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寂靜的夜晚,本應該是吃宵夜的好時節,辦公室里卻坐著兩個孤寂的靈魂。
誰讓這天正好輪到他倆值班呢。
自從魏晨被逮捕后,這還是元辰第一次在辦公室呆到這么晚。
更多時候,他都是早早地就趕了回去,回父親的家。
曾經他也一直住在那里。
這是他長大的地方,見證了他從一個咿呀學語的幼童變成一個青澀的少年,再由青澀一步步走向成熟。
這當中,一直陪在他身邊的就是父母。
這些年過去,他們從一對和自己年紀相仿的青年,變成了如今年過半百的中年人。
人這一生,總有些事是必須要去做的。
對于有的父母而言,孩子,無非只是一個衍生品,是他們日后養老的保障。
養兒防老,這是最通俗的道理。
魏晨之于魏春來,就是這樣的一個角色。
給他吃管他穿,不讓他在18歲之前死掉,就算完成了他魏春來作為公民的法律義務。
至于愛,可能或多或少也會夾雜一點。
然而,每一個生命從來到世界的那刻起,就都有著他們特殊的意義。
子女之于父母,更多時候,是一種血脈的傳承,更是一種寄托。
望子成龍、望女成鳳,大多數的父母還是盼著子女好的。
元辰的父母也是如此,他們不見得有多雄厚的家業,也沒有大把的金錢和遮天的權力,他們有的,只是父母對孩子最真摯的愛。
這個東西,叫做親情。
在二十歲以前,元辰也一直以為,自己能夠像個普通人一樣,不奢求什么別的,至少能有一份美好的親情,一個圓滿的家庭。
直到樓茗菀失蹤的那天。
一切美好的愿景都被打碎了。
母親走后,這間房子里,就只剩下了父親一個人,想來也有十年了。
十年來,自己基本一直都在M國,一年回家的次數也是屈指可數,父親,他就一直這樣一個人生活著。
印象里,父親是個寡言的人,沒有母親對他那般親熱,甚至還有些嚴厲。
可父親的好,他其實一直都知道。
辛苦了一輩子,在以后的日子里,是該多抽點時間陪陪他了。
“困死了,這劇又沒更新,真沒勁!”郝偉達抱怨了一聲,打斷了元辰的思緒。
對于這些每周只更新幾集的劇,郝偉達一直都頗有微詞,就好像是一種非常好吃的巧克力,明明有錢買,卻只在特定的幾天才有的賣,這種只能干巴巴等著的感覺總是讓人很難受。
元辰正在看一部名為罪詭的電影,講的是一個破案故事,這倒是和他的職業挺符合,別人問起來,他還可以說是為了積累工作經驗。
忽然,外面響起了敲門聲。
元辰抬起頭,一個男人正站在門口。
他身上穿著西裝,卻臟亂得好似喝多之后在地上滾了一夜一樣,他的頭發亂蓬蓬的,正局促不安地站在那里。
元辰朝他招了招手,以一種不會嚇到他的舒緩語氣說了一聲“你好”。
那個男人將頭轉了過來,眼睛布滿了血絲,他的聲音低沉沙啞,透著一股冷氣,倒和電影里的殺人犯氣質挺像。
“請問你們能幫幫我嗎,我...我遇到了點麻煩。”
“當然可以,我們人民警察的職責就是為群眾排憂解難的。”
郝偉達大聲說著,也不知道這話是跟誰學的。
“先過來坐吧。”元辰說著,已經拉出了一把椅子。
那個男人坐在他們面前,好似熱鍋上的螞蟻,只不過地方太小,還轉不起來。
“說說吧,你碰到什么事情了。”
元辰這才按下了暫停鍵,電影看到一半總是讓他有一種不爽的感覺,不過這些年也已經漸漸習慣了。
“我覺得,我覺得,我...我媳婦被那種很可怕的東西上身了。”
那個男人掏出了手機,把它推到了元辰面前。
那是一個從攝像頭里截取的黑白視頻,地點在一個衛生間里,拍下了洗臉臺跟一面大鏡子。
足足有一分多鐘的時間,畫面沒有一丁點的變化,郝偉達不由得張大嘴打了個哈欠。
“啊——,我說,你這破視頻到底拍的是什么鳥玩意兒,靜態景物嗎,我可欣賞不來這玩意兒。”
元辰雖然沒有明說,不過也有那么一瞬間,他以為這就是張圖片。
“噓。”
男人將食指放在嘴邊,做出了一個噤聲的手勢,他的臉色無比的凝重。
忽然,畫面發生了一陣扭曲抖動,幾秒后抖動消失,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猛地出現在鏡子前,她的頭輕輕晃動,慢慢抬起,秀發覆蓋了一整張臉,有一側的頭發慢慢地滑開,露出了一只眼。
錄像結束,畫面定格,元辰看著那女人的一只眼睛在鏡子中斜著向上,與他的目光對在一起。
他拿起手機,看著那只眼睛,郝偉達湊了過來低聲說:“她好像在看著你。”
話音未落,那明明只是一張結束圖片中的眼睛突然動了,滴溜溜地在眼眶中轉了一圈。