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絲霞光消失在西邊智圣山的山頭,天色驟然暗下來。
距離黑暗卻還有著一段時間,大地陰沉,卻還有著一絲淡淡的亮光,白晝頑強地堅持著,不曾離開。
插翅虎揮了揮手,一群人跟在他身后魚貫地走出紫竹林,向著對面山坡的靈槐觀行去,沿途,不時有人加入,卻無人言語,唯有呼吸聲和腳下沙沙的腳步聲。
鞋底踩在枯葉上,難免有著聲響。
說到夜襲,無論是兩軍對壘,還是江湖幫派廝殺,一般都會選擇凌晨時分出動。
因為那時候人是最瞌睡的時候,如果,事前沒有準備的話,被睡意所糾纏的人很難提起精神防御。
此時,自然無需如此。
插翅虎手下有著十三人,都是手底下有著功夫的壯漢,沒有殺過人的寥寥無幾,而靈槐觀內只有區區兩個少年,一個口吃的膽小鬼,一個所謂的少年法師。
這樣的實力對比,還要選擇凌晨出擊,那不是小心,而是腦殼有病。
畢竟,時間拖得越久,也就越容易出現意外。
很快,一群人來到靈槐觀門前的臺階下站立。
插翅虎揮了揮手,一群人也就分散離去,三人一組,散向了四周,圍著靈槐觀,按照事先制定好的計劃選擇方向突進,而非一股腦沿著正門沖進去。
正門是插翅虎所帶的小隊攻擊的方向。
并且,并非所有人都進入了靈槐觀,外號靈官的那個黑袍人帶著直屬于他的三個手下留在了觀外,他們作為預備隊,防止可能出現的意外。
“呸!”
廖麻子吐出了一口濃痰,那口痰一片濃綠。
先前,他在嘴里嚼著一根綠草。
前面的同伴扭過頭,有些嫌棄地盯了他一眼。
在一片寂靜中,廖麻子的吐痰聲也就非常明顯,隨著夜風向著遠處飄了出去。
廖麻子一臉滿不在乎,也沒有把為了吐痰而掀開的蒙面巾恢復,而是大大方方地敞著自己的臉。
他覺得這一切太沒勁了,根本就沒有必要這樣小心,所有的計劃,所有的準備其實都是浪費時間,有這時間,倒不如早點沖進去干掉那些家伙,他回到鎮上還能去金鉤賭坊賭上兩手。
雖然,前面的同伴是三人小隊的隊長,不過,他并未指責廖麻子。
在插翅虎的團隊中,廖麻子也算是非常出名的瘋子,若非必要,大伙兒并不想得罪他,在團隊中,他也只害怕插翅虎一個人。
這個三人小隊選擇突破的地方是一段院墻,位于靈槐觀西側的院墻,墻里面是靈槐觀的食堂,這時間,原本應該是晚膳干過,食堂本該熱熱鬧鬧,如今,自然是空空如也。
院墻不高,也就一丈不到,一人半高的樣子。
無需索勾之類的工具,像廖麻子這樣的好手,徒手也就能翻越。
隊長站在墻下,背對墻站立,雙手重疊,合在胸前,分開雙腿,微微下蹲,他向廖麻子使了個眼色,廖麻子也就心知肚明。
吸了吸鼻子,他向后退了兩步,然后,向前小跑兩步,蹬地而起,一腳踩在了隊長疊著的雙手手掌,隊長用力往上一舉,借著這股力量,廖麻子蹭地一下也就竄上了墻頭。
“叮叮當當……”
夜色中,傳來了一陣清脆的鈴鐺聲。
“狗屎!”
廖麻子怒罵一聲。
墻上連著一根長繩,貼著墻頭,混在墻頭野草中,因為夜色的掩護也就不顯,沖上去的廖麻子也就碰上了長繩,而長繩上系著一些鈴鐺,繩索移動,鈴鐺也就響了起來。
也就是說,觀內的人早有著防備。
不僅這里,還有其他突進的小隊撞上了,不一會,鈴鐺聲也就此起彼伏地響起。
在寂靜的夜色中,分外的清楚。
“兄弟們,格殺勿論!”
夜空中,傳來了插翅虎的喊聲。
既然,行蹤已經顯露,那就沒有必要再躲躲藏藏了。
“早該這樣!”
廖麻子罵了一聲,伏下身,伸出手,一把抓住三人小隊的隊長,將隊長提到了墻上,隨后,他依樣畫葫蘆,把另一個隊員拉上來。
隨后,三人跳下了院墻。
這里是一個野草叢生的廢棄的空地,空地前有著一排建筑,那建筑正是食堂所在。
要想去往靈槐觀的其他地方,也就要繞過食堂,不過,食堂這里本就是廖麻子小隊負責的地方,他們須得要進入食堂,搜尋這里,看有沒有人藏身。
“我來!”
來到食堂門口,廖麻子拒絕了隊長小心一點的建議。
他一腳踹開了閉著的食堂大門,提著刀沖了進去。
屋內已經被黑暗所籠罩,空氣中飄蕩著食物殘存的氣味,隱隱約約,廖麻子瞧見了一些桌椅板凳,除此之外,空空蕩蕩。
他繼續向前沖,沖入了廚房。
廚房比較狹窄,能夠藏身的地方有些多,他也就一一搜尋,同樣,一個人沒有。
“沒人!”
他大喊一聲。
跟著進來的隊長打開了火折子,將另一個同伴隨身攜帶的火把點燃,室內,也就有了光亮,所有的情況一覽無遺,的確,這里一個人都沒有。
“走吧!”
廖麻子吼了一聲,從廚房出來。
然而,隊長和同伴卻像是沒有聽到他說話一樣。
他皺了皺眉頭,望了兩人一眼,順著兩人的視線向一側望去。
在一張長長的餐桌上,擺放著一個木盒,木盒的蓋子已經揭開,有光華從盒內升騰,和火把的亮光交相輝映,把室內照耀得華麗堂皇。
咦!
廖麻子有些疑惑,先前自己闖進來的時候為何第一時間沒有瞧見?
如果那時候能瞧見,也就會搶先一步把這盒子里面裝著的東西拿走,不像現在,必須三個人分。
媽的,真是晦氣!
不知道為什么,不僅廖麻子,就連那個比較謹慎的隊長,還有另一個同伴,哪怕這時候并未曾親眼看到盒子內裝的玩意,卻都認為是貴重的珠寶。
他們并沒有絲毫的懷疑,這玩意既然那么貴重,為何要擺放在食堂這里?
鬼迷心竅!
這就是典型的鬼迷心竅!
一旦心思沉浸在某處,也就無限放大,以至于忽略了所有的不正常。
“我來!”
廖麻子高聲吼道。
吼叫的時候,他的目光兇狠地掃向兩個同伴,震懾對方。
另一個同伴握刀的手一緊,目光同樣兇狠,瞪著廖麻子,沒有退讓的打算。
“別急,人人有份!”
倒是隊長還保持著冷靜,他阻止了即將上演的內訌。
“先看看,那是什么玩意……”
然后,三人齊齊上前,呈品字形向前走去,來到餐桌前。
視線沒有遮攔,落在了木盒內。
一顆雞蛋大小的華麗寶珠在木盒內懸浮,閃爍著海藍色的光華,那光華印入眼簾,讓人貪欲叢生,恨不得立刻將那寶珠收攬入懷,獨自占有。
這貪念仿佛潮水,沖垮了所有的理智。
廖麻子扭頭望向同伴,同伴出現在他的視線內,從未有過的面目可憎,一股憤怒油然而生,從心底的最深處像噴泉一般噴射出來,瞬息間,也就占據了整個心田。
他憎恨著一切!
殺!
殺了他們!
殺了他們,這玩意也就能獨自擁有!
同樣的,其余兩人望過來的目光也有著強烈的憎惡。
“刷!”
揮刀的聲音在室內回蕩。
“蹭!”
刀鋒相擊,清脆有聲。
“啊!”
這是某人刺耳的慘叫聲。
三人同時揮刀,有兩人的刀鋒相擊,另外一人的鋼刀也就沒有阻擋地落下,狠狠地砍在了其中一人的身上,血肉飛濺。
正常情況下,不可能出現這樣情況。
人都有趨吉避兇的本能,若是瞧見明晃晃的刀鋒砍來,哪怕沒辦法揮刀抵御,也會本能地閃避,即便被刀鋒砍中,身體也會有著躲閃,進行適當的緩沖。
此時,卻并非如此。
那個被同伴砍了一刀的隊長,卻像是毫無感覺,任由左半邊身軀淌著血,任由那一尺來長的刀疤掛在身上,沒有絲毫的處理。
他紅著眼,抽回手中的鋼刀,轉過身,向著餐桌對面站著的同伴砍去。
同時間,一刀揮空的廖麻子繼續向隊長揮刀,整個動作非常的不自然,就像是一個被特定的程序所控制的機器人,在他的雙眼內,除了憤怒,你很難再找到其他的情緒。
雙刀交錯,不曾在空中相碰,沒有絲毫阻擋地各自落在了既定目標身上。
雪亮的刀鋒在身軀上拉出了長長的口子,殷紅的血從傷口沁出,不一會,血水就像泉涌,無法止住地狂涌而出,這之后,又是一刀落下。
“嗯!”
隊長發出一聲悶哼。
廖麻子的刀鋒砍在他腦袋上,幾乎將半邊腦袋削掉。
咯吱。
腦袋在脖頸上粗魯地扭動,隊長盯著廖麻子,眼神中的憤怒一點點消散,繼而消散的還有生機,當最后一絲生機在瞳孔內流連的時候,他眼睛內有了一絲疑惑。
怎么會?
此時,自我意志有著短暫復蘇。
之后,便在巨大的痛苦中沉淪。
最后,被無邊黑暗吞噬。
廖麻子砍翻了隊長,眼神稍稍有著錯愕,眼看就要恢復清明,然而,剩下那個同伴的身影闖入了他眼簾,頓時,他又被憤怒所支配。
兩人同時怪叫一聲,像是掉入陷阱的野獸發出的絕望的嘶吼。
刀光四起,血肉橫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