一絲笑,略帶恭維地道:“當然了,你可是當今冰雕全國都家喻戶曉的決斗明星。”
“你這樣的人能被吾主選中,成為決斗士,也是合情合理的。”
說到這里,伊灸向菇冬打眼色。
菇冬怔怔,根本無法領會伊灸的意思。
伊灸不禁翻了一個白眼,只好對龍人少年道:“龍服大人,不要緊張,圣地是安全的。”
他決定先穩住龍人少年,他可不想和龍人少年開戰。
最要緊的,還是立即向外傳遞消息。
他不應該成為解釋者、接待者。
如何對龍服解釋,這樣麻煩的事情,伊灸想想就麻爪,還是丟給其他人吧。
決斗士之間要緊急聯絡,借助同一信仰,只需要消耗神恩,就能做到。
很快,龍人少年成為決斗士,已經身處安丘山巔的爆炸性消息,傳達到了每一個決斗士心中。通過決斗士,又迅速匯報給了他們背后的勢力高層。
龍人少年凝神打量了天邊,好一會兒,忽然動身。
“唉?!龍服大人,您想去哪里?”伊灸連忙問。
菇冬則默不作聲地站在了龍人少年前進的方向上。
龍人少年瞇起雙眼,開始散發出危險的氣息,手指著地平線處的突兀塔樓:“那座法師塔,好像就是蜜雪之塔吧?孀戀和我團的補泉,原來就陷落在這里?!”
伊灸眼角抽搐。
關于這個事件,他是全程參與的。
“冷靜,龍服大人,請您冷靜一些,不要沖動啊。”伊灸道。
龍人少年則盯著菇冬,冷喝道:“你想要攔截我?你確定要這么做?”
菇冬已經是全身冷汗了。
他的壓力太大了。
盡管龍服在屢次決斗中表現出來的戰力,并不超標。但決斗士們早就達成共識,龍服非常危險。他有神秘手段,當初輕松斬殺了加冰等三人。現場勘測時,三位黃金級的決斗士根本連一絲反抗的痕跡都沒有!
感謝鬃戈。
他虛張聲勢的戰術,一直到現在都有巨大的威懾作用。
這讓龍人少年在面對伊灸、菇冬的時候,沒有出手,直接就鎮住了兩人。
“唉,還是我來解釋吧。”空間波動之后,一道聲音傳來。
龍人少年轉頭,就看到了龍蒙。
“龍蒙閣下。”龍人少年微微一愣,收斂起了危險的氣息,“我在墓碑上,也看到了你的名字。”
龍蒙點頭,對少年微笑:“如你所見,我和你有一個共同的身份——決斗之神的圣斗士!”
“決斗之神?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龍人少年裝做萌新。
龍蒙打量著龍人少年,目光中流露欣賞:“雖然我早有這方面的心理準備,認為龍服你有可能成為決斗士。但龍服你被選中的時間,還是早得超出我的意料。”
接著,他嘆息一聲:“我知道你有很多疑惑,正好,我還要向另外一位朋友解釋。讓我節省點口舌吧,我先和你一起去蜜雪之塔。”
龍蒙的這番話,讓少年真正有些詫異起來。
當即,四人便一同動身,奔赴蜜雪之塔。
等到一定距離,菇冬、伊灸就及時止步。畢竟兩人曾經圍攻過蜜雪之塔,為了不引發誤會,還是自覺一點好。
就這樣,龍蒙、龍服兩位龍人緩緩接近蜜雪之塔。
蜜雪之塔很快響起了警報聲。
“有敵人,根據偵查,均是黃金級龍人斗者!”塔靈匯報。
孀戀、補泉師徒倆都在休息,得到警告,立即動身,進入蜜雪之塔塔頂的主控室。
下一刻,師徒倆同時驚呼:“啊,是他!”
“龍蒙(龍服)?!”
孀戀、補泉驚喜交加。
然后,師徒倆下意識對視。
氣氛有點尷尬和古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